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今日是不好去肆意驰骋的,下了两日雨,地都是软的,更何况眼下日头西移,雨后终究凉的很,纪椟不敢拿徐宛的身体开玩笑,但也不好将人圈在屋子里,在小筑歇了歇,几人便溜溜达达的往枕山苑那边去。
枕山这边种的东西又多又杂,不过好在地阔,也不显得拥挤。
大路是特意夯实过的,并不泥泞,路边还栽种着丁香,味道浓郁,人还未到近前便扑鼻而来,随风飘远,上山的路是青石堆砌的,也不难走,但田埂之间的小路便没那么好了,踩上去难免深一脚浅一脚的。
徐家也是有田庄的,但跟这儿一比,实在是不够看。
百两到了山庄后人就野开了,在王府里蹭一点儿灰就要脱下来洗洗的主儿,此刻也不在乎鞋上沾不沾泥,在田间四处乱窜,这儿也瞧瞧,那儿也看看,虽然认得不多,但普通的作物倒是都能说得出。
徐宛也乐得看他撒欢儿,只是不远不近的坠在后面慢慢走。
田间地头人却是不少的,忙什么的都有,见人来了,也只是笑着打个招呼便继续忙自己的了。
“大娘,你这麦子怎么种的?怎么这么高?”百两蹲在仅能落脚的埂上,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那细长的叶片。
在地头歇着喝水的大娘笑了,刚要说话,便被杨刈抢了先,“看不出来,你还认得麦子啊?”
百两咋舌,回头瞅他,这人有完没完?
杨刈仿佛瞧不见百两的怨念,转脸跟大娘聊起来了,“安婶怎么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嗐,我在家里又闲不住,就过来看看。”大娘笑声爽朗,“你这皮猴怎么有空过来?不是给王爷操持婚事去了?”
“操持完了呗,不过他老人家要是天天成亲,我自然就走不开了。”
纪椟刚扶着徐宛走到近前,便听了杨刈满嘴的胡言,哪个好人家天天成亲的?
“哟,瞧这水灵的孩子。”安婶一扭脸就看到了纪椟两人,当即手脚麻利的站了起来,绕着土埂爬上了青石路,很是顺手的将徐宛的腕子捉住了,许是农活做的多,徐宛感觉得到这大娘手劲不小,但没什么恶意,便没有挣扎,只是笑笑。
“婶子你轻点。”纪椟与山庄中的人都不见外,但也怕徐宛不适应。
安婶当即松了松手劲,打趣着,“哟,看来还是得成亲,都知道疼媳妇了。”拍了拍徐宛的手背,“殿下可别跟王爷瞎客气,这俩皮猴子可欠收拾了,刚来迁州的时候,在山庄里祸害的不成样子,不过王爷这成亲后,倒是瞧着像个人了。”说着,便指了指在一旁抱着肩膀的杨刈,“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亲,不过像你这样的得找个母老虎才能管你。”
初具人形的纪椟和非母老虎镇压不住的杨刈,只是默然挨训。
几人闲话了两句,安婶便把徐宛还了回去,知道他们是过来散心的,便指了几处能看能玩的。
“这两日枸杞芽能采了,左右你们无事,多少采一点就能回去吃,全当玩了。”安婶笑道。
半山腰上,是连排的屋舍,其后是多条小路,通往不同的区域,这时节果树多在开花,但常见的花椒那些都已抽芽,摘来吃正是时候。
他们便在半山腰扎起衣袖,借了编篓和剪子,取了山杖,晃晃悠悠的朝山上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路行来,鸟鸣不止,道旁野生的植被已然不少,百两直看的眼花缭乱,但凡瞧着好看的,甭管是花是草都摘,装了小半筐。
“歇一下吧?”他们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虽说是停停走走,但爬山也是个体力活,纪椟眼看着徐宛额上都冒汗了,连忙停下了脚步,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随意掸了掸,扶着徐宛坐下了,又从怀中掏出了帕子给他擦汗。
徐宛睫毛微颤,最终还是由他去了。
“槐花开了。”纪椟看着脚边被风吹来的素白花瓣,随即抬眼,离着不远便是两棵槐树,白花坠了满枝,瞧着袅袅婷婷,就是花香太浓,闻着有些呛人。
徐宛闻声转头看去,那俩树挨得极近,长得又高,树杈都交错起来了,远远一望,倒像是互相依偎着。
纪椟忽地矮下身来,唇瓣一触即分,但徐宛还是被他吓了一跳,险些从石头上摔下去,幸得纪椟眼疾手快捞住了他,在他脸上挨了挨,“抱歉。”
他不免惊慌,下意识攥紧了纪椟的衣领,稍稍平缓了情绪,“没事。”
纪椟却又凑了过来,不知在他身上嗅着什么。
入鼻是那淡淡的清苦,缓和了槐花的醇厚。
纪椟只觉得什么味道都没有徐宛身上的药味好闻。
“阿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徐宛应声,“嗯。”
纪椟打了个磕巴,他很想说,让徐宛试着接纳他,但那些无用的说辞,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徐宛没明白纪椟为何突然叹气,也不好开口询问。
“公子!前面有……”百两欢呼雀跃的声音传来,但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否认,“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
纪椟松了手,徐宛看向了小路,却只看见百两仓皇而逃的背影。
像一只小鹿。
山势渐降,缓坡之下,巨树繁茂,春草青青,许是前一日落了雨的缘故,挨着树根的低处,聚起浅浅的水洼。
徐宛几人的位置又高又远,疏林阻隔,看不太清具体的数目,但略略数着,也有五六只,披着浅棕的细毛,偶尔被透过树叶的斑驳所照,显出软缎一般的光泽。
“山里竟然有鹿,我都没见过鹿呢。”百两蹲在矮丛后,伸长了脖子,远远的看。
“何止有鹿,山中还有狼呢。”杨刈不咸不淡的搭茬。
百两瞥他,突然好奇,“有老虎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应当是没有。”
百两连连叹气,“那太可惜了。”
杨刈没懂,“可惜什么?”
“安大娘不是让你找只母老虎么?山里也没有,你这辈子都娶不上母老虎了,多可惜呀。”百两一脸真诚,很是惋惜。
杨刈眼角抽搐。
一旁的纪椟听了闷笑一声。
好骂。
杨刈很多时候,嘴巴就是欠的慌。
“百两。”徐宛轻声唤他,带了些责怪的语气。
百两撇撇嘴,没再说话。
要不是为了公子,他才不会忍这个泼皮无赖,还忍了那么多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碍事。”纪椟捏了捏徐宛的手指,让他放宽心,“策清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杨刈瞥了这厮一眼,高帽子都戴他脑袋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徐宛在树后稍站了一会儿,有些乏了,纪椟扶着他的后腰,当即便察觉到了,看着林间光线渐暗,“我们回吧。”
“还没采到东西。”徐宛不想因自己败了兴致,他们甚至都未走到采摘的园子。
“只是上来散心的,采不到也没什么。”纪椟笑了,转着眼珠指了指百两,“百两不是采了半筐了,也足够了。”
百两也赶忙献宝似的抱起背篓凑过去,“公子,前面不是有槐树么?我去摘点槐花回去做茶喝吧!”
也不等徐宛开口,百两便一溜烟的跑了。
那两棵相依相伴的槐树很高,百两撇下了背篓,将衣袍的下摆别进了腰带,借着两棵树缠绕的空隙,往上面爬去。
来到树下,槐花的香味便越发厚重起来,徐宛猛然间闻到这样浓郁的味道,不由得被呛得咳了起来,纪椟连忙摸出了手帕让他捂住口鼻挡一挡。
徐宛接了手帕却没用,略略习惯了一会儿也就不咳了,只是还有些气闷,担心的看着已然爬上了槐树的百两。
“你慢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知道知道!”百两踩着粗壮的枝干,很是兴奋。
纪椟怕他累着,便牵着人去边歇边等了,离开一些后,徐宛心口也舒缓了不少,递过了帕子,纪椟却连手带帕子一同裹进了手里,“你拿着用就是了。”
“我带着的。”
纪椟默然少许,攥着他的手,再开口时,听来夹杂着些沮丧,“也不必连这种东西都拒绝我。”
徐宛不觉哑然,心里很是茫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怔愣了半晌,只道了声,“抱歉。”
纪椟这才抬眼看他,“阿宛,你不要说这些话,是我不对在先的。”
徐宛没懂,这不过一方手帕,纪椟即便是给了他,也是想帮他,能有什么不对的?他差点脱口问出来,却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纪椟说什么便是什么罢了,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徒增烦恼而已。
“公子,这上面好高啊!”
“这也算高么?”百两一转头,便见杨刈像个鬼一般,冷不丁的出现在了身边,看着他一脸揶揄。
百两抿嘴,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好声好气的回着,“当然算了,我这样鼠目寸光没见过世面的,高一寸也算高的。比不过杨大人上天入地,高瞻远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杨刈冷笑,话是好话,偏生从这小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就显不出好来了,“怎么不装了?前两日不还像个鹌鹑么?”
你才是鹌鹑呢!百两暗自恼火,“我那叫与人为善。”
“哎哟,真是难为你了,你还会与人为善?”
“但凡是人都会啊。”百两一挑眉,看着杨刈突地笑了一下,“对不住,我忘了,杨大人好像不会啊。”
杨刈不禁咂舌,神色莫名。
“世人都说狼黠狐狡,不过禽兽之变终究止于兽性,如何能比人呢?”百两言笑晏晏,又意有所指。
杨刈气笑了。
这哪里是只鹌鹑,分明是只尖嘴鸡。
杨刈攀着树干,摘下了一串开得正好的槐花,猝不及防的扔了百两一脸,看着眼前人一瞬间暴起却又不得不忍的神情,开怀的笑了,“是不是很气啊?哎呀,可惜打又打不过,骂也听不懂,可别把自己给气坏了。”说罢,便跳下树去了,独留百两在树上气的直跺脚。
这个混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回到卧石苑,天已然擦黑,但路旁灯火处处,行人往来,并不冷清,反而显得有些热闹。
见了他们一行,也都像是见了熟稔的邻家,和善而热情的打着招呼,虽口称‘王爷’或是‘殿下’,从中却听不出惧怕,只有一腔温暖和气。
让人心生欢喜。
观澜小筑的门前,烛火柔和,映照着门前的石阶和小道,就连大门上的纹样都在忽明忽暗之中,有种别样的意味。
在树上的那一顿折腾,仿佛并没消耗了百两太多的精力,背着满当当的编篓,还有力气又蹦又跳的跑去砸门。
“到家了。”纪椟感觉得到徐宛脚步都虚浮了,整个人都倚靠着他才堪堪站住,他是没皮没脸的,但徐宛却不好意思被他一路抱回来,“累不累?”
纪椟低头问着,徐宛却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