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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鬼魂没有对楚沽的问题给予回应,并且看起来呆呆楞楞,仿佛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样子。
他的面容惨白,颧骨瘦削,肩脊单薄得像是纸片,灰色的眸子看起来如同烟雾一样缭绕。
楚沽动手动脚地做了几个小动作,确定他不会暴起伤人后,忍不住凑近观察鬼魂,几乎快与他鼻子贴着鼻子。
没有想到,一圈观察下来,他真的得到了一些发现。
在金发鬼魂的衣领上绣着一圈小小的金线,虽然因为鬼魂半透明的特性而不太容易看清,但终究是让楚沽辨认出那圈金线是一个花体的爵位标志--公爵。
楚沽退后摸了摸鼻间,“原来你就是安东尼西公爵啊。”
想了想,他又嘀咕了一句:“真是人不可貌相。”
金发鬼魂似乎因为曾经的名字被唤而恢复了一丝神智,安东尼西亚的瞳孔凝聚一秒,缓缓抬手指指向床上沉睡的陆拾。
“betraying(背叛).”他的嘴唇轻动,费力地吐出一个单词。
似乎维持清醒十分耗费鬼魂的力量,安东尼西亚的魂体很快变得更加透明,仿佛要被暴风雪拍散了一般。
在彻底消失之前,安东尼西亚回头看向楚沽楚沽,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楚沽依旧顺着安东尼西亚消散前的动作看向躺在床上的陆拾。
陆拾痛苦地按着太阳穴,思维都因为脑海里的剧痛而变得不太清晰。他隐约记得自己穿过了一片白光,接着这阵剧痛就突然袭来,连带着进入白光之前的记忆也消失不见。
“我是谁?这是哪?”陆拾有些迷茫地想。
一个白裙子女仆匆匆走过他身边,顺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带着陆拾往前走去。女仆急切地用气声在陆拾耳边说:“约翰,你站在这发呆干什么,还不快去浇水?一会让公爵发现你偷懒,小心命都没了。”
陆拾疑惑地看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上的水壶,大脑有些混沌,昏昏沉沉地就跟在女仆后面一直走到花园。
他机械地举起水壶,对着园中的玫瑰一朵一朵的慢慢浇过去。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冒出,指令他的下一步动作:去库房拿铲子过来铲土。
去库房……拿铲子……
陆拾慢悠悠移向库房。
“嗯……啊……慢一点……唔……”
一个甜腻的嗓音从库房中传出,伴随着啪啪的肉体拍打声。
陆拾一惊,脑袋里那片白茫茫的迷雾好像散了一些,眼神也清明了过来。
他收回快要触碰到库房大门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绕过拐角,来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一条细缝。陆拾探过一只眼睛悄悄看了过去。
入目首先是一片小麦色强壮的脊背,流畅有力的脊线顺延而下,没入松垮拉开前端的裤子。半长的卷褐色发羊毛一样卷曲在脊背主人的头顶上,两条白皙笔直的腿拉开在他的腰侧,因为痛苦或是其它的什么绷紧并且脚趾蜷曲。
“嗯啊……抱我起来,我想吻你……”断续的话语伴随着呻吟从腿的主人嘴里溢出。
麦色腰脊撞击拍打的动作停顿稍许,两条有力的臂膀伸出,搂住白色赤裸的身躯贴在胸前。
在陆拾的视线中,一顶金黄色阳光一样的头发首先出现在视线里,紧接着一双灰色的雾气氤氲的眸子从麦色肩头探出,红色的眼角点缀着点点滴滴的泪水。
黏腻的水声和拍打声再次响起,金发青年失神地张着嘴尖叫出声,嘴角不能合拢的流出津液。
陆拾一惊,迅速低下头把自己藏在窗台下。
他呼出一口气,抛下莫名其妙想要拿铲子的想法,打算立即离开这里。
轻微的脚步声突然在陆拾背后响起,陆拾肌肉绷紧,浓厚的危机感突然爆发。
一阵剧痛从后脑勺袭来,陆拾的视线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陆拾发现自己被随意丢弃在一个光线阴暗的地下室里。
他的双手被粗糙的绳子捆在身后,双腿也被合拢的绑在一个沉重的铅球上。
地下室一半的面积覆盖着地板,另一半连接着一片粗糙的岩石,而岩石的一旁是一片黑洞洞的水塘,水塘表面没有波纹,看不出塘底的深度。
陆拾怀疑关押住自己的人原本是想把自己淹死在塘底,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离开。
这时,隐隐约约的人声从头顶上方透过地板的缝隙传来。
“迪拉尔,霍斯特告诉我,你最近和那些女仆们走的很近。”
这是陆拾昏迷前听到的那个金发青年的声音,此时他的声音不再充斥着呻吟的甜腻,反而显得阴郁冷漠,并且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严。
这本应是一个经常发号施令的高位者所拥有的声音,可是陆拾却感觉他能够从这个声音里听出深沉饱满的爱意,陆拾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脑子还不够清醒。
麦色皮肤青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安东,我只是觉得你对她们的
', ' ')('刑罚过于残忍。你知道的安东,我和她们都是……”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放弃这些。艺术固然是我的毕生追求,可是你对我来说,要更重要一些。迪拉尔,你是我的爱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愿意为你改变你不喜欢的一切。”
“我……”迪拉尔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我怎么舍得你不开心呢?安东,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交谈声到这里彻底停止,悉悉簌簌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陆拾侧耳听了许久,没有听到更多的声音。
几秒的思考后,陆拾还是轻松地挣脱绳索。
毕竟如何有效地应对绑架,是一个家族继承人必备的专业素养之一--包括如何挣脱绑住双手的死结,以及如何让大拇指脱臼从而从手铐中挣脱出手腕。
陆拾在地下室中来回观察了一番,地下室的东北角有一架破旧的木制扶梯,扶梯上面有一扇锁上的生锈铁门,然而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合适的出口。
陆拾推测,将他关在这里的人很可能是公爵和迪拉尔中的一个--他更倾向于是迪拉尔,而他极大概率还在上面的某处,等无人发现的时候再下来处理自己。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充裕,他必须得趁着迪拉尔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因此……
陆拾的视线转向旁边的那片塘水。
只能从那里出去了,毕竟他还要出去找……
他想找谁?
意识模糊不清的感觉再次袭来,陆拾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陆拾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在水底的时候,一束光亮从头顶上袭来。
陆拾睁大眼,压榨出已经酸痛无力的肌肉中最后的力量,飞快地向着那束光亮游去。
“呼……咳咳咳……”
陆拾头顶冒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一些水似乎呛进他的喉管,让他难受地咳嗽几下。
他一把撸过自己湿透的额发,将它们推到头顶上,视线这才总算变得清晰起来。
陆拾左右打量一圈,发现这似乎是城堡花园里打水用的池塘?
突然,两个女人细碎的交谈声在池塘边玫瑰花丛的另一侧响起。
陆拾黑着脸低下头将自己掩藏在花丛里,心里却浮上一串奇怪的问号:怎么好像不管他跑到哪里都会听到别人的秘密?这里真的是真实发生的一切吗?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陆拾面上的神情迷茫片刻,低下头继续偷听两个女仆的交谈。
“贝拉,你不应该答应他的……你怎么会答应他这种事情……毒杀公爵,还帮他把毒药埋在花园里……这太可怕了!”其中一个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有些尖细。
“伊莎利亚,不,你得帮我!我太想离开这里了!”另一个女声带上了浓浓的祈求,“伊莎利亚,求你了,别说出去……我弟弟还在家里等我,他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有我,他迟早会饿死的……我们留在这里,过不了多久也都会被公爵处死的!”
“贝拉,你怎么不明白……”伊莎利亚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悲伤,“贝拉,迪拉尔并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如果他真心愿意帮助我们,大家又怎么会……”
伊莎利亚哽咽几秒,接着说:“贝拉,收手吧。我们趁着士兵们不注意,一起逃出去!你不要再想着什么杀死公爵了,我祖母曾经告诉我,公爵的家族和恶魔做有交易,他们是杀不死的!”
“我……好,伊莎利亚,我相信你……我们一起逃出去……”
两个女仆说完,裙角擦过泥土的声音响起,好像朝着陆拾的方向走了过来。陆拾一惊,勾着腰飞速从灌木丛中穿过,飞快地离开这个区域。
不久后,直到陆拾确定彻底远离了那两个女仆的范围,这才停了下来。
他直起身四处打量片刻,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城堡的铁门口。他站在铁门前,伸手轻轻一推,铁门便无声打开,放出离开的通道。
门外长着一片落叶的梧桐,淡黄的花絮雨丝一样飘落下来,几只鸽子在梧桐之间嬉戏,邀请一般向陆拾轻快叫唤。
陆拾不由自主地向门外伸出一条腿,却又在即将跨出门槛时堪堪停住。
“不对……我不能一个人走……”
“我要带走……带走……谁……”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撕裂宁静祥和的空间响起在陆拾的耳侧,如一道闪电般炸裂在陆拾混沌的意识中间。
“陆拾,天亮了,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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