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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乾清宫。
朱四召见刚进翰林院当侍读不久的张邦奇。
对于张邦奇,朱四还是很礼重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没谈及政务,毕竟翰林侍读很难过问朝事,再加上张邦奇属于刚回朝廷当官,需要先适应一番。
这次朱四召见张邦奇,更多是为表现出对张邦奇的重视,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的态度。
召见结束,本来朱四要留张邦奇在的宫里吃饭,为其回绝,于是朱四便派了张佐送张邦奇出宫。
出宫的路上,张邦奇对张佐很客气,毕竟内相的权责可不是开玩笑的,多数时候这都是可以代表皇帝的顶级大老,在诏书的批复方面更是有极大的决策和自。
「……张翰林,您以后有事,可以多问问唐先生的意见,哦,就是翰林院检讨唐寅唐先生,另外也可以多跟朱先生,也就是吏部员外郎朱浩,深入交流,这都是陛下希望看到的情况。」
张佐上来既称呼唐寅为先生,又称呼朱浩为先生,让张邦奇多少听出一些苗头。
既然你这么尊重文人,为什么不称呼我为「张先生」,而只是称呼我张翰林呢?
「好。」
张邦奇拱手应允。
张佐则很高兴,道:「难得陛下又多了张翰林您这样一位才德兼备的名士为其谋划,以后大明国运定会蒸蒸日上。」
张邦奇听了这番恭维,不由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问道:「那……张公公,在下斗胆问一句,陛下何以要让在下入朝,来做这个翰林侍读呢?」
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把张佐给问住了。
用你就用你呗,毕竟你跟兴王府渊源深厚,老这么刨根问底干啥?说白了,不就是朱浩一直在陛下面前举荐,说要多重用你这样的「老人」吗?
有些事,张佐明白其中道理,却不能直说,不单纯是防止泄露朱浩之事,也是避免让张邦奇感到难堪。
你一个成名已久的大儒,朱浩考生员的时候你还是他的主考官呢,现在靠朱浩把你举荐拔擢上来,说出来很有面子吗?
张佐道:「是这样,陛下想多用一些跟王府关系密切之人,如此才不至于在朝中孤立无援。」
「哦。」
张邦奇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任人唯亲。
换作一般人,肯定不开心,但张邦奇属于那种豁朗大度的官员,他从接到圣旨来京当翰林侍读,就知道自己是通过跟兴王府的关系才会被皇帝器重,将来前途无量,所以现在他也不会惺惺作态。
但张邦奇还是问了一句:「陛下莫非有大事,需要朝中有人支持?」
又是个尖锐的问题。
张佐这次不着急了,既然张邦奇这么问,说明很可能未来会在某些事上相助皇帝,属于「有心」的行为,不应该阻止。
张佐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张翰林,陛下从登基伊始,无论推行什么,在朝中都遇到不少阻力,尤其是在翰林院……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不妨碍您的仕途和名声,您尽可能相助便可!」
不单纯为一件事,而是以后所有事你都要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
这样才不枉费皇帝破格拔擢你。
张邦奇一下就听明白了,自己到了翰林院,就是为了跟翰林院中很多「清流」为敌,那自己这活可不好干啊,如果说翰林院中没人相助的话,岂不是我一个人要跟天下读书人为敌?
不过再一想,好像有个帮手,就是被委派进翰林院当检讨,却到现在都还没履职的唐寅。
但真要指望唐寅?
开什么玩笑!唐寅本来就是个举人,就算曾是皇帝的老师,但在翰林院中能有多大话语权
?
随后张邦奇又想到一个问题,直言不讳地问道:「那朱敬道,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深得陛下信任吗?何以会在吏部员外郎这样不痛不痒的职位上?为何不将他调回翰林院呢?」
又是个「好问题」。
张佐发现,这个张邦奇总是能发现直指核心的问题,有时候还真难招架。
张佐微笑摇摇头:「有关朱先生的事,不可说,也不能说。您要想得到答案,多问问朱先生本人便可。」
「嗯。」
张邦奇点头,「那意思是,在下可以随便见他是吧?」
「啊?」
张佐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张邦奇为何会这么问。
朱浩的立场更为尴尬,一向被认为亲近正统文官势力,也就是杨廷和派系,而朱浩又是孙交的女婿,现在孙交在朝中文官中地位凸显,张邦奇很想知道,他跟朱浩是否能正常相处,需不需要隐晦什么。
张佐笑道:「您跟朱先生渊源颇深,就算见他又如何?朱先生跟唐先生间的交际,也未有避讳过,您放心就好。」
张邦奇点头表示会意。
心里也在琢磨。
朱浩这小子可以啊,一边跟新皇保持良好的关系,还能在杨廷和等文官那边获得不错的名声,
', ' ')('左右逢源,皇帝没有失去对他的信任,杨廷和派系也把他当自己人……这是如何做到的?
换作我来,在翰林院中站到皇帝的立场上,岂不是把整个翰林院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好。」
张邦奇应承下来后,便随张佐出宫,路上不再发问。
……
……
张佐送走张邦奇,回到乾清宫。发现朱四正对着一份东厂密奏生闷气。
张佐走上去,不敢吱声,伸出手要为朱四斟茶。
朱四这才留意到张佐回来,随口问道:「送走了?」
「是,张翰林出宫时,问了很多问题。」张佐不敢隐瞒。
朱四道:「问什么了?」
张佐大概一说,连他自己的回答也如实相告。
朱四起身道:「这位张提学真是的,问那么清楚干嘛?装糊涂不好吗?就像敬道所说,这世上之人多是难得糊涂……不过也好,让他了解目前的朝堂格局,也就不会乱来了。」
「是,是。」
张佐赶紧应声。
见皇帝不怪责他把一些秘密说出来,张佐也就放心了。
张佐一向都这么谨小慎微。
朱四指了指桌上那份让他生气的密奏,道:「回头你把这东西,交给敬道看看,让他拿主意。」
张佐赶紧走过去,将密奏收拾好,不敢打开来看。
朱四道:「张家外戚实在太过分了,真是给他们一点颜色,染房他们都不开,直接作死!朕为有这两个过继的舅舅而羞耻。」
张佐心想,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过继的舅舅?
明明是你过继到别人名下好不好?
张佐急忙道:「陛下请息怒,张氏一门一向都是这么目空一切的。」
到现在张佐都还不知道,张家兄弟又怎么招惹到朱四,或者说是干了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但料想还是那一套,不是强抢民财,就是带人殴斗,甚至死伤人命的事都能做出来。
「交给敬道,到时你们再好好斟酌吧。朕相信敬道能处置好,让他直接调遣东厂和锦衣卫办事,朕不想再听到张家人的消息!」
……
……
张佐这边又马不停蹄出宫。
同时他
把黄锦叫上了。
虽然密奏还没看,但从黄锦的讲述中,张佐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两个外戚也是,刚执掌京营,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居然敢倒卖军械?真是……胡作非为啊。」
张佐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
张家两兄弟没脑子吗?
还是说你们这么缺钱,连军械都敢倒卖?关键是卖完了,兵部和工部那边都不敢呈报,却要靠东厂给皇帝打小报告,感情那些文官自诩为大明清流,遇到张家兄弟为非作歹,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太双标了吧?
黄锦道:「这还只是其中一项。」
张佐摇头苦笑,原来倒卖军械居然只是张家兄弟最近为非作歹的一个方面,可能最坏规矩且罪名巨大,其它普通的殴斗和强占民田等估计都已经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好,到了朱先生那儿再详细说,不过现在杨阁老刚退下去了,朝中上下一切都求稳,只怕连朱先生也不能对张家外戚如何啊!」
……
……
张佐的担忧是多余的。
等他见到朱浩,等朱浩看过那份密奏后,所带来的回馈,大大超乎张佐的预料。
「……挺好,寿宁侯和建昌侯这次总算是开窍了。」朱浩道。
「嗯?」
张佐一时懵逼。
这叫开窍?
朱浩道:「他们不闹事,京城就太平静了,只有他们鼓捣点什么,才能把这潭死水给打破,陛下如今算是正式掌控朝局,必定要做点事出来震慑朝中的牛鬼蛇神,就拿他们兄弟开刀好了。」
张佐一听,大概明白了。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之前虽然已算亲政,但直到杨廷和退了,才算真正开始把朝中权力拿回来。
毕竟之前六部中有四部在杨廷和控制下,另外两部皇帝也没法全盘掌控,而之前内库的收入全被杨廷和限制,朱四想干点什么,都要靠自己赚钱。
皇帝亲政,也需要先放三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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