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竞芳菲作者:肉书屋
竞芳菲第33部分阅读
教她的那样下跪行礼:“民女秦氏叩见皇上。”
这就是她吗?
朱毓昇看着地下跪着的这个女子,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带着激动的口气说了一句:“平身吧……你抬起头来。”
芳菲慢慢地,慢慢地仰起了头。
她见到了一个面容威严,甚至是带着一丝煞气的青年皇帝。
虽然在他的眉宇间,还是依稀看见当年那个冷傲少年的影子,可是气质却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这真的是她当年救过的,教训过的,谈笑过的那个毓昇哥哥吗?
朱毓昇的感觉却和芳菲截然不同。
当芳菲抬起头来那一刻,她的面容霎时间和他想象中,她成年后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他感到自己刚才的纠结,紧张,真有点可笑。
他怎么会认为,芳菲长大后就不是芳菲了呢?
十年前她是个极出色的小姑娘,十年后的她,只有比当年更加动人……她楚楚动人的眼波,让他有片刻的愣神。
“十年……”朱毓昇轻叹一声:“芳菲妹妹,我们已经十年没见面了。”
芳菲很惊讶——他竟会这样称呼她,还说了一句不合规矩的“我们”。
可以说,她之前完全不认为当了皇帝的朱毓昇还会记得她这么一个人。不过是少年时萍水相逢的朋友,即使彼此有那么一丝好感,也该泯灭在岁月的长河中了不是吗?
所以她会想到找萧卓帮忙,却没想过去求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
但他真的还记得她。不但记得,还对她如此亲切,好像这十年的时间没有流走,他还是那个小王爷,她也还是那个小丫头。
他们在寒冷的秋夜里,藏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中,躲避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追杀者。
“芳菲妹妹……”朱毓昇还是这样称呼她,他看着芳菲已经又垂下去的臻首,柔声说:“你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放心吧,你要救的人……会没事的。”
这是皇帝的承诺。金口一开,重若千斤。
芳菲想起一句诗:“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已经十年了……
正文第一百二十六章:渴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渴望
(准备接受各位的追杀……tt)
二月春闱,在京城一片极度紧张的气氛中拉开了帷幕。
礼部尚书靳录,尽管屡遭弹劾,但是在皇帝的强势保护下,依然担任了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朱毓昇是一个非常强硬的人,虽然他性格上的这一面,以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他在深宫中隐忍得太久,把本性藏得太好,以至于大多数的朝臣都有一种错觉——这个年轻的新帝是可以拿捏的。只要他们向他展露出权臣的实力,他一定会像先皇一样,对他们下面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他们料错了朱毓昇,他从来就不是个善茬。
要真是那么好欺负,他能够在三个候选人中脱颖而出吗?早被人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在春闱前几天,朱毓昇发动雷霆攻势,对这次利用会考来要挟他的权臣们展开了反击。
朝廷中斗争的过程,芳菲并不清楚,她也不会多嘴去问。
她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陆寒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春闱之前一天,所有被关押的无辜学子,终于被放出了承天府大牢。并且,皇帝让人对他们下旨,说他们可以继续参加会试,录取的成绩不会受到这次事件的影响。
被关在大牢里将近十天的数百学子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参加考试。
他们大多是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在大牢里这些天虽然没受什么身体上的虐待,但那差劲到极点的关押环境也够他们受的了。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心理上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被怀疑舞弊,终生的前途就此葬送。多少人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如今数载苦学一朝丧尽,怎能不让他们痛苦?
所以很多人没能熬到出来,就在狱中病倒了。
但陆寒没有。
他每天在牢房中席地而坐,也不和人交谈,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休息。其他人的抱怨、痛哭、尖叫、打滚,他全都视若无睹。
经历过河盗船上真正的生死之劫,已经把陆寒的心志锻炼得极为坚强。
他也不是不怕失去科举的资格。可事情既然没有到绝望的时刻,就不要过早的放弃自己……这是他在遭遇河盗后得出的最大心得。
当芳菲看到从承天府大牢门口走出来的陆寒,发现他虽然浑身狼狈,精神却还很好的时候,禁不住欣慰的哭了出来。
只要他没事就好……
萧卓身份特别,不好陪芳菲来承天府大狱,便派自己的管家萧林来接陆寒。
芳菲自知失态,忙抹干眼泪,向陆寒介绍了萧林的身份。
萧林是个非常稳妥的中年汉子,是萧家的老家人了,对萧卓极为忠心。他毕恭毕敬地向陆寒行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萧卓邀请陆寒到他家中居住,直到春闱结束。
本来芳菲内心是很想让陆寒住到自己租的那个院子里的,这样才方便自己照顾他。但考虑到社会舆论问题……未成亲的一对男女住在一个家里,无论如何都不合礼法,除非是主仆关系。
所以既然萧卓主动提出让陆寒到萧家去住,芳菲自然极为感激。
陆寒从出来以后,一直很沉默。
除了向芳菲笑了一阵,跟她说了几句话,告诉她自己身上丝毫无损让她不必担心之外,陆寒就一直没开过口。
芳菲觉得他可能还没从这场无妄之灾中彻底走出来,善解人意的默默陪他坐在马车上也不说话。
她不知道,陆寒的心里此刻平静无波,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激动和愤怒。
他也气过,也恨过。但是走出大牢的那一刻,陆寒看见外面的满天阳光,忽然觉得很多事情不需要去计较。
气愤,恼恨,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吗?
他如今只想着一件事——尽量平静下来,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明天的大考。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他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遭此厄运,但这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
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力量……
陆寒的渴望,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朱毓昇的渴望。
此刻,他坐在御书房中看着奏折,薄薄的唇上有一丝冷酷的笑意。
这群人,现在想跟他和解?
太晚了。
他们以为他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对他们出手吗?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
这几个权臣背后的大家族、大集团,盘根错节,息息相关。他们以为朱毓昇不敢下手对付他们的……
毕竟如果这些人倒下了,朝廷中空缺出这么大的一块势力范围来,到时候朝廷乱象一生,内政紊乱,北疆的胡人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逐鹿中原的良机
但朱毓昇偏偏就做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从下往下的攻击,暗中指挥言官发动雪片般的弹劾攻击,让这些人在道义上陷于不义之地。
再由他来亲自出手,严惩了几个“带头大哥”,让萧卓以及锦衣卫的一干人等连夜炒家——还出动了东厂番子、五城兵马来封了京城,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在朝廷里呼风唤雨了多年的老臣们一下子给击倒了。
当陆寒走出大牢的这一刻,朱毓昇已经收到了这些老臣们送来“乞骸骨”致仕的奏折。
他心情很好。
尽管这次出击,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朝廷元气大伤,可是他依然很高兴。
如果要简单描述他的心理,那就是:“宁可让朝廷毁在我的手上,也决不能苟活在别人的手里”
他就是这样强势的一个皇帝……现在大家终于知道这一点了。
即位半年以后,朱毓昇终于在朝廷上确立了自己的威望。谁都不敢再小窥他……当然,这对于一直依附着他的帝党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早该是我们这群人上位的时候了老家伙们,滚蛋吧
当时的陆寒,还没意识到,自己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微妙的时机,踏入了大明朝的朝廷斗争之中……
“皇上,夜深了。”
御书房里,朱毓昇的近身太监惠周,轻声提醒了一句。
他是朱毓昇入宫以后一直用着的旧人,也是朱毓昇的心腹。朱毓昇即位后,立刻提升他为司礼太监之一,让他继续在自己身边服侍。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其实朱毓昇的内心,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对许多人,许多事。只要他认定了,就很难改变。
“嗯。把这几份奏折给朕整理好。”朱毓昇放下朱笔,从御座上站了起来。那几份请求致仕归去的奏折上,赫然都用朱笔写着一个“准”字。
惠周和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们服侍朱毓昇在甘露殿睡下后,走到走廊外去审查那些值班的侍卫。
他一面走,一面想:“是不是该问问皇上,什么时候选秀女入宫呢……这后宫也太空虚了,皇上连个看得上眼的宫女都没有……”先皇的妃嫔们,生育过子女的都住在冷宫里,没生育过的统统送到皇庙去修行,后宫现在不是一般的空,也难怪这么多人想把女儿送进来了。
“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嗯,也不是很难知道。”他想起今天朱毓昇一时兴起,在御书房画下的那幅美人图。
朱毓昇的丹青,是他亲生母亲安王妃所授。他在宫中生活多年,没事干的时候也请宫廷画师教过一阵子,绘画人物倒是很有一手。
“皇上画的那幅美人图倒真是有些仙气。”惠周百无聊赖地想着,他自然不知道,那幅美人图还真是有原型的……
朱毓昇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明黄帐子,并无一丝睡意。
自从见过芳菲以后,她的倩影便时时在他眼前出现。
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画笔了,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着要画画……
画了一张,又一张,朱毓昇总是不甚满意。为什么总是画不出她独有的美态呢?要是她真人在眼前就好画多了吧?
要是她真人在眼前……
朱毓昇不愿意再深想下去。再想下去,他怕……他会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那天他和她,只是匆匆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可只是短短的一刻,却不停地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她尖尖的下巴,晶莹的双眸,浅粉色的嘴唇……还有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每一处都是那样美。他努力地画,也画不出她一半的美丽,尽管身边的惠周和内侍们都对他的丹青赞不绝口,他却越发烦躁了。
不想了
他是皇帝,不应该被儿女私情所缠绕,处理政务才是正理
朱毓昇在床上翻来覆去,忽然就听到四更天的鼓响了起来。
贡院那边,应该已经开门了吧。
大明兴安元年礼部会试,正式开始——
正文第一百二十七章:进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进场
尽管有诸多风波,但是会试依然能够如期举行。
直到陆寒顺顺利利进了场,芳菲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无论这次考试的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虽然她很能理解,男人家渴望鹏程万里的决心,而自己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但究其本性,她也还是个传统的小女人。
在成就与平安之间,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她爱工作,是因为她不喜欢无所事事的感觉,却并非存了什么富贵野心。锦衣华服,珠宝首饰,她并非不喜欢,可却没有刻意追求过。
会试要持续数天,考生严禁进出贡院,只能蹲在自己的号舍里写卷子。
陆寒进场的次日,端妍便让人来请芳菲过府一叙。
芳菲坐上她派来的马车,往靳家而去。
端妍在内室招待她,显然没把她当成外人。
“芳菲妹妹,看你气色好起来,我就安心了。”
端妍拉着芳菲的手一起在罗汉床上坐下,认认真真打量着芳菲的模样。见她虽然还有些憔悴,但眼中的神采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不由得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芳菲对于端妍对她的关心十分感动。从萧卓口中,她听说了端妍的夫家这一次也差点遭到大难,很惭愧自己在她如此烦心的时候还给她找麻烦。
“姐姐,前些日子……我老是来麻烦你,真对不起。你如今正在安胎,不该如此劳神的。”芳菲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端妍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说:“你我多年姐妹,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何况我也没帮得上你什么忙。”
“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我……”
端妍伸手轻轻捂住了芳菲的嘴巴:“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芳菲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心中对端妍却更加感激。
“好了好了,咱们就别说这些事了。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给我写些安胎、开胃的菜谱,也不知道怎么了,上次怀女儿的时候一点事都没有,现在却天天都反胃想吐呢”
端妍这个人说话永远是那么让人舒服。明明是因为担心芳菲才找她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却说成是要芳菲来帮她的忙,完全不提自己对芳菲的恩情。
芳菲知道端妍的用意,但是端妍孕吐也是实情,她便开动资料库搜索起一些适合孕妇吃的食谱来。
早有小丫鬟拿过笔墨来,伺候芳菲写食谱。端妍看着芳菲优雅地执笔写下一道道食谱,拿过一页来,还没看内容就笑道:“你真是要羞煞姐姐我了,字越发写得好了呀。”
“我哪能和姐姐比?”芳菲这话不是谦虚,端妍的字在闺学里向来也是数一数二的。
端妍轻摇臻首,叹道:“我啊,都多久没正经写过字了”这也是实话,她自从管了家务,每天忙得足不沾地,这阵子要不是因为要安胎才不会有空陪芳菲闲坐这么久呢。
说到写字,芳菲不由得又想起恩师湛先生来。该再找个时间再去探望一下恩师才对……
“姜丝煎蛋?”
端妍生在富贵之家,又嫁入高官府邸,对于饮食自然是讲究的。不过这道菜,她可从没听过。
芳菲笑道:“姜丝有益脾胃、散风寒的功效,想吐的时候嚼一嚼姜丝便能祛风暖胃。姐姐你现在就该吃点简单又清淡的东西……其实你尝尝想吐呀,也许是因为油腻菜吃多了的缘故?太补了也不好哦。”
古时妇女生育,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因此在传统观念中就该拼命进补,觉得那样才能在可怕的生产中撑下来。
“也对,我确实也想吃清淡些……只是这样对孩子没妨碍吧?”端妍想到自己越是没胃口,厨子就越是做些好肉好菜来给自己吃。结果自己看到那层油就饱了……
“嗯,现在姐姐你还是吃蛋最好。”芳菲笑笑:“蛋是最补的哦。”她想起自己给陆寒做了好些个煎蛋饼子带到考场里去吃,不知道他现在吃了没有呢……
陆寒这批临考获释的举子,是赶在最后时刻到达礼部贡院外签到,拿到考号的,所以无一例外都被分配到了最后的考舍里——在这里,“最后”等同于“最差”。
窄,小,脏,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号舍都是朝着风口的。
二月春风似剪刀,但绝不是温柔一刀,而是刮骨钢刀……
这批举子本来就在承天府的大牢里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当然主要是精神上的,有举人身份在身,承天府的官员也没那个胆子对他们用大刑。
他们中有些人,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也病倒了没能来参加考试。来了的一个两个都是病病歪歪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看着卷子,心里都已经料定自己将会名落孙山。
不过陆寒身子虽然不比众人强健,却有一点是他们所比不上的,那就是对恶劣环境的适应和忍耐。
加上芳菲早有准备,给他穿上了最名贵暖和的薄貂皮做里子的丝棉袄,又亲手给他缝制了又薄又保暖的露指头的貂皮手套——这种没有指头的手套,别说陆寒是头一回看见,就连碧荷这种做惯了手工的丫头都没见识过。
陆寒惊喜地问芳菲是怎么想出做这种手套的,芳菲只能回答说灵机一动,难道直说是我上辈子常常戴的不成……
他将外界的各种影响尽量摈除出脑外,专心地看着眼前的卷子。
最前面的三道四书题,从来都是皇帝亲自出的题目。这是规矩,是为了体现皇帝对科举的重视,同时也让考生们从侧面了解到皇帝的一些喜好。
陆寒看着那三道题目,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帝王有了一点自己的看法。
兴安帝,绝对不是个甘于守成的,秉持“中庸之道”的皇帝——上一任的老皇帝倒是如此。
这三道题目,一道是关于革除朝政弊端,一道是关于国家的边防,还有一道……是如何为国库开源的问题。
每一道都很犀利,显示出这位新帝对于中兴国本的决心。
是一个很有锐气的人呀。陆寒有些大逆不道地想着。
既然大致揣测出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性格,那就好办了。陆寒本来就不是那种酸腐的呆儒,对于治国,他虽然没有什么从政经验,却也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
埋头写卷子,时间过得很快。当陆寒和同窗们离开贡院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夕阳中显得格外巍峨庄严的贡院大门,心里对自己的成绩也有了一定的估计。
中个进士大概是没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