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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抵达永平府城第二天,娄素珍和欧阳菲一行便到了。
娄素珍一身行旅短打装束,看上去很是爽利,出现在朱浩面前时,连朱浩都要稍微辨别一下,才能看出娄素珍本来的容貌。
“夫人,您这一路辛苦,怕是多年未曾受过这般风霜吧?今日不如好好静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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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觉得有点对不起娄素珍。
本来可以不用麻烦娄素珍的,但她坚持前来,既是受孙岚所托,还有就是真心想要帮助朱浩。
朱浩到底不同于一般当官的,背景复杂,现在要兼顾皇帝和杨廷和两边的事情,必须要有熟知他背景的人来当幕宾,以应付地方官员和士绅,这就需要有一定能力的人帮忙打点。
而小皇帝身边,要么就是朱辰、骆安这些锦衣卫出身的武夫,不善于官场交际;要么就是公孙衣、孙孺之流,看起来能帮上忙,但实际上不帮倒忙就算是好的,说白了这些人的水平不行,给个知县当幕僚都未必能胜任。
若是唐寅能来……固然好,但显然现在唐寅的身份和地位,已不可能再给朱浩当公开的手下。
娄素珍却显得很宽慰,微笑着说道:“朱知府还是莫要说错才好,在下姓米,受聘为朱知府西席,江西广信府人氏,曾受雇于江西籍诸多官员,后因事而流落北上,幸得朱知府收留。”
见朱浩前,娄素珍已编好一番说辞。
娄素珍本来就是江西广信府人,至于她所编撰的“因事而流落北上”,分明就是暗示她曾给宁王或者其属官充当过幕宾,结果宁王倒台后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到京城后为朱浩所聘。
知府的幕宾,就算是有假身份,也要符合实际,如果说是别的地方的人,若被人怀疑而问及,娄素珍如何能答得上来?反而广信府的事,娄素珍本来就很清楚,加上其又暗示曾为宁王及其官员所谋,这样别人问起来,娄素珍知道的就更多了。
娄素珍之所以敢往这方面暗示,也是因为宁王谋逆后,朝廷除了追究几个首恶外,其余涉桉官员都没有深究,只是卸职归乡,至于给这些当官的当幕僚的,那就更不会追究了,只是有人聘请幕僚时,会顾忌这层关系,不会赏他们一口饭吃罢了。
但朱浩这种……初入官场的新丁,第一次开府治事,能聘请到多有经验的幕僚?
从道理上来说,朱浩只能请一些幕僚中的边缘人物,这样就很符合实际。
……
……
朱浩给娄素珍安排的住处,就在知府衙门后院,跟朱浩居所隔了个院子,如此一来,娄素珍既可以照顾到朱浩的公事,也可以方便帮朱浩做一些端茶递水的事情。
当师爷的,自然不能住得离雇主太远,相当于后世大老板的私人秘书,如此衙门有事,能直接找到人。
朱浩如此安排,不是想来个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对娄素珍没想法,只是因为朱浩知道自己在府城不会待太久,回头就要跑到矿场去,把娄素珍安排在靠近他住的地方,这样别人来,娄素珍随时都能应付,以各种理由推搪。
朱浩连理由都编好了……
新任永平府知府朱浩,初来贵地就水土不服而卧榻不起,还是传染病,怕光又不能见风,所以只能静养,府上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米先生”带话,大事可以请示知府,小事可以由“米先生”安排,若有解决不了的,也可以由同知蒋山同代劳。
朱浩这边正在跟娄素珍做一些交待,外面就传话过来,说是蒋山同又来了。
朱浩带娄素珍出去接见。
蒋山同见朱浩身后带着名陌生书生装扮的人,有些意外,却没有多问。
蒋山同道:“昨日永平府官绅,已为大人备下接风宴,但大人没有赴宴,众官绅能够理解,大人初来乍到或要先休整,办好府衙内交接事宜。所以今日……又设了几桌,请大人过去饮宴。”
朱浩笑道:“本地官绅太客气了,如此破费,让本官很是歉疚啊。”
娄素珍用莫名的目光望向朱浩。
即便娄素珍知道朱浩当官的作派会跟平时不同,但也没想到,朱浩这才刚主政一方,打官腔的口吻,就已然像模像样。
“那就去安排一下,本官今晚就勉为其难,过去一趟吧。”朱浩道。
“是,是。”
蒋山同笑容满面应着,心里却在想,这破费的是别人,怎么弄得好像你吃了大亏一样。
新官上任,别人设宴款待,或还会给你送礼呢,这么好的事受邀者通常都是趋之若鹜,为何到你这里,却装出一副清高不情愿的样子?
朱浩道:“对了蒋同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本官聘请的幕宾,米先生。”
“不敢当。”
娄素珍先对朱浩行礼,随后又跟蒋山同见礼。
蒋
', ' ')('山同赶紧回礼。
知府的西席,无论什么功名出身,地位相当于知府的传声筒、话事人,论地位可能比他蒋山同都要高。
娄素珍介绍自己:“在下姓米,字敬德,广信府人士,追随大人时间不长,之前为大人谋家事,此番跟大人前来赴任,请蒋同知多多提点。”
“广信府?好地方!大儒频出啊!”
蒋山同随口便恭维。
一句话就让娄素珍脸上涌现些许伤感之色。
广信府多大儒,还不是因为该地出了大明着名的理学家娄谅?娄谅可是她的祖父,广信府名儒,就算不是娄谅的门人,也多少都带着一些关系,而这些名儒现在处境都不太好,就在于娄素珍嫁入宁王府,牵连太广。
娄素珍自然有些自责。
朱浩笑道:“米先生学问很好,回头咱们不如坐下来探讨一番。”
蒋山同一脸佩服的模样:“有机会的话,一定聆听教诲。哦对了,不知米先生乃哪位名儒门下?”
娄素珍尽管编了一套说辞,却没想到蒋山同一上来就刨根问底,这就显得她准备有所不足。
朱浩笑道:“米先生乃受娄氏名儒野亭先生教诲。”
蒋山同一听,肃然起敬:“乃娄家门生?失敬失敬。”
娄野亭,也就是娄素珍父亲娄性。
娄素珍用略显复杂的眼神望向朱浩,好似在问,怎么把我父亲牵扯进来了?
“好了,蒋同知,我们先不说米先生的学问,还是先谈谈开矿之事吧。”
朱浩笑道,“昨天本官的计划没说全,正好今天可能会见到本地士绅,不如就……顺势跟他们宣讲一二?”
“这……”
蒋山同本来还要试探一下朱浩身边这位幕宾的实力,毕竟以后他跟朱浩正面交锋的机会不多,或者说没资格跟朱浩对接,而他在知府衙门的真正对手将是这位知府西宾。
可当他听到朱浩又提及那扯澹的开矿事项,不由眉头紧皱,顾不上跟娄素珍多交谈,脸色变得极为严肃。
朱浩道:“怎么,不方便吗?”
蒋山同道:“知府大人要说此事前,是否请示过中堂之意?下官的意思是,去信中堂,请中堂做决定。贸然开矿,只怕会带来诸多麻烦,再说本地官绅……他们也未必愿意出钱出力,谁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朱浩道:“怎么就出力不讨好了?开矿嘛,哪怕做个样子也行,拢共都出不了几百两银子……若是本地官绅不肯出钱,那本官以他们的名义出总行了吧?”
“啊?”
蒋山同听得一脸懵逼。
他们不肯出,你以他们的名义出?
这算几个意思?
感情你朱大人到永平府来当知府是幌子,开矿才是真的?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翰林院那个清水衙门当官吗?几百两银子,说拿出来就能拿得出来?看起来这翰林院倒是个升官发财的好地方啊。
娄素珍心思慧黠,很快就能跟上朱浩的思路,对蒋山同解释道:“我家大人的意思是这样的,要上奏参劾本地采矿事项,又要以与民争利为切入点,必须得有个由头,地方上开矿,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与先前陛下所开矿厂有利益上的冲突,如此参劾……才更有把握。”
蒋山同道:“就算朱大人深谋远虑,但下官看来,还是太费周章,找一群人直接冲进矿窑,闹上一番,比现开矿实在多了。”
娄素珍笑道:“若是闹一番就能出效果,那为何先前闹完了,却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那是因为……他们闹得不够大。”蒋山同道。
娄素珍这次笑而不语,改而用请示的目光望向朱浩。
朱浩叹道:“蒋同知,本官觉得你太过迂腐,难当大任啊!”
蒋山同一听瞪大了眼。
我迂腐?
谁迂腐谁知道!
我这主意干脆而又直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而兜圈子搞迂腐事之人是你这个知府吧?
朱浩道:“若想把事闹大,必然要有人员伤亡,可矿山内锦衣卫未必会痛下杀手,那意思是说……我们要自戕,把自己人腿打折,甚至直接给抹脖子,赖到矿山的人身上?但如此一来,事情就不好收场了,朝廷恐怕会直接用强!”
“用……强?”
蒋山同听了这新鲜的名词,有些迷湖。
“是啊,正是用强,现在陛下肯跟你讲理,自然一切都平安无事。但若是陛下蛮横起来,我们派去的人,死就白死了,甚至连你我都要背黑锅,本官想来,你蒋同知应该不想去诏狱受严刑拷问,受尽皮肉之苦吧?谁敢保证,到时你不会把幕后指使人给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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