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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雨还在下,济世堂内弥漫着一股药草特有的潮湿气息。张若兰站在窗前,看着院中被雨水打湿的草药,眉头微皱。
"这些金贵药材怕是要遭殃了,"思雨端着一盘晾晒了一半的人参片走过来,"要不要想办法救一救?"
"先放着吧,"张若兰转身,目光落在案桌上摊开的账册上,"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账册是从赵成德的住处搜出来的,记录着过去半年的商品往来。表面上看是普通的海商账目,但经过白衣堂的人仔细比对,发现了不少蹊跷之处。
"你发现什么了?"沈明轩从内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写满暗号的小本子。
"有几笔账很可疑,"张若兰指着账册,"这里记载的\'海味\'数量远超正常贸易量,而且都发生在近三个月。最奇怪的是,这些货物的去向都很模糊。"
沈明轩凑近看了看:"确实不对。按照海商的习惯,即便是私下交易也会留下暗记,但这些记录完全没有收货方的信息。"
"我让人查了那几天的港口记录,"张若兰说,"正好都是阴雨天,视线不好,很适合偷偷转运货物。"
思雨在一旁插话:"会不会是分批运送的军火?"
"聪明,"张若兰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批被我们截获的军火,可能只是整个计划的一小部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白衣堂的弟子快步走进来,身上的蓑衣还在滴水。
"张堂主,"弟子压低声音,"发现了新的线索。"
"说。"
"我们在赵府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些信件,都是用特殊墨水写的。经过处理后,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内容。"
弟子从怀中取出几封信,张若兰接过来仔细查看。这些信件表面上看是寻常的商业往来,但用药水显现后,却露出了另一层含义。
"七月十五......"她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发现什么了?"沈明轩问。
"他们在计划一次大规模的行动,"张若兰的表情变得凝重,"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沿海各地都会举行祭祀活动。趁着这个机会......"
"声东击西?"沈明轩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张若兰点头:"而且不止一处。这些信件提到了好几个港口,显然是要同时行动。"
"那我们要不要通知官府?"思雨问。
"不行,"张若兰摇头,"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赵成德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人显然还在运作。如果打草惊蛇,反而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你有什么想法?"沈明轩问。他很清楚,张若兰出身江湖,在这种局面的处理上往往比官府的手段更加灵活。
"我准备下一盘棋,"张若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既然他们要声东击西,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她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指着几个港口:"这些地方都是他们可能的目标。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还在正常进行。"
"然后呢?"
"然后,"张若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们就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张若兰取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画着什么。沈明轩和思雨凑近一看,只见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部署图。
"首先,"张若兰指着图上的几个标记,"我们要在这些港口安插眼线。不是普通的探子,而是真正的商人。"
"用真正的商人?"思雨有些不解。
"没错,"张若兰解释道,"白衣堂这些年在各地都有合作的商号。让他们适当增加一些购销活动,既能打探消息,又不会引起怀疑。"
沈明轩点头:"确实高明。正常的商业往来最不引人注目。"
"但这只是第一步,"张若兰继续道,"最关键的是要找到他们的货物中转点。这种大规模的军火,不可能直接运到目的地,一定有临时存放的地方。"
她从案头取来一份舆图,仔细查看着沿海的地形:"根据赵成德的账册,这些货物大多是在夜间转运。考虑到船只吃水的深度,能停泊大船又适合夜间活动的地方并不多。"
"我知道几个可能的位置,"思雨突然说,"上次整理医案的时候,我看到一些走私药材的记录。那些人常用的藏匿点,说不定就能用来储存军火。"
张若兰眼前一亮:"对,这些地方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思雨,你把那些记录找出来。"
思雨快步去取医案,沈明轩则若有所思:"不过,光找到储存点还不够。关键是要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这批军火如此之多,不可能只是为了普通的走私。"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张若兰说着,取出一个特制的罗盘,"你看这个航线图。如果他们真要在中元节行动,必定会选择月色最好的时候。那天正好是满月,潮汐也很适合航行。"
她在地图上画了几道线:"从这些港口出发,考虑到风向和洋流,他们最有可能的目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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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洋。"沈明轩接过话头,"他们是想把这批军火运到东洋去。"
"没错,"张若兰神色凝重,"而且根据情报,最近东洋那边确实不太平。多个大名在暗中集结兵力,似乎在筹划什么大动作。"
"所以这批军火......"
"很可能是要支持某个势力,"张若兰说,"一旦让他们得手,不仅会影响东洋局势,对我们的海防也是极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思雨抱着一摞医案记录回来了。她一边翻找一边说:"父亲,我记得去年有个吃错药的病人,就是在月浦那边的偏僻渔村发现的。当时记录显示那里地形隐蔽,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张若兰快步走到窗边,只见一个商人打扮的人正在和白衣堂的弟子争执。
"怎么回事?"她问。
"是汪老爷派来的人,"弟子回报,"说是有重要消息要当面禀报。"
张若兰和沈明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上次的事件之后,汪直表面上与白衣堂合作,但究竟是否可信,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让他进来吧,"张若兰说,"不过......"她看了看思雨,"你先带着医案去内室,我们可能需要仔细查看。"
思雨虽然年幼,但很懂事地点点头,抱着医案退下了。
那商人进来后直接跪地行礼:"汪老爷派小的来报信,说是发现了一件怪事。"
"说。"张若兰示意他起身。
"最近有个叫\'福顺号\'的商船,经常在夜里出港,"商人压低声音,"表面上是运送海货,但船上的人都很陌生,不是本地的水手。"
"福顺号......"张若兰翻开账册,"这个名字在赵成德的记录里出现过。"
"不止如此,"商人继续道,"那船每次出港,都会先往南走,绕过一个偏僻的小岛,然后才转向东边。很反常。"
沈明轩若有所思:"故意绕远路,是为了避人耳目?还是......"
"我明白了,"张若兰突然说,"他们是在掩护另一艘船。"
见两人不解,她解释道:"福顺号的反常行动是烟幕,真正的军火是由另一艘船运送的。他们利用福顺号引开注意力,好让真正的船只安全通过。"
"这么说,我们截获的那批军火......"
"可能只是明面上的诱饵,"张若兰说,"真正的大宗货物还在暗处运作。"
商人补充道:"还有一件事。那福顺号上有个年轻人,据说是倭国商人,但说的却是我们这边的方言。"
"会说本地方言的倭国商人?"沈明轩眉头一皱,"会不是是......"
"通音。"张若兰接过话头。通音是专门为海外势力传递情报的密探,精通多国语言,往往隐藏在商队中。
"把福顺号最近的航行时间都记下来,"她吩咐商人,"另外,那个年轻人的样貌特征也要详细记录。"
商人领命而去,张若兰则开始在地图上标注新的位置。
"你准备怎么办?"沈明轩问。
"首先要确认那个小岛的位置,"张若兰说,"那里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中转站。不过......"她略一沉吟,"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要派人盯着福顺号?"
"不,"张若兰摇头,"那样太容易被发现。我准备用一个更隐蔽的方法。"
她取出一封信笺,快速写了几行字:"这是给宁波白衣堂的密信。让他们找一艘渔船,假装在那片海域打渔。这样最不引人注意。"
"要是遇到危险呢?"
"所以要找最好的水手,"张若兰说,"我记得宁波分堂的赵三,年轻时就是闯海的好手。让他带队最合适。"
正说着,思雨从内室出来:"张姨,我找到那条医案了。"
"念给我们听听。"
思雨翻开医案:"去年七月,有个姓钱的商人误食毒物,是在月浦东边的无名小岛上发现的。当时记载说那岛四面环礁,只有南面一个小港口能停船。岛上有废弃的渔房,经常有商船在那里避风。"
"环礁......"张若兰眼前一亮,"这就对了!普通商船不会选择这种地方停泊,太危险。但如果是想要躲避耳目,却是个绝佳的藏身处。"
她在地图上仔细寻找,很快找到了那个小岛的位置:"难怪要绕路,这里确实是个天然的屏障。"
"要不要先派人去查探?"沈明轩问。
"不,"张若兰胸有成竹,"既然找到了他们的中转站,接下来就要布一个大局。"
她看向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时间还够,从现在到中元节还有一个月。足够我们布置一张天罗地网。"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一个白衣堂弟子快步进来:"张堂主,港口那边来人报信,说是发现了赵成德的一个亲信。"
"在哪里发现的?"张若兰立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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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门外的一家酒楼,"弟子回报,"那人叫杨虎,是赵成德的贴身护卫。本来早就该跑了,却偏偏这时候现身。"
"有意思,"张若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是在等人?"
"很可能。据暗哨回报,他一直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坐着,时不时往外张望。"
沈明轩插话:"会不会是个陷阱?"
"不管是不是陷阱,都要查个清楚,"张若兰迅速做出决定,"你立刻回去,让人继续盯着,但不要轻举妄动。另外......"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把这个交给醉仙楼的杨寡妇,让她按计划行事。"
弟子领命而去,思雨好奇地问:"张姨,杨寡妇是谁?"
"一位很厉害的高手,"张若兰笑道,"表面上是开酒楼的寡妇,实际上是我们白衣堂的重要成员。"
她转向沈明轩:"待会你装扮成商人,去东门外的酒楼打探。杨虎虽然没见过你,但肯定知道你的大名。让他看到你在场,一定会有所反应。"
"那你呢?"
"我去会会杨寡妇,"张若兰说,"她在地头经营多年,对这一带的水性最熟悉。如果要在近海布置,少不了她的帮助。"
夜色渐浓,雨势却小了许多。张若兰换上一身普通妇人的装束,撑着油纸伞出了门。思雨原本想跟着去,被她拦住:"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人来报信,立刻让人通知我。"
醉仙楼位于码头附近,是本地最大的酒楼之一。虽然已是深夜,楼中仍然灯火通明,不时传出阵阵笑语声。
"客官请进,"门口的小二热情迎接,但在看到张若兰出示的令牌后,立即换上一副谨慎的表情,"楼上请。"
二楼的偏厅里,杨寡妇正在品茶。她看上去四十出头,风韵犹存,举止间带着几分豪爽。
"张堂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她起身相迎。
"杨姐别客气,"张若兰在她对面坐下,"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但说无妨。"
张若兰简单说明了情况,杨寡妇听完后沉吟片刻:"那个无名小岛我知道。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而且......"
她压低声音:"最近确实有不少生面孔在那片海域活动。我家酒楼的客人中,就有人提起过怪事。"
"什么怪事?"
"说是夜里经常看见一些小船在岛边游荡,打着渔船的旗号,却不见打渔。还有人说,岛上经常有火光,但靠近了又看不见人。"
张若兰眼睛一亮:"果然有问题。杨姐,你在这边经营多年,水上的路道想必很熟?"
"那是自然,"杨寡妇略带得意,"这十年来,但凡有船只进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就太好了,"张若兰说,"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与此同时,东门外的悦来酒楼。沈明轩装扮成一个富商,正在二楼用餐。从他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对面雅间里的杨虎。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期间已经喝了好几壶酒,但始终不见预期的人出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几个酒客喝醉了生事,吆五喝六地闹着要打折。
"这位爷,"小二陪着笑脸,"我们这是正经酒楼,价钱向来公道......"
"公道?"一个醉汉挥舞着酒壶,"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沈明轩注意到,杨虎听到动静后明显紧张起来,频频向楼下张望。但见只是普通的酒客闹事,又略显失望地坐回原位。
"有意思,"沈明轩在心里暗笑,"他在等的人,应该会用类似的方式制造混乱。"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一群人闯进酒楼。这次的阵势明显更大,领头的是个虬髯大汉,二话不说就掀翻了几张桌子。
杨虎的反应很快,立即起身下楼,似乎要去看个究竟。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沈明轩注意到他悄悄将一个小包袱塞在了窗框的暗槽里。
沈明轩不动声色地继续用餐,同时注意着楼下的动静。果不其然,那场闹事很快就平息了。虬髯大汉一伙人莫名其妙地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杨虎回到雅间,明显心事重重。他又等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起身结账离去。
等他走后,沈明轩才慢慢踱到那个雅间。窗框的暗槽里,果然藏着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袱。他小心地取出来,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事情果然没这么简单,"他将东西收好,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桌上的茶杯。杯中残留的茶叶,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正在这时,楼下又起了骚动。这次是真的有人打起来了,酒楼里乱作一团。趁着混乱,沈明轩悄然离去。
回到济世堂时,张若兰也刚回来。两人交换了各自的发现。
"玉佩?"张若兰接过那块温润的白玉,仔细端详,"这个款式......"
她突然停住,脸色微变:"这是东瀛大名家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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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得?"
"前些年和倭国商人打交道时见过类似的,"张若兰说,"每个大名家族都有自己特殊的纹样。这块玉佩上的纹路,应该是九州有名的岛津家。"
"岛津家......"沈明轩若有所思,"我记得他们一直和明朝有贸易往来。"
"没错,但最近情况有变,"张若兰说,"据说岛津家在暗中扩充军备,似乎在准备什么大动作。这块玉佩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巧合。"
她打开那封信,却发现是用倭文写的。正要找人翻译,思雨突然说:"让我看看。"
"你懂倭文?"张若兰有些惊讶。
"在医案里见过,"思雨说,"去年有个倭国商人生病,带来了一本药方,我就跟着学了一些。"
她仔细看了看信件:"上面说......七月望夜,会有大批货物到达。让接应的人准备好\'冰盒\'和\'火引\'。"
"冰盒和火引?"沈明轩皱眉,"这是暗语吧。"
"肯定是,"张若兰说,"我倒是注意到信纸的材质很特别。"
她将信纸对着灯光,发现纸面有细密的暗纹。这种特制的信纸,在遇到特定药水时会显现隐藏的文字。
"正好,"沈明轩从怀中取出那个茶杯,"你看看这个。"
张若兰接过茶杯,仔细查看杯中的茶渣:"这是......"她的眼神突然凝重起来,"是\'照水香\'。"
"照水香?"
"一种特殊的香料,"张若兰解释,"可以让某些隐形的字迹显现。难怪杨虎一直在喝茶,他是在等茶水的温度和浓度都达到合适的程度,好显现信中的秘密。"
"可惜让他等了个空,"沈明轩说,"不过,这反而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张若兰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取来一盏清水,将茶渣浸泡,然后小心地将信纸放入水中。
果然,纸面上渐渐显现出新的字迹。正要仔细辨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出事了!"一个白衣堂弟子闯进来,"杨虎死了!"
"什么?"张若兰和沈明轩同时一惊。
"就在刚才,他被人发现倒在东门外的小巷里,"弟子喘着气说,"身上有剧毒发作的痕迹。"
张若兰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看茶杯:"有人要灭口。"
"不对,"沈明轩突然说,"你们说,如果杨虎真是来传递消息的,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直接见面岂不是更安全?"
"除非......"张若兰眼前一亮,"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传什么消息。"
"没错,"沈明轩说,"他只是个棋子。真正的联络人,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而现在......"
"对方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张若兰接过话头,"所以杨虎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快步走到窗边,望着渐亮的天色:"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不仅仅是一起军火走私案,背后牵扯的,恐怕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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