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午后的天色阴暗,一朵硕大的黑云停在上空,像块幕布般将天色尽数笼罩,沉重的线香气息郁结在半空,显得面前这座威严府池更加肃穆。高启强端跪在佛龛下,双手合十放在额间虔诚一拜,随即弯腰将头贴上金丝团花软垫。乌木大殿不时传来僧侣诵经呢喃,再次起身仰视金色佛身慈祥的佛眼,高启强身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一截香灰歪歪曲曲的垂着头,终于在目光所及时断开垂落。
就像回忆中那幅画面,少年带着悲壮的笑意瞧望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早已变得疲惫憔悴。紧接着,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翻下围栏,一盏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高启强回过神,挺腰往香炉里瞧望,那根圆直混进炉内香灰中,错开眼间早已分不清哪颗是他。中间埋藏的红色香根泛着陈旧的艳色,不由得让高启强想起那一瞬俯身垂望也是这样的红,只不过那抹红太过刺眼,直逼得他血气翻涌,转头望向的所有景象都失了本色。
这是阿盛走的第三年,数了数日子算今天,已经是三年两个月零一天。
这世间应该是有因果报应的,若不是自己被权势蒙蔽了良心作恶无数,上天怎会带走他的弟弟,带走那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亦或者自己的欲望太过贪婪,总想着将世间万物的美好都紧握在手中。高启强被眼前的海市蜃楼迷住双眼,却没有看到身下艰险,一脚踩空。就在他以为就此跌落谷底时,他的小盛,他那娇气又怕疼的弟弟替自己承受了所有代价。
“是我打电话报的警,是我叫警察来的。”高启强仍记得那天午后,朝霞绚丽金黄,在男孩脸上打上一层柔光,如果没有额间和身上的污血泥泞,男孩仿佛酣睡般沉静安详。夕阳西下,金光染上些血红悄然离场,就如同阴天室内烛台摇曳的点点烛光,虽明亮而炙热,却未给阴冷的殿内带来片刻温暖,反衬得偌大的庙宇更为冷清阴森。
小盛,傻仔,我的好弟弟,我的…丈夫。
坐镇的主持在高启强离开前送给他一对手串,色泽乌亮且泛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大师说高先生这些年来香火钱和虔诚参拜从未断过,您想的愿望神明定会听到为你实现。高启强定定看着两条摞放在手中的珠串,吞咽间舌根都泛着苦。
我想要小盛回来,可以吗?
如果有机会,他愿意抛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和金钱,哪怕一辈子窝在那条烂破的旧厂街,做一辈子的卖鱼佬,只要…只要每次都能看见小盛鲜活的笑颜,就足够了。每次这样想着,安欣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是啊,哪有那么多如果啊,就算有,那也是下辈子的事啊。高启强将手伸过车窗,车辆疾驰下,风也有了轮廓,在他摊开的手掌间回握,天空响了几声闷雷,要下雨了。
“强哥,安…他们两个还在呢…”豪华瑰丽的别墅门口伫立着两道笔挺的身影,车子缓缓停下,高启强对上那道疲惫的目光,莫名有些想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安欣,我弟弟已经死了,你还这里干嘛?”难道非要我死了,你才肯罢休吗?这话高启强并未说出口,只见安欣张了张嘴,半晌又颓然的沉默不语。安欣身后的男人头上缠着绷带,一张皱巴巴的脸写满了愧疚与担心。他仍穿着那日坠楼时的皮夹克,甚至拉链缝隙还留有风干的血迹。高启强眼神一暗,毫不客气关上车窗。
“开车,随便他们在门口站着。”小虎支应一声,小心翼翼尽量让车子起步平稳。他知道那两个警察在他的强哥心里已经与仇人无异,所以尽可能的,他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让火烧到自己身上。
“哥,你回来了?”高启兰见哥哥回来,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笑的喜悦,高启强眉头舒展,走上前亲昵的搂住妹妹的肩膀。
“怎么啦?这个时间怎么不在医院?放假啊?”高启兰摇摇头,环着哥哥的手臂往书房走去,书房仍和从前一样,只多了一个按摩椅似的冷白色躺椅。往躺椅边上看去,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不明物体被黑布笼盖,透过布匹垂落,隐约像人体的形状。
“哥,我知道你一直很想二哥,正好我朋友公司有个新技术正在做人造人的试用,我帮你报名了。”高启兰掀开布匹,一个周身赤裸却逼真的“人”直立在矮架上,女人摸索着触碰男人的后腰,在尖锐的滴声后,面前的男人睁开眼睛。
像,实在是像。高启强惊得说不出话,人造人机械的扭动着脖子,与自己对视的眼眸单纯又灵动,他不禁上前抚摸那张睡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脸,细嫩的温热触感留在指尖,向鼻尖处试探,甚至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高启强俯在那人的胸口,听到了微弱但有力的仿生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这心跳声像是催泪的助音,高启强不由自主的抱紧面前的身体,再也止不住汹涌的眼泪。他觉得此刻就像是在做梦,又梦的不真切,直到这副躯体带着零件滑动的声音,力度恰好的手臂紧紧环保住他。紧接着,一道熟悉却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主人高启强设定完毕,编号89757为您服务,请设置昵称完善资料。”
这不是他,这不是自己的小盛。高启强埋在心口的头微微抬起,手克制的握紧又放下。
“他不是小盛,你把他带走吧。”高启强用手揩去脸上的泪水,不愿去看那个让自己伤心的脸庞,高启兰走上前,扶住哥哥的肩膀在耳边轻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