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须。
轻轻挣开胤禛的怀抱,锦织在船边蹲下,垂下手,在清冽的水中打圈圈划着,留下一道浅浅的涟漪。
犹豫一番,她的声音轻如云烟:“胤禛,我给你唱首歌吧。”
胤禛走到锦织身边,亭亭伞盖为她遮去细雨,薄衫的袍角在斜风中扬起。
他瞳若春水,浅浅微笑,声音低悦:“好啊,若是我没记错,这你还是头一回说要为我唱曲儿。”
锦织嘴边噙着笑,垂眸掩去眼底的些许迷离。
然后站起身,面对胤禛,她笑得那样决绝绚烂,若夜昙怒放,如焰火绽开,一刹的永恒。那瞬间的绝美夺目,让胤禛一时无法挪开俊眸,笑容渐渐漾深。
从船棚中取出平日练武时的木剑,倏然间,她足尖一点,跃向岸边,步法移动,旋转,纤手舒展,随歌而舞:
“十里瑶竹碧,斜雨舒九嶷。
卷上一叶溪,入那花深里。
何恐云重不知路,寻谪仙,一琼佳酿,玉杯灵芝。
世人皆问桃花源,却贪念,繁华裹身,千秋令名。
反不知车尘马足,倒不如,结庐南下,扁舟明月,风流一世。”
唱完最后一句,锦织洒脱的一扔木剑,身子一荡,轻飘飘的,飞掠到胤禛身边。双眸滟秋波,她凝睇望着胤禛,依旧的笑吟吟,鬓云几许,欲度粉腮。
咫尺,相望,他们靠的那样近,因此,她也看清了他那沾湿湿白雾的长睫下,若寒潭般清寂的眸对自己的犀利审视。
他不含一丝笑容,那肃然神情里的深不可测,隐现的霸气高华,清峻雍容,让锦织的心慢慢下坠。
心中一叹,这样的男子,胸中丘壑,龙凤之姿,应当是要立于九阙宫城最高处,掌万仞高山,千丈流水,指点江山,睥睨众生,留名青史吧。又怎能拘于这山水之间,平白浪费韬晦才略,一生抱负?
却见胤禛负手收回目光,眼波投向不可见的远方,轻远一笑,复道:“车尘马足,千秋令名,还不如,结庐南山下,良辰夜,行扁舟,逐明月,尽风流么……”
低头转身,揽过锦织,他眸中有掩不住的气定神闲,恬淡道:“这便是锦织的看法?那我留下陪你,往后的日子里,我只为你画眉绾髻,陪你去天涯海角,到万里草原,渡江南三月,赏海天一色,看大漠烟直,沐杏花烟雨。可好?”
锦织一怔,眨眼间,心中一瞬巨浪滔天。可抬眸看向他时,还是捕捉到了那幽深如夜的眸中一淡漫不经心,和那不及眼底的温热笑容中的一丝探究,再想起晚间遇见之事,她忽而清醒。
心中一恸,她却绽开淡如烟云的笑容。只清眸深处,藏着被夜色掩盖的悲哀、失望和落寞。
胤禛,你何苦这样试探我?或许,你也打定了像胤祥当初那样的主意?先把我的心牢牢套住,只能与你一体,只能随你摆弄时,再把我牵扯入你的世界?陷入那闺阁夺夫的战场?
对不起,我不愿,更不屑!更不论,我的身份早已摆在那。万一,某一日……你会如何取舍?
第55章
细雨斜,叶飘飖,一溪烟水,两抹影。
胤禛就那样云淡风清的微笑着,凝视着锦织,细长的眼,弯如月。
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目光让锦织觉得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凝滞,挪开目光,转过身,举首看着斜雨乱绕。
风过,竹摇晃,雨粘身。
终于还是没忍住。
她把自己侧身依进胤禛怀中,胤禛下意识的伸臂环住她的纤腰。
绽开笑容,她牵起胤禛的左手,双手包合上他的,神情娇柔,抬眸噘嘴命令道:“禛,握拳别松。”
锦织眨眼垂眸,翘了嘴角,拳了自己的右手,靠着胤禛的有模有样的比了比,续道:“禛,我听人说过,一人的拳与他的心是一般大。禛的拳比我的要大上许多呢。”
闻言,胤禛俊脸微垮,疑惑的敛了修眉,食指挑起她的下巴,低眸审视,墨玉似的瞳眸如无垠的夜空,冷幽晦测,肃然道:“锦织,有话直说。莫要引我疑顾。”
锦织拧眉,引他疑顾?
轻轻挣开他的长臂,离开那温暖的胸膛,锦织忽觉有些发凉。
她走到船篷边,拔下上面插着的一支绿草,在指尖把玩旋转着。
竹林间,风裹雨,雨湿风,一片静谧。
短暂的沉默。
她指尖渐冰,背对着胤禛,苦笑道:“我是说禛的心很宽广呢。所以……”
心仿若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空空陷落下去,嘴角苦涩,锦织续道:“所以,总觉着若抛下凌云之志,只逍遥于高山流水,倒不像是我认识的禛了。”
“锦织……”胤禛漆黑的双眼突然一亮,偏生,唇角却是一丝冰肃的微笑,浓眉微挑。
锦织置若罔闻,泛虚的目光依旧定定地停留在那半垂的稻草上,幽幽道:“晚间,我去谢嫂茶楼时遇见你的那几个侍卫了,风尘仆仆,冒雨归来。后来……后来我听闻郴州地界上,有批抗清义军被全数捉获……”
胤禛心神一凛,那双微虚的眸子冷的惊心,眸光似利剑般直直地射向锦织—‘听说’?这群没用的奴才!
雨似乎大了起来,船篷滴水,恍若落泪。
锦织闭上眼,仰头让夏雨轻轻柔柔的冲洗着她的脸,淡淡道:“我晓得若不奉旨,皇子不得自私离京。因此,不论你是办差顺经此地也好,为防小人使绊或被皇上知晓少不得需谋划出的万全之策也罢。你能来,对我而言,便是值得……可……”
睁开眼,她的目光似穿透那迷蒙的雨线,落在晦暗不明的竹林深处,怅怅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失望道:“早就省得你们这些个天潢贵胄,心九窍,肠九曲……只是,你为何要骗我?”
回转头,她脸上有着一丝如此刻飘摇雨丝的浅浅笑意,风拂便断。
胤禛的身体微微一震,没有说话,静静地与锦织对视,平淡无波的眸中,墨色却越发醇厚。
雍雅的走过去,长臂一伸,将她带近贴身,垂眸看着眼下的这张如画的眉目,未施粉黛,清胜水月,静似幽兰,那样惹他怜惜。可那双轻染水色淡淡地看着他的灵眸中,隐隐还含着一丝似讥非讥和倨傲。
心似被什么莫名一刺,胤禛将她圈的更紧,将头埋在她颈间,她是冷么?不然为何身子轻轻发颤,与她镇定地神情成鲜明反比。她的薄衣已被雨水打湿,难怪脸颊这样的凉。她的身子总有股似迷迭香一般的幽香,她说喜欢曹子建《迷迭香赋》中“信繁华之速实兮,弗见凋于严霜”一句,她说她不愿依附于他人。她还说过许多,喜欢夏荷,想要誉满杏林……他诸事缠身,可偏偏,她的话,他都记得……
一时间,他的思绪很乱。
雨在夜色中漫天飞散,将他们环绕、包围。
半晌,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他缓缓启唇,语气平平,却堪堪入耳:“不论你信也不信,我自问待你以诚。你说我九曲肠沟,但九九归一……”
将她的手牵引着按上他的胸口,他的心正怦然有力的跳动着:“我只有一颗心,此处也只容得下你一位女子。你曾要我允诺你与我之间,不得有旁人间于其中。今儿,我,爱新觉罗?胤禛对天起誓—从今尔后,只怜宠你,余锦织一人。”
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在耳边回响着,温热的鼻息呼在颊边,好似蜻蜓点水,搅乱了锦织的一池心波,心有一瞬的柔软,可,为何,胸口却又有如巨石重压般让人难以喘息。
竹叶间相互摩擦着,簌簌作响,在空旷的林间回荡。
锦织欲笑还蹙,欲言又止。
忍了又忍,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她还是静静的陈述事实:“可在皇家,一房专宠,是大忌……”
胤禛斜起唇角,微凉的指尖温柔的抚上锦织的脸,自信道:“这你放心,我应了你,自会护着你,保你周全。你当信我。”
锦织唇边滑过一抹涩涩的笑意,双眼有些虚无地凝望着伞沿不断落下的雨滴,信他?如何信?她赌不起……更不能拿父亲的安危去同自己去冒险。
荒凉的笑涓涓漫出唇角,眸中的悲凉酸痛终于化作冰莹泻出,她浑身都因挣扎在微微颤抖,不是已经想好了?可要说出来为何这样艰难……
心在喉间急乱的跳动,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故作嗤笑道:“对不住,我不信……”
55(下)
寂寞林
话音才落,锦织便能感觉到胤禛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在慢慢收紧,渐大的力道在传达着他此刻隐忍的愤怒,不可置信,失望,伤痛和决绝。
在这微微发凉的夜,单薄浸湿的衣贴着身子,让锦织觉着全身肌肤一片冰凉。可,他发烫的身子传递着的热量,又似绵绵的针,柔柔而坚决地扎着心窝。
“你再说一遍。”柔情蜜意消弭殆尽,胤禛那惯于发号施令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的响起。
锦织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只低垂的长睫抖动几许,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
她倔强的浅浅笑着,重复道:“我说我不信。你听清了?”
胤禛的衣襟在风雨中阵阵抖动,他重重一捏锦织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眉宇间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剑,愤恨,尖锐地审视她的表情。
片须后,下颌矜傲地含起,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毫不掩饰的讥嘲道:“哦?即不愿随我,那这两日的彻日缠绵、耳鬓厮磨又算得什么?嗯?”
闻言,锦织只觉胸口蓦然一紧,呼吸停滞。
一片晕着斑斑泪痕的娥皇女英竹。
一吊脚楼。
风神秀彻,朗如玉树的他。弯弯的眼角,宠爱安静的笑颜。
娇笑吟吟,肆意撒娇的她。若水的眸中,只有他的身影。一直只有他。
她赖在他怀里,他含着她的唇。
他命令般的说着锦儿你是我的,她自欺欺人的宣布他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他一次次的缠上她,要着她,说着叫人面红耳赤的情话。
她一次次的任他放纵,抓伤他,心安理得的把那些话刻心里。
她对自己说,这是她一生最美的时光,她要把在手心。她要让他记住这个粘湿缠绵的夏日。
虽然她明明白白的清楚,抓住记忆,与幸福无关。
她以为自己是洒脱的现代人,她以为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能放下。
可多年后,再回首,她才发觉,那个时候的她,太年轻,太自信,太较真,太理想,太追求绝对。
于是,她向他要错了东西。
于是,才剪相思泪,又添心上痕。
只是此刻,她不知道。
当他倏然用力将她推抵在棚柱上,紧紧箍住她的头,用几乎疯狂的吻堵住她那叫他又爱又恨的唇时,她顿觉得屈辱苍凉无力,而一贯冷冷清清,不咸不淡的他如此的狂热激动又让她有些害怕。她更担心自己会软弱反悔。
所以,她做的只是激烈的反抗,流着泪,试图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雨中潺潺溪。
十里寂寞林。
锦织倔强的一把抹去连在两人嘴角的银丝,屏去所有退缩懦弱,绝情冷决的说道:“四爷认为,那能算得什么?您不必觉得负担……也不过是你情我愿,如今,好聚好散……”
说完,锦织的胸口上下起伏着,只眸子不示弱的与胤禛对视。她看见他的鼻翼张张阖阖,一向波澜不兴若千古深潭的眸子此刻却喷火发红,嘴角生硬的抽动着。
终于,胤禛恢复了平静,眸子若千里冰川般冰寒,嘲笑道:“好聚好散?”
大掌下移按上她的小腹,他讥诮道:“你就不怕此处已留下我的血脉?”
伞已被扔在一边,在风雨中打着滚。
雨越下越大,打得头皮发麻,锦织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脑海中闪出无数疑问……
原来夏日的雨水也会这样冰凉,人好似浸泡在融雪一般。
滂沱大雨噼里啪啦打在船头,擦着他俩的鼻尖成串流下。而他们,只是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对方。
锦织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苍白的嘴唇动了几下,终于颤抖的扯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意,发出清冷讥讽的声音:“四爷您多虑了。我自幼习医的,怎会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个小问题?已经……”深吸口气,麻木虚弱的续道,“晚间您还熟睡时,我已……,因此,您不必有后顾之忧!”
话说完,锦织已是浑身脱力,整个人仿佛已经跌入谷底。
“你!你怎么敢!”胤禛额上青筋一跳,牙关格格打颤,喷薄而出的怒火将他的全部理智焚烧殆尽。
怒气一涌而上,他倏然抬手,一把抓住锦织的喉咙。锦织倒抽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惊诧直袭身体,无尽的痛苦、失望和悲凉将她彻底淹没。
她没有立即反抗,背在身后的手用力的抓紧船篷,指尖破了流血也毫无感觉。
呼吸开始困难,稀薄的空气,雨的清新变得从所未有的清晰。
走到这步,到底是谁逼谁?
锦织的唇边突然露出一弯绝望的笑意。
就在她运功要一掌挥去的时候,胤禛却颓然的松了手。
眸中的戾气渐渐散去,他背转过身,冷冷的,自嘲的大声笑着,片刻后,那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是没什么有心的人。是我傻了……”
“胤禛……”锦织颤巍巍的伸出手,却又无力的蓦然放下。
雨水贯穿了锦织的身体,似乎就这样顺着头一直流入了心里。
胤禛孤绝的身影没入黑暗中。锦织全部的力量也被他带走,最后双腿一软,她跪在湿漉漉的船板上。整个世界在眼前摇摇欲坠。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吧。此生今世,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不甘也好,恨也罢,到如今,这场恋情,已是穷途末路。
也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转折处(上)
锦织一夜未眠,将床单、衣物全洗了一遍,又把整个吊脚楼打扫完,天已是蒙蒙亮。再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她就抱着双腿坐在床沿上,直直的看着桌上晃动着的烛火。
那淡淡的昏黄光芒散开,视线渐渐模糊,眼前恍惚就交叠出那个人宠怜霸气的笑容。
没事,锦织,你很勇敢。你一定能忘记。时间会抹去一切,包括爱。
可再过了一刻,深深吸口气,她却推门而出,走了出去。
晨曦冲破浮云,四射的阳光照耀着这个苍翠欲滴大地,恍若为之轻覆上一层金色轻纱。
飞鸟扑翅,山林含风,绿草轻软。
衣渐上星星点点的泥泞,布鞋上的泥越粘越厚,抬步越发艰难,锦织眯着眼望向前方,慢下了脚步。
地上一片泥泞,坑坑洼洼的马蹄印一路延伸去,消失在尽头。
叶声沙沙,空无一人。
夏风拂鬓,锦织低下头,紧紧拧着眉头,用手使劲去搓衣角上湿黄的泥土。
突然,身子抖了几抖,眼一酸,强忍良久的泪终于不管不顾的流了下去。怎样都止不住了。
身前,有脚步声响起,她怔怔的抬头。
嘴巴瘪了瘪,一下扑进来人的怀里。
“傻孩子……”余无痕疼惜的抹去锦织白皙如玉脸上点着的泥星,叹道。
“爹爹……”锦织泪眼蒙蒙的抬眸看向父亲,委屈的抹干泪水,哽咽道,“你可回来了。”
余无痕屈指敲了敲女儿的额,鼻里哼出声音,目光却宠惜又无奈:“你别告诉我,你一大早弄成这般,是为了侯着我这个老父亲。”
“爹爹……”被揭穿,锦织不好意思地低头,忙想着寻个借口。
余无痕摇头凝视着心爱的女儿,心中不免感叹,只淡淡道:“锦织,为父在十里坡遇上了那位清廷阿哥,帮你好生教训了他一番!”
锦织被吓了一跳,猛地仰首看向父亲,见他敛容肃然,眉宇间隐含怒气,不像有假,忙伸手握住父亲的手,急切而不满的唤道:“爹爹,你怎么能……”
她急急收起散乱的心神,强作镇定,转眸,目光擦过父亲的手臂投向路口,咬了咬唇,心下犹豫而焦急。他不会有事的……
见她这般模样,余无痕心中已是一片清明,脑中闪过一个个模糊的画面,他拢了眉,面上带出几分凄然。
叹口气,余无痕伸出一只手轻抚女儿的头,语态平平无波,宛如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傻孩子,真不晓得你这性子似了谁。换作别个女孩,倘若心爱的男子做到这步,或许拼却一切也要随着他吧。锦织,你娘在世时,常与我说,贫也好,富也罢,她只盼你一生随心。孩子,这是你娘和为父对你唯一的期望由着自己的心意而活。”
“可爹爹?”锦织吃惊抬眸。
余无痕抬手打断锦织,语重心长道:“锦织,莫要因一时疑顾而错失,反怅然半生。”
心中巨浪滔天,锦织如骨鲠在喉,欲言又止。
去追么?现在追还能追得上,可……
脚步微抬,还是迟重的顿住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或许此刻她不顾一切的追上他,扑进他怀里;又或许,昨晚他没远去,看见那个卸下一切伪装,在雨中跪了良久的她。或者,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吧。
可是,他们没有。
其实,人生就是被这一个个转折的可是,改变的。
京城。
清初各代君王对举兵抗清者,皆是不遗余力大力搜捕。对所谓的明宗室更是宁错杀一百,也不漏一人。
因此,不费一兵一卒,湖湘反清力量被一网打尽,康熙自是帝颜大悦,提官赏赐,褒奖宣扬,圣恩浩荡。
只是,这受天子褒奖赏赐的是太子爷,得道升官的是太子的门人。
四贝勒胤禛却是事不关己,闲庭赏花,笑而望之。甚少有人知晓,此次灭匪乃是他一手筹划,赴湘亲为。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八贝勒爷胤祀耳报神极多,因此其中蹊跷,还是被他得知一二。按他的分析,如今的时局下,这冷峻高傲的四哥立不起自己的派系。他向与太子靠拢,似是太子党,却算不得惟命是从。一切皆按章照理办事。倒也与自己亲厚,可又难以似九弟、十弟,十四弟那般拉拢到自己袖中。且,与己截然相反的是,他天性苛刻,又比自己年长,到底不易把握。
穿着古铜色府绸长袍的胤祀正儒雅的摇着扇,心下捉摸时,这厢,九阿哥已有些耐不住了。
面上却也不表露什么,胤禟只手剔指甲,慢悠悠的开口问道:“八哥,您说这回,是四哥他私自出的京,还真是依了太子的命去剿的匪?劳苦了一番,啥也没捞着,我瞧着他还一副闲然自得,老神在在的样。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十阿哥胤礻我一合手中的扇,在手心一拍,脱口道:“咳,管他那多作甚。要我说,一本子参上去,保管他和太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胤禩斜眼看了看胤礻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胤禟沉思片刻,打量了一眼胤禩,幽然道:“八哥,这四哥向来一股子刚直正义劲,除了老十三,跟谁都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可要我说,咱兄弟里,就属他鬼魅精灵!八哥,这闷头不哼不哈做事的,就像不叫的狗一样,心机最厉害,咬起人来也最狠。我们不能不防备。我觉着十弟说的有道理,拉不拢,也不能让他有作为!”
转折处(下)
胤禩摇着扇子,沉吟一番,思索着说道:“九弟,十弟。你们没瞧出?这里头,大有文章!这火啊,烧不到四哥身上去。咱们也别挤着他跟我们作对。更要紧的是,要体贴圣意!”
见九阿哥、十阿哥不解,胤禩续道:“现今,这事儿,皇阿玛该赏的人赏了,褒誉宣讲之辞也下到了全国各省。你要他老人家打自己嘴巴,他能欢喜?即便因着此事,他与太子间隙疑离更甚,我们也捞不到好处。更别说凡事一旦和太子有关,就牵扯着…这不是把皇阿玛的疑心往咱们这引,平白惹上一身腥嘛!哎,这太子爷啊,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逾权过规之举!”
闻言细想,胤禟摇头叹道:“要我说啊,倒觉得看不透四哥了。”
胤礻我皱眉道:“且不管那样多,八哥,九哥,您们倒也说个章程啊,这好容易抓到的把柄,左右不能就放过。”
胤禟点头望向胤禩,胤禩端茶抿了口,虚眸冷笑道:“当然不能错过。不过,犯不着咱们费心。让大阿哥去头疼罢。”
几月后。
京城,禛贝勒府。画栋雕楹,精致肃穆,宫灯流彩,繁华富丽。
李氏院中,素月如水,丹?br/gt
锦织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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