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这突如其来的跪礼,令众人都是微微一惊地看向他与陆瓒。
敬姝却明白,这是他在向陆瓒表明自己的态度。
所有人都称他为“塞北皇帝”,可如今真正的皇帝就在这里,他是否要向陆瓒俯首称臣,决定着日后应家军与朝廷的关系。
而今应家军看似风光还在,实际上却因多番遭遇光复会、庆王以及邓同之流的腐蚀,内里已是破败不堪了。
再加上,应天并没有儿子,应家军目前是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
这也就意味着,应天这个大都督的位子,其实坐得越来越不稳。
只要陆瓒觉得他不称职,日后指不定哪一日,朝廷就会爆发与应家军之间的争斗,结局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应家军不可能赢。
这也令敬姝意识到,自家老爹这个大腿,并没有那么牢靠。
此时,陆瓒见应天跪下,垂眸望着他,却并未立即叫他起来。
这便是说,陆瓒心中对应天是有所不满的。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两步上前,躬身抬手,亲自将应天搀扶起来:“爱卿请起。”
“微臣多谢皇上。”应天顺势起身,脸上并无怨言。
“今日之事,虽罪魁祸首不是你,可你的确有推脱不开的责任,爱卿连自己的家中之人都无法约束好,又如何能管好偌大的塞北呢?朕有些不放心啊。”陆瓒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
“请皇上息怒,微臣自知能力不足,愿将大都督的位置让给贤能之人!”应天一听这话,就又是跪地说道。
“爱卿言重了,起来说话吧,塞北毕竟是你的地盘,不用一直在朕面前这般跪着回话。”陆瓒说着,顿了顿,瞥了敬姝一眼,又接着道,“更何况,你还是姝儿的父亲。”
这话,敬姝只当没听见。
有些君臣之间的话,也不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尤其是,北戎的皇帝、皇后也都在场。
接下来,应天就遵照陆瓒的意思,在确认外面已经完全安全以后,将众人遣散护送离开。
很快,抱厦里就只剩下应天、敬姝、陆瓒以及北戎帝后和祁烬、祁明珠几人。
“你们的家事,朕就不掺和了。”陆瓒看一眼这几人,随后将手中扇子一下摇开,悠然一笑,道,“只是不知若改日有空,北戎的国君可否愿意与朕一起喝一杯茶。”
“乐意之至。”直到这时候,乞颜律才终于开口说话。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陆瓒,神情肃穆又不失悠闲,即便身处敌国,浑身上下也不见一丝紧绷。
陆瓒又笑了笑,而后凑到敬姝耳边道了句“朕先走了”,便提步离开。
待他一走,整个房间中便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一股尴尬在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最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是祁明珠,她拉住敬姝的手,一脸好奇地询问道。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敬姝笑了笑,望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况且,你和娘亲长得很像。”
“姝姝,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洛芙也跟着拉住她的手,“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是我干的。”这时候,乞颜律忽然主动承认道。
“什么是你干的?”洛芙神情还有些茫然。
“当年你要我去找回你的女儿,我找回来一具尸体给你,说你女儿已经死了,那具尸体是萧烨给我的,和你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可我知道,那并不是你女儿,但我不想你再去牵挂着她,便没有告诉你实情。”乞颜律望着洛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
洛芙像是被气到了,脸色难看地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敬姝对这个答案,则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占了原身的身体,对原身唯一能报答的,便是为原身报仇。
至于原身幼时的经历,于她而言,就和吃瓜没什么两样。
譬如洛芙郡主即便今日知道乞颜律当年隐瞒她的女儿还活着的事,也不会为此和乞颜律闹翻,敬姝不会因此而对她产生任何失望的情绪。
毕竟,人家如今有儿有女有夫君,又是一国之母,没必要为了一个失散十多年的女儿而抛弃一切。
何况这个女儿还是一个穿越来的外来者,根本不是她真正的亲生女儿。
敬姝也没那个脸面去要求人家为了自己,和乞颜律闹翻。
再者说,就算她有心这样做,乞颜律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根本没这个必要。
洛芙地位稳固,她才能得到些好处。
敬姝这么想着,心中对原身倒是忽然生出几分真切的同情与愧疚了。
原身因为恋爱脑犯傻而失去了性命,也就失去了一切。
或许,她应该为原身修一座坟,再请得道高僧为她超度,祈求她投胎转世或是也穿越的话,争取有个美好的一生。
“所以,当年洛芙在府中葬身火海,也是你做的?”这时候,应天像是终于搞明白了什么,拧眉看向乞颜律。
“是我。”乞颜律倒是并不否认。
他不避不闪地对应天对视着,目光中带着几分挑衅地道,“我当年是故意发动对边境的进攻,但都只是虚晃一枪,因为我不是真的想跟大夏大掌,而是要趁机夺走芙儿。
“我那时与萧烨合作,骗他说我杀不了你,就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
“萧烨信以为真,便联合你的表妹温然,助我夺走了芙儿,作为交换,我提供了一大批兵器给他。
“一把大火,大都督府所有的人都以为芙儿葬身火海,可实际上,她却是悄悄被送入我北戎的皇宫,成为我的皇后。”
应天听完乞颜律这番得意洋洋的话,脸上便现出几分怒色。
敬姝这时候道:“婵儿口口声声说萧烨对我娘用情至深,可他为了区区一批兵器,竟能用我娘的性命交换,可见在这种人心中,一点点利益,要比我娘重要得多。
“乞颜律此举的确可恶。
“但换个角度来说,若不是他移花接木,救走了我娘,怕是温然也不会放过我娘,真正可恨的人,是萧烨和婵儿,他们二人,才是致使女儿和爹爹、娘亲分离多年的罪魁祸首,至于乞颜律,顶多算是趁人之危。
“爹爹,如今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娘亲已经有了自己新的家庭,您也该放下了,便是为了女儿、为了应家军的传承,您也得放下了。”
应天闻言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