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果盘突然砸碎在描金柱上,蜜瓜汁顺着蟠龙纹路往下淌。贾南风甩开欲上前搀扶的侍女,赤脚踏过满地琉璃碎片,绣着金凤的裙裾染上猩红果浆。她抓起小黄门衣领时,发间步摇的珍珠串扫过对方惨白的脸。
#34;那个老不死的原话是什么?#34;
#34;卫公说...说东宫若再这般,不如...不如改设酒池肉林...#34;小黄门突然惨叫——贾南风的护甲戳进了他脖颈。
鲜血溅上雪色中衣的瞬间,殿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贾南风瞳孔骤缩,反手将匕首插进小黄门心口,转头已换上娇媚笑容:#34;殿下今日这般早下学?#34;
酉时三刻 东宫书房,司马衷抓着《孟子》在屋内转圈,镶玉腰带松垮地挂在腰间。他忽然把竹简摔向正在磨墨的侍女:#34;寡人不读这个!昨日太傅说#39;民为重#39;,可明明孤才是太子!#34;
侍女额头渗血的伤口又裂开了。三日前因太子背不出《禹贡》,贾南风命人用铁尺抽了她二十下。此刻她强忍眩晕轻声道:#34;殿下,卫司空说过...#34;
#34;又是卫瓘!#34;司马衷突然掀翻案几,墨汁泼满织锦屏风,#34;你们个个都听那老头的!#34;他抓起砚台乱砸,突然瞥见门边闪过黛色裙角。
贾南风端着药盏款款而入,发间新簪的并蒂海棠还沾着露水:#34;臣妾炖了安神汤,陛下特意赏的雪山参呢。#34;她吹散热气时,袖中滑落的香囊滚到司马衷脚边。
太子抽动鼻子:#34;好香!比荀太傅身上的龙涎香还好闻!#34;
#34;这是南诏进贡的迷迭香。#34;贾南风用银勺轻搅药汤,#34;听说卫司空府上...哎,臣妾不该多嘴。#34;
司马衷突然抓住她手腕:#34;那老头又怎么了?#34;
妆成远山黛的细眉微微蹙起:#34;今早中书郎说,卫公提议让齐王司马囧协理雍州军务...#34;她看着太子瞬间涨红的脸,柔荑轻抚他胸口:#34;臣妾当场驳了,说我们太子文韬武略...#34;
瓷碗碎裂声惊飞檐下麻雀。司马衷喘着粗气踩过《孟子》,锦缎履沾满墨迹:#34;老匹夫!寡人要诛他九族!#34;
戌时 暴室刑房,春桃被铁链吊在渗水的墙壁上,脚尖勉强够到满地鼠尸。当铁门吱呀开启时,她看着贾南风石榴裙摆扫过血污,竟比昨日亲手处决的小黄门血迹更刺目。
#34;本宫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34;金护甲挑起宫女下巴,#34;明日卫瓘孙女及笄礼,你去送份贺礼。#34;
春桃盯着漆盒里莹润的玉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是贾南风去年毒杀李良娣时用过的盒子。
#34;奴婢...奴婢不懂...#34;
贾南风突然掐住她喉咙,嵌着红宝石的护甲刺破皮肤:#34;卫家小娘子不是爱在太学论政么?你只需让她戴上这镯子,在及笄礼上多说几句#39;牝鸡司晨#39;之类的...哦对了,听说她与齐王世子走得颇近?#34;
铁链哗啦作响,春桃像离水的鱼般挣扎。直到瞳孔开始涣散,贾南风才松手轻笑:#34;你娘在暴室喂了三年虱子,该接出来享福了,你说呢?#34;
次日巳时 卫府及笄礼,卫璎跪在蒲团上时,总觉得发间玉簪沉得蹊跷。及笄礼的醴酒方才过喉,她突然眼前发黑。恍惚间听见赞者高唱#34;令月吉日,始加元服#34;,却控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34;女子及笄便要困守深闺?#34;她摇摇晃晃站起,广袖扫翻青铜爵,#34;《列女传》说妇德妇言,我看不如说女子当如则天皇后!#34;
满座哗然。端坐主位的卫瓘手中茶盏微颤,泼湿了紫袍前襟。他正欲开口,孙女突然指向齐王司马囧:#34;殿下上月作的《迁都赋》狗屁不通!#34;卫璎扯散刚绾好的发髻,玉簪落地碎成三截:#34;我若是男儿,定要去边疆杀敌,好过在此戴这些劳什子!#34;
御史中丞之妻当场昏厥。当卫瓘发现孙女袖中掉落的香囊时,大理寺的人马已堵住府门。
未时 太极殿东堂,武帝将密报摔在卫瓘面前时,九龙冠的玉旒叮当作响:#34;朕的司空大人!你孙女在及笄宴上辱骂宗室,香囊里还藏着巫蛊人偶!#34;
卫瓘捡起裂开的香囊,嗅到残留的迷迭香时瞳孔骤缩。他重重叩首:#34;老臣管教无方,请陛下降罪。然此香产自南诏王室...#34;话未说完,贾允已出列奏道:#34;卫司空莫不是暗指南诏王与东宫有染?#34;
#34;陛下明鉴!#34;卫瓘额间鲜血染红玉砖,#34;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34;
#34;卫公的人头朕可舍不得。#34;武帝突然叹气,#34;但璎丫头当街纵马伤人是事实,着革去卫璎郡主封号,禁足三年。#34;
贾南风在珠帘后勾起唇角。她特意选在御史大夫休沐日发难,又让春桃在卫璎常骑的雪驹饲料里加了疯马草。看着老臣踉跄的背影,她抚过袖中剩下的半包香料——足够让卫家再出十个狂女。
申时 东宫暗阁,春桃缩在墙角数着窗棂投下的光斑,当第十七个菱形消失时,铁门开了。贾南风扔来沾血的香囊:#34;做得不错,可惜...#34;她突然掐住宫女下巴,#34;你竟敢私留药渣?”
冷汗浸透中衣,春桃想起今晨偷埋在后院的瓷瓶。正要辩解,喉间突然一凉。她低头看见金错刀没入胸口,贾南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34;本宫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34;
当尸体被抬往乱葬岗时,怀中的药渣悄然掉落。三个月后,这包混合着疯马草与南诏迷香的证物,会出现在廷尉张华的案头。
戌时 司空府书房,卫瓘摩挲着孙女被剪断的发丝,忽听老仆惊叫:#34;老爷!库房三十八箱《左传》注疏全被虫蛀了!#34;他疾步赶去,看着满地碎纸中蠕动的黑虫,混着奇异香气的霉味扑面而来。
#34;取火把来。#34;卫瓘沉声道。当火焰吞没毕生心血时,他对着南方皇宫方向喃喃:#34;好一招釜底抽薪...#34;
灰烬纷扬中,老臣没看见梁上闪过黑影——那是贾南风派来的暗卫,正将火油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