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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命?原来姨娘竟打着这个主意……恐叫您失望了。”裴谨后退几步,离那丫鬟远远地,“我朝规定,庶子若要为生母请封,家中父兄需皆无官职……您所图甚大,我做不到。”
说罢,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复又停了下来,半侧着脸:“对了,这丫鬟我不要,您倒是可以给父亲送去,他是个来者不拒的,定不叫您的心意落空。”
裴谨幼时跟在柳姨娘身边,没少听那些“为了他才进府,为了他才委曲求全的话”。
他也曾听话努力,想得到父亲的重视,想为生母挣上一份尊荣,只是事实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于生母而言,他不过只是一个工具跳板而已。
罢了,反正他现在也不稀罕了……
柳姨娘被气的捂着心窝直喘粗气:“混账东西……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若不能……我生他做什么!”
她出身不高,但姿容甚好,一直的心愿便是能当个诰命夫人,那是儿时从戏台上知道的。
等到了嫁人的年纪,为了这个愿望,愣是舍了富户不要,偏嫁了媒人口中最有才学的书生。
书生有没有才学她不懂,可那书生家的日子是真苦……然而,一想到身穿诰命华服的那一日,她又生生的忍了下来。
美人似乎总是多磨难,书生没熬过,僵着身子被人从贡院里抬了出来。
人没了,柳姨娘的诰命梦也碎了,可她不甘心……
彼时,恰逢威武侯裴玮在别院休养,外出时被她瞧见。
柳姨娘虽不认识人,但知道那一身衣裳瞧着就极贵重,她心一横,撇开名声不要,费尽心思才寻了一个机会。
人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更不要提柳姨娘本身就是个美的,再加上那一身的丰韵,之后的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如今心愿再次被戳破,且看来再无实现的可能,柳姨娘气恨交加,骂了两句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旋即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跟在身边的丫鬟婆子见状,赶紧抬着人往住处送,动作忙中有序,神情也不见慌乱,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经历。
柳姨娘有一特技,喜欢一件事翻来覆去的想,且越想越生气,以至于常常能将自己气晕过去。
书房里,裴谨翻出一本《杂技百集》,他记得里头有一页是关于纺织作坊的……若是赵卿诺想用那个作坊给那些女子寻一条生路,那就得另寻个法子才行。
他一手翻书,一手握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旁边的壁桌上,放着一个狭长的紫檀描金锦匣……
……
寅时五刻,晨钟响起,厚重的城门发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缓缓而开。
正打着哈欠的守门士卒看到打头进来的少女愣在原地。
只见赵卿诺一手牵着马,马上驮着个人,悠哉悠哉地走了进来。
她面上带笑,举手投足间很有一番落拓不羁的洒脱。
赵卿诺见士卒光瞪着大眼发呆,便出声说道:“大人,入城钱。”
“啊?哦!”守门士卒恍然回神,把钱收下,突然想起职责,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赵卿诺走到彭三通身边,拍拍他的脑袋:“抬头,给人瞧瞧。”
被扔在马背上,大头朝下走了一路的彭三通,本就晕晕乎乎地直泛恶心,再听赵卿诺那仿佛叫他接客般地说法,登时气的面容扭曲,抬头道:“死丫头……恁的会折磨人,有能耐放你爷爷下来再打上一场!”
“放你下来,你也打不过我。”
赵卿诺淡淡地回了一句就不再管他,随他去嚷嚷。
毕竟人家都要被自己送进监牢了,以彭三通所犯之事,杀头是必然的,此时让人家过过嘴瘾也是常理。
士卒瞧见那一对倒八字朝天浓眉,大吃一惊,瞬间困意全消,狂眨眼睛,咽了下口水,才磕磕绊绊地的开口:“这是……是那个赏银八十两的通缉犯?”
八十两,不不不,是一百两。
赵卿诺心中暗喜,却不会告诉他真正的价格,应了一声,迈着步子施然离去。
等人走的连个影儿也瞧不见了,士卒才回神,去把城墙上彭三通的通缉画像撕下来……才刚收好,猛地一拍大腿:“我的天娘哎!我说咋有点熟悉。”
他忽然想起,这人当初正是跟着那几个受伤的镖师一道儿进京的。
因当时只有赵卿诺一人完好无损,他便特地瞧了一眼,没想到啊……
不提这守门士卒如何感慨叹息,那边赵卿诺牵着马领着人到了县衙,就见甘一穿着一身皂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直挺挺地立在衙门口。
看到赵卿诺带人回来,他面上不见丝毫惊讶,直接上前,垂眸瞥了赵卿诺一眼,捏着彭三通的下巴瞧了瞧,手臂发力,把人从马背上挪到自己肩膀上。
“大人在等你。”说罢,单手扛着人就走了。
赵卿诺耸了耸鼻子,轻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现在年纪小,矮了一点,等我再长高些,也能抗动他。”
说完,将跑得快拴好,摸了摸它的脑袋,脚步轻快地去领赏钱。
“姑娘!这边……”
赵卿诺刚一踏进昨日进过的小院,就听到风怀远的声音自东边传来。
她偏头看去,那人只穿着官袍,未戴官帽,站在东边小厨房的门口朝她招手。
风怀远笑的一如往日那般温和,赵卿诺心头却莫名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鼓着腮帮子,警惕上前:“人抓回来了,你身边那个护卫把人带走了……一百两,给我。”
说话间,她伸出两只手,一只手上放着小木牌,一只手空着,要钱的意思很明显。
风怀远唇角上扬,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递给她,却不收走那个小木牌:“姑娘……”
他一开口,赵卿诺警铃大响,忙忙地打断他:“那个卷宗该给我看了吧。”
“自然,在那屋桌案上,姑娘可以带走,看完记得还回来就成。”风怀远看她如此,也不再多言。
赵卿诺收好银票,立马跑到那屋,把小木牌放在桌案上,抱着卷宗就走。
她这边前脚才离开,甘一后脚就回来了,瞧着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你把人吓跑了。”
风怀远挑了挑眉:“她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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