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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卫士认得宇文放,本不想拦人查腰牌,宇文放却主动下了马,亮了腰牌出来。
“三殿下此次辛苦了。”侍卫恭敬地递回腰牌,示意手下人放行。
江南水患,自四月起河道便多次决堤,地方官员办事拖拉,一月有余还是未见起色。
宇文放五月请命亲下江南,不过半个月便平了水患。江南门阀集聚,政治形式牵一发而动全身,宇文氏虽是皇族,可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要靠知州县令们恪尽职守。
平了水患,宇文放又奉皇命与门阀周旋了一个半月,裁撤并重设了一批官员才得以回朝。
"三殿下留步。"
远处马蹄声铎铎,黄沙飞扬,直到那人靠近下马,宇文放才看清那人的脸。
“在下定南王世子叶轻裘,见过三殿下。”说罢也递上了自己的腰牌。
"是阿临的表哥吧。"宇文放放下了戒备,寒暄起来。“世子怎么进京了,可是父皇有诏?”
定南王的嫡长子叶轻裘,也就是五皇子宇文临的表兄。二十年前定南王叶钊还是世子的时候,宇文拓便迎娶其妹叶芷柔为侧妃。
“父王离京一去二十年,上一次来还是送姑姑出嫁,如今年纪大了,思妹心切,我来替父王走一趟,也顺便看看我那表弟。”
二人信马由缰,在路上闲聊起来。
“江南水患,三殿下此番辛苦,想来回了宫皇上必会重赏吧。”
“儿臣本分罢了。”宇文放心不在焉,随口应着。
离家两月,不知母妃和阿觉是不是还好。
“听说二殿下将封亲王了?三殿下此番治水甚是辛苦,陛下怎的却先封了二殿下。”
宇文放不想接这话,只是沉默。
行至岔路,叶轻裘要去宇文临处休整一宿,明日拜见皇上。而宇文放直奔皇宫,赶去见母亲。
“世子,在下先行一步了。”宇文放说着调转了马头。
尚泉宫。庄妃早已备了一桌酒菜等宇文放回来。宇文放回宫拜过了皇帝便赶了过来。
饭桌上宇文放与庄妃讲着此番南下的一路见闻,宇文觉只是低着头吃饭。
“阿觉最近好吗?”宇文放见弟弟一直不说话,不只是问庄妃还是问宇文觉。
“他夜里总睡不好,也不太爱吃东西。”
“我很好。”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宇文觉看了一眼兄长,又低下头吃饭。
"此番回来,也该看看你的婚事了,你大哥二哥和四弟都已经有了正妃,你五弟说也是要议亲了。"
宇文觉原本低头扒饭,忽的抬起头来"哥的头风还犯么。"宇文觉从来生疏寡言,少有截断他人说话的时候。
"还是老样子。"说是头风,却又不像是一般的头风之症,发病时来势汹汹,纵然是头痛难忍,却又浑身燥热,不得纾解。太医院的人查不出什么端倪,宫外的郎中也请了好几波,总也寻不到缘由。
"太医院查不出什么来,你外祖近来听说漠北一带有名医专治头风之症,已经着人去寻了。"庄妃说着,给两个孩子各夹了一只鸽子腿。
"漠北是军事要地,还是叫外祖不要去了吧,免得惹人猜忌,我这病,想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
"庄娘娘,”宇文觉放了筷子,"哥谨慎至此,如今朝局暗流汹涌,寻个郎中尚且多有忌惮,寻亲怕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到尚泉宫三年,宇文觉还是叫庄妃庄娘娘。
三年前的那个夜里,亲眼看见生母惨死在自己身边,按例他本应交由太妃们抚养,但不知为何却被指给了庄妃。
庄妃沉思良久,最后只说要宇文觉再多吃些饭菜。
"母妃,成亲的事还是再议吧,我这病,怕是会白白让姑娘家受委屈。"
“庄娘娘,我吃饱了,先退下了。”宇文觉想着他们母子二人或是有话要说,吃饱了便退下了。
"觉儿还是这样,礼貌又客气的。"庄妃望着宇文觉出去的地方,叹了口气,“毕竟是……小小年纪就遇到那样的事情,换谁都会……你该多陪陪他。"
“母妃说的是,父皇说明日开家宴为我接风洗尘,我今晚可以住在宫里,我晚上去看看阿觉吧。”
皇子十七岁就可以在宫外建府,自此之后非诏不得在宫内留宿。宇文觉搬到尚泉宫正好就是宇文放出宫开府的那年。原本尚泉宫也不是没有别的寝殿,但宇文觉说不愿太麻烦,就着方便搬去了宇文放从前的屋子。
宇文放进屋的时候宇文觉正在昏黄的灯下看书。
"怎么这样暗。"宇文放又点了盏灯,坐在了弟弟身边。
房间里还是自己在时的布置,五年了,连笔砚都没换过。
“不喜欢太亮。”宇文觉没抬头,接着看书。
见弟弟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宇文放也不好打扰,刚要站起来,宇文觉却合上了书。
“哥一去两个月,连信也不来一封吗?”
', ' ')('“江南事态紧急,顾不上这许多。”
“嗯。”宇文觉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良久才又道“哥,今晚陪我睡可以吗。”
床上宽敞的很,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宇文觉却背对着兄长缩在床角。
灯都熄了,只有一点月光照进来,映在宇文觉单薄的后背上。
“二哥要加封亲王了。”
“听说了。”
“定南王世子进京了。”
“我知道。”
"哥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
“二哥身无寸功却加封亲王,五哥庸庸碌碌却也蠢蠢欲动。”
“阿觉,睡吧,很晚了。”
“我明白了,哥。”
宇文放从没动过夺嫡的心思,这一点宇文觉很早就知道了。如今朝中局势看似暧昧不清,实则丝丝清楚,缕缕分明。
大皇子宇文修,整日往返于道观和钦天监,生母元妃原是皇帝的表妹。宇文修每每以给父皇母妃祈福之名对朝堂之事能避则避。
将封亲王的二皇子宇文泽,生母是当今的后妃之首慎贵妃。本朝不曾立后,后宫事物皆是慎贵妃在打理。她出身八世食禄的江南郑氏,本就是累世官宦人家的贵女。她父亲在朝为丞相,她自己又生养了二皇子宇文泽,四皇子宇文渡和七皇子宇文沐三个孩子。
三皇子宇文放,虽然本也是无心皇位,但镇国公府的背景让他很难像大哥一样远离褚位之争。无论做什么都容易让人多加揣测。
五皇子宇文临,生母岚妃是当今定南王叶钊的胞妹。
六皇子宇文选的生母恪嫔原本是伺候皇上的宫女,自他的胞弟八皇子宇文运早夭后就一直病着。但也因此宇文选很受御史台的老头子们的欢迎,那些人大多出身寒门,对这个没有母家仰仗的皇子很有好感。
最后是九皇子宇文觉,生母早亡,年幼体弱。
夜里一丝云彩也没有。
直到感觉身边的人睡熟了,宇文觉才转过身,兄长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月穿朱户,斜光到晓,一去三月,方才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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