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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朱浩回家,朱娘拿了一沓请柬交给他。
“小浩,这两天你没回来,很多人过来送请柬,说是想邀请你出席文会,一起坐而论道,探讨学问,娘让小白跟他们说,你在王府,恐不能履约,可他们坚持把请柬留下……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前去参加一下。”
朱娘很高兴。
朱浩考过府试,马上就要考生员,据说还是直接保送过关,等于说自己就要多个秀才老爷当儿子。
在她看来,这些请柬都是对儿子的肯定,小小年岁就获得安陆本地学子的一致认可,真是件大涨面子的事。
朱浩道:“娘,你当是什么好事呢?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才学是什么样子,想把我请过去,当面为难我呢。”
“你那案首是真材实料,怕什么为难?”
朱娘倒不觉得怎样。
既然受人怀疑,你就应该勇敢地证明自己,老是躲着像什么话?
朱浩笑道:“娘,我为什么一定要向本地士子证明我的才学?越是神秘不可琢磨,他们心中越疑惑,才越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我眼巴巴跑去证明自己……一次他们比不过,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我还有时间读书吗?”
朱娘轻轻一叹:“读书人的事情娘不太懂,你觉得合适就好……对了小浩,你不是说要把生意交还家里边吗?有消息了没?”
朱娘不知道朱浩的谋划,居然开始催促起来。
朱浩摊摊手:“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次朱家出手非常谨慎,可能是怕咱挖坑阴他们吧,亦或者是最近老太太不常出门,耳目闭塞?难不成让我们自己把生意拱手送上门去?唉,真让人捉急啊。”
……
……
想送个生意出去,现在看来非常困难,朱浩开始疑神疑鬼了。
其实朱家这边还真收到风声,只是最近朱家老二朱万简北上京师找大哥去了,朱家上下真正管事的是朱嘉氏,她行事更为谨慎,不像朱万简那么冒失。
这天,刘管家把他搜集到的情报告知老太太。
“……确实是三夫人那边经营遇到困难,手下掌柜伙计据说已经发不出工钱了,现在正聚一起商量造反呢,还有那些邸店和仓房的东家打算收回房子,转租他人……渡口墟市那些商贾,也都不愿意跟三夫人结保,之前她做生意赚了大钱,全都眼红……现在三夫人已成众矢之的……”
刘管家说的这些话,全都经过实地考察。
当然他能看到的、听到的,全是朱浩精心设计并让他发现的。
刘管家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想到朱浩设计了一场大洪水,渡口墟市那一片最后都会成为泽国,里面存放的货物最后都会泡汤,猜中难度堪称逆天。
朱嘉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老三家的就安于现状,没做任何反应?”
“正四处张罗,也没说借钱,但看样子经营的确遇到了困难,安陆最近过来做生意的各地商贾很多,本地新到任的张知州见安陆商贸发达,对坐商盘剥日益严重,遇到像三夫人这样孤儿寡妇当家的,更是下狠手。还有听说张知州的小舅子,已在张罗做营生……”
刘管家又给出一个消息,继而详细介绍:“那人名叫徐寒,做事阴狠毒辣,不择手段,据说跟东厂某位公公关系密切,可能是义子什么的,到本地后仰仗张知州的权势,想插手地方生意。”
朱嘉氏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老三家的生意会被他拿走吧?”
刘官家摇头:“听说此人不喜欢经营塌房,可能是觉得太过辛苦,低买高卖赚不了几个钱,却要把人烦死。要是我们能把生意做大一些,跟他合作的话,或许能将本地货物的进出渠道给彻底垄断……只是跟兴王府的生意……”
刘管家很“懂事”,他明白朱家现在动不了朱娘,最大原因就是朱娘掌握了兴王府的货物采购和销售渠道,就算把塌房生意抢过来,兴王府也不会选择跟朱家合作,双方天然就站在对立面上。
朱嘉氏道:“老三家的跟兴王府做生意,就让她继续做下去,不过是为那位苏东主跑个腿,挂个名罢了……本地塌房生意由朱家接手更为稳妥,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锦衣卫千户之家,本地州府不敢轻易得罪。”
刘管家点点头,再度请示:“那老夫人,现在该当如何?”
“继续施压,收买老三家手下那些掌柜、伙计,让他们闹事,只要老三家赚不到银子,入不敷出,又被同行杯葛,自然会将生意交出来,除非她们想跟官府为难……官府随便盘剥一下,只怕连宅子都保不住!”
……
……
唐寅这两天忙着跟襄王府的人接洽。
一来就把对方晾了几天,而后唐寅才现身接见,对方不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只当是王府普通幕僚,处处不予配合。
这种谈判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毕竟谁都不愿意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谈判一时间陷入僵局。
这时唐寅很想找朱浩帮忙,但他又有点不好意思。
', ' ')('王府新教习依然没着落,原本袁宗皋之前确实找好了人选,后来人家或是为了避嫌,亦或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并未履约,如此一来,眼下学堂的教学工作主要由朱浩来完成,由于唐寅要负责王府外宣事务,在课堂上出现的时间甚至连以往一半都不到。
朱浩这边还要兼顾生意上的事,一时间忙得焦头烂额。
马掌柜这天中午趁着午休时来到王府西门等朱浩出来,向他说明计划实施情况。
“……小东家,说来也奇怪,此番朱家老夫人并没有立刻去找令堂,而是派人跟渡口邸店里咱手下掌柜和伙计接洽,在后边频频煽动,要让下边的人反了您……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马掌柜乃是计划的执行者,通晓朱浩的全盘考量,可朱家那边出手也不循常规,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朱浩笑道:“还是我祖母精明,她知道就算把我们的生意全部拿走也无济于事,几间邸店和仓库罢了,本就是做中间商赚差价,我们有没有渡口那边的仓房都不打紧,不租东家的我们可以租西家的,还是人脉和销售渠道重要……他们这算是有针对性地出手,着实高明。”
马掌柜问道:“那咱该如何应对?”
朱浩道:“那些掌柜和伙计,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跟咱一条心,总有水平不行还自以为无所不能的,还有那些考核业绩总不达标的,由得他们反!我们装作不知情就好……”
“什……什么?咱们什么都不做?”马掌柜想说,明知道手下造反,却静观其变,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朱浩笑道:“装样子嘛,最好让朱家自以为得计,一下把我们的邸店、仓库和叛徒全带走,连那些叛徒掌握的人脉和业务也拿去,然后再来找我娘逼宫……到时候我们借坡下驴,转交给他们一些生意……”
马掌柜为难道:“小东家,邸店和仓库给他们也就算了,人脉和生意渠道为何也要交给他们?”
朱浩道:“低买高卖的生意原本就赚得不多,一场大水过来,就算把货物堆在城里,也难保不会出问题,最近我的着眼点是放在赈灾物资这一块,提前囤积,至于日用百货、文化用品、生产资料等业务,转手好了……做戏做全套嘛。”
马掌柜一脸憋屈。
你这是把我手头的生意全都交给朱家,让我当个光杆司令?
还赈灾物资呢,若是大水不来,我这边负责的生意全都要黄了……
“苏东主最近就没啥消息?比如说西北那边需要什么一批军需物资?要是有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趁机出一批货,清空仓库。”朱浩笑着问道。
马掌柜想了想,摇摇头。
他现在已不是苏熙贵手下,前东家有什么事肯定不会想着先通知他,但凡有事他也是后知后觉。
朱浩道:“那就按我的吩咐做,若是下面反的人不多,就找个人上蹿下跳,四处煽风点火,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经受得起考验!”
马掌柜听了很捉急。
还有把自家掌柜和伙计往外推的道理?
若是生意出现问题也就罢了,但现在是现在生意顺风顺水,就算有些掌柜和伙计能力不行,也不能给他们机会跳槽啊。
“老马,咱就趁着这次的事情,看看那些掌柜和伙计谁到底谁忠于我们,凭本心做出选择……总之这次背叛的,以后就不再录用,还要他们付出一定代价,忠心的就大力提拔,破格重用……这年头要培养几个做牙子生意的人很难吗?”
朱浩说出理由。
手下这些掌柜和伙计,大多数都继承自苏熙贵,这些人对朱浩本身没什么忠诚度可言,投靠朱浩全都是为了利益。
考核制度让那些水平不行的人抱怨连连,有人被逐出,有人则在考核及格线附近挣扎,苦不堪言,只是因为在朱浩手下做事能赚到钱,他们才不得不依从。
朱浩现在就是制造一种假象,让他们觉得朱娘母子要完蛋了,自行选择是留下,还是接受朱家人的策反……
等水灾过去,朱浩会重新收拾渡口的生意,整合后变成现代企业经营模式。
这算是一次洗牌。
……
……
朱浩的计划一步步执行。
朱家果然中套。
马掌柜麾下六七名有异心的掌柜,联合起来跟朱家合作,朱家为了收买他们,答应新生意给他们一定比例的干股和分红,每做成一笔生意就给提成,比朱浩这个慷慨的东家还要高出两个点。
一时间不但朱浩麾下,就连渡口其他商贾经营的塌房的掌柜和伙计,也都想跳槽。
“我跟你们说,这次我们是跟州衙的徐老爷合作……徐老爷知道是谁吧?那是新知州的内弟,手里生意众多,以后再想把货物运进州城,没有徐老爷发话恐怕不行了。你们都斟酌好,若想跟着干,就把自己掌握的生意渠道交出来……绝对不会亏待谁。”
刘管家亲自给这群人洗脑,一时间人心躁动,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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