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你所愿。”锦瑟心头有气,眼前美少年又是如此固执的脾性,但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另有打算,回头告诉暗二将他捆了直接打昏带上马车,莫非他还能逃了不成。只是眼下的素衣虽然在大周被林家的人妥善照顾着,却一定过得很是不易,他看似安稳,其实身份尴尬如履薄冰,若是这个时候还有一些莫名的传言带回大周,只怕以他容易多思的个性又要焦躁不安了,因此这楚雪熙绝不能留下。她盘算半晌,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
楚雪熙见锦瑟应了却是不疑有他,眼底绽放了喜色当即道:“谢殿下。”似乎是怕她反悔,他又跟了一句道,“那今夜可否让我伺候殿下?我是真心想要给殿下生个孩子,哪怕没有名分。”
锦瑟遽然抬头,眼眸微睁,瞳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爆发:“你以为你真是能吃定了我吗?”一字一顿,蕴含着怒意。
楚雪熙不敢再要求,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声音嘶哑地道:“如果一切从头来过,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殿下什么都忘记了,您会原谅我,甚至看我一眼吗?”
锦瑟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近乎哀求的模样,她心里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是皱眉道:“你能让泼出去的水再倒流么?我从不假设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楚雪熙也知道自己是奢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是我说了傻话了。”
“你出去吧。”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楚雪熙随后起身深深地再度看了锦瑟一眼,转身离开,门外的赵寰和陆尘听到声响慌忙退出偏厅躲到了门外的树荫小道下,两人的心此时都砰砰跳得飞快,互相对视着,却又分明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绝不能让锦瑟知道他们方才在偏厅里面听到了一切,否则她只怕会羞愤欲死吧。
此时他们两人并不是在意或担心自己知道了这些秘密而被杀人灭口,只是体贴地不想让锦瑟尴尬罢了,可是想到方才的对话,赵寰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对着陆尘轻声道:“陆尘,你说她真的是……锦亲王殿下?”
陆尘微微点头:“是的,我想她应该就是亲王本人无疑了。”
他们虽是平民百姓,对皇室的许多人物都并不清楚了解,可玉锦瑟毕竟太有名了,她的才名和美名很早就传遍整个大周,因此连他们也隐约听闻过她如何宠爱府中的林侧君,甚至还看过一些以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为蓝本的戏曲小调,以前也总以为是谣传罢了,天下的女子哪个不多情,谁又能真正一心一意对着一个男人,哪怕真是这样恐怕也免不了都是暂时的,迟早还是会喜新厌旧,何况还是身边必然都是美人环伺的亲王殿下。
但所有的猜测都抵不过方才片刻间锦瑟和那个楚公子的对话,若非是真的,她怎会如此维护着那个传说中的林素衣,甚至听闻她连正君和府中其他公子都不亲近,一个女子为她的夫君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绝无仅有,赵寰忽然间就红了眼眶,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陆尘,是我们痴心妄想了,她这样的身份,我们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陆尘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是喃喃自语,“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看着赵寰,眸色深了几分:“公子,回去后您就刻意疏远商小姐,让她主动提出要休了我们,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后再假装不堪承受风言风语,宁可自尽。”
赵寰的手微微一滞,神色却并不吃惊,显然他早就有离开商安春的打算了,两人算是心照不宣了。
“然后我们便告诉令狐庄主,我们的名声和清白俱已不在,已是无路可走,若是不死也只能入庙出家,青灯古佛一生,还要永远受人指指点点,家人更是抬不起头来,届时令狐庄主和亲王属下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公子你猜,她会如何做?”
赵寰整个人都怔住了,他知道陆尘心思深重,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想得如此长远,如此以来,以她传说中怜香惜玉的性子以及他们所认识的她的高洁品性,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的确,锦瑟哪怕压根没有碰过他们,可在世人眼里,他们是因为锦瑟坏了清白,毕竟这一路同吃同睡,同进同出,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相信他们没有被锦瑟沾过身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亲王利用权势压下了内/幕,可若是他们偷偷地自己主动将这些事捅出去,商安春怎会善罢甘休,原本她当日在盗匪面前失了颜面就已经对赵寰心生不满,想着要将他贬为侧室,如今再听说他有可能失/身给其他女子,更会明目张胆地把他赶出商府,若放在以前,他们只怕会很害怕吧,可如今这却成了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会引来锦瑟的愧疚之心,而最好的为他们正名的方式,就是她亲自安置他们几个男人,如此一来,她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摆脱他们,毕竟以她的心性她并不是个凉薄和无情的人。
赵寰想了半响,神色变幻莫测:“陆尘,你当真决定如此……”如此苦心孤诣算无遗策,却也掩盖不了是在算计她的事实!
“公子不想么?”
半晌,他方才叹息一声,怅然地道:“我想,我做梦都想,可我更知道,我配不上她。”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尘:“她说的对,任何男子内心深处其实都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人,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她才懂这种感觉,所以……我不想侮辱她。在她的面前,我和你没什么不一样,同样身份卑微,同样不干不净,但我知道你不想放弃,其实我从知道她的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明白了,有些差距是永不可能弥补的。陆尘,对不起,我是想和商安春分开,不管是和离还是她休弃我,哪怕没有遇到小姐,我也不可能成为商家主夫一辈子,商安春不是个良人,她喜新厌旧,性情自私,从不值得托付终身,但我也不想像那个楚公子一般,用尽手段得到的不过是她恨我的结果,我宁可出家,就算青灯古佛也好过汲汲营生,只为获得那一丝虚无缥缈的结果,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伤心,就让这一段经历成为你我一辈子的回忆吧,至于她,日后每次想到我们,至少是感念我们的好,而不是无奈与怨恨……”
陆尘微微一震,他错了么?原来他想错了……是的,他只想到了自己,却没有想过她的心情。还是公子看得更远更透彻,放手才是最好的结果,她并不是普通的女子,从不会觉得夫侍越多越好,与其日后被她视为包袱,不如相忘于江湖。
陆尘想明白了,心里却是酸涩难当,反而是赵寰此时,整个人轻松地一笑,只是笑中含泪:“今日她喊我们来,想必也是为了安排我们回大周的事情,我就不去了,陆尘,就说我身子不适吧。”
他微笑,笑得流出了泪水,他怕见到她的时候会禁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终于还是有了这一日,他不得不离开,他们不得不分别。
说完这句话后,赵寰脚步踉跄的离去,背影显得有几分落寞凄凉。
第305章第三百零四章
304.
最终赵寰和陆尘都没来见她,锦瑟也不疑有他只以为这莫名不着调的暗二没把差事办好,所幸见过楚雪熙的她此时也没了心情去见其他人。不过第二日在锦王府侍卫们护送赵寰等人回程的路上,她还是亲自前去送别。虽然已经托付暗卫好好安排赵寰等人回大周后的生活,但终究还是有这两个月来相处的情谊,锦瑟对着赵寰和颜悦色,亲自看着他们上了马车。
“路上小心。”临别时,锦瑟对着几人谆谆嘱咐道,如夏琴秋弦等人自然也红着眼睛和她福身道别,赵寰见锦瑟神色柔和,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里划过一股暖流,至少对他,她还是那样温柔,似清风般的悦耳声音更安抚着他此时难受而躁动的心情。
一旁的陆尘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暗二却是看着锦瑟,朝着她微微点头,要给安澜的信件此时就在她的怀中,想必女帝看到了也会明白亲王的苦心,为她好好安排好赵正君等人的后半生吧,说起来令狐庄主也是费心了,这几个人虽说帮了亲王这一回但日后也算是脱胎换骨了,至少那商家小姐也算不上良人,不管是和离还是继续过下去,有亲王府撑腰又有女帝的诰命,谁敢欺负他们几个。何况这次来西塘的西塘的事情是被掩盖的,对外是说亲王侧君和赵正君一见如故,故此邀请他们到郊外别院小住两月。只要赵正君等人自己不说漏嘴,那几个亲王府的侍卫是不可能到处乱嚼舌根的。
赵寰上了车以后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楚雪熙松了绑,看着他泪流满面,绝望欲死的神情,心里不由地一动,这一刻,同命相怜的感觉让他对这个少年产生了怜悯之意,楚雪熙感受到赵寰对他的同情,车中除了陆尘又没有旁人,他干脆就起身跪着对着赵寰用力磕头:“赵正君,求您放了我吧,我不想回大周,我不回去。”
赵寰昨日没有细看他,今日一看才发现他长得真是不错,玉面如冠,仿佛凝聚青山流水的灵秀而生,倒还真是个难得的精致美人,就算形容狼狈也不掩其俊俏,可转念想到,就算这样的美人却也同样没能打动锦瑟。
“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如实回答我吗?”一旁的陆尘凝视着他问道。
楚雪熙当即回道:“我愿意。”
“你是真的喜欢小姐?”
“我……我自然是喜欢她。”对于这几个男人的心思,楚雪熙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并不介意对他们坦诚相告,回答得便也有些娇羞。
陆尘继续问道:“那她对你呢?”
楚雪熙明白了几分,咬牙垂下了眼帘。比起在锦瑟心里的地位,他这个已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的甚至比不过眼前这几个商家的男人。
陆尘不再说话,他就静静地对着他看,看得楚雪熙闭了闭眼:“小姐不想要我。”说到这里,他无语凝咽,无论怎样作践自己,贬低自己,她都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哪怕他什么名分都不要,什么奢求都不敢想。
“你觉得你若是在半路回去,她会高兴还是愤怒?这一次她若是有大事要办或者有了难处,你又能帮上什么?小姐来西塘不是来玩的,何况她还招了西塘楚太父的眼,得罪了禁卫军,你我不过区区男子,留下只是给她添乱罢了,何况她让我们走未尝也不是保护我们的意思。”陆尘再度道,他心思灵透,这样一分析,连赵寰都有豁然开朗之感,但即使同样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他还是神情黯然。他对锦瑟可谓是痴心一片,可他若是真的让锦瑟麻烦为难了,他自己也不想原谅自己,可真这样回了大周,恐怕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楚雪熙心里痛的不能自持。他要是再年长几岁,像赵寰这般有过世事的历练,就会明白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是徒添悲伤罢了,可他到底年少,痴心困在锦瑟身上,又自认已经是她的人了,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想来想去只得暗自垂泪。
看他似有所悟,赵寰心头稍缓了一口气,也不再多劝说,几个人便一路沉闷着在路上,各自思量着。
锦瑟的身体虽说百毒不侵,但水云卿用的都是安神入眠的药物,而辅助“相思断”针法的又都是些灵药,并无毒性,自然不会让她的身体产生抗性,而该针法需要施针者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的偏差,因此锦瑟原以为会受尽折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完全就是昏睡了三日,反倒是水云卿整个人像是被水里捞起来似的,整个人汗湿衣襟,脸色苍白十分的疲惫。
在赵寰等人离开后第二天,水云卿就开始了对锦瑟的施针,两人关在房内整整三天两夜,到了第四天,水云卿揉着额头走出了房门,守在院中的凤二几人霎时双眼大亮,猛地跳起来,凤五甚至还一时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水。
“如何?”
“成了!”
虽然是意料中事,但几人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不过考虑到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尚不知结果如何,不由收敛起了几分过于激动的情绪,凤三更是慎重二严肃的看着水云卿问道:“真的成了?”
水云卿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对着凤仙点头道:“中了相思断的人醒来时恐怕会很虚弱,何况又是三日未曾进食,我也是同样没有休息过,先要去厢房休息半日,一会你们先去照顾她,待她醒来该怎么说你们明白。”这算是在警告了,但几人心里并无不悦,毕竟他出力最多,这些人也不是普通的闺阁男子,算是半个江湖人,自然知道守信重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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