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女牢头虽说是得了黄捕头嘱咐,故意在金大姑面前说这些话,但也没有坏心,确实是真心在替她谋划的。
女牢头认为金二老太太快要不行了,今冬肯定撑不过去,考虑到她如今是个囚犯的身份,后事简单办了就行,不要讲究什么排场,要排场等回了老家再说。到时候知道她在长安坐过牢的人不多,又有小女儿小女婿帮衬着,不至于太冷清了。能回乡入土,才是正经事。相比之下,在外地他乡办的丧礼再体面又管什么用?她连个能披麻摔盆的长子孝孙都没有,体面给谁看?!
女牢头建议金大姑,寻个收费便宜的庵堂,暂时将金二老太太的棺材寄存在那里,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找活干了。她最好别正经戴孝,只要别穿戴得花花绿绿的就行了,不然让人知道她身上有孝,谁不嫌晦气?怎么可能愿意雇她到家里去做事?!
海棠听到这里,有几分明白了:“女牢头建议让金大姑去别人家里干活?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还是金大哥的主意?”
“我估计是小金想出来的法子。”海礁说,“小金还找人打听过了,周家十三房的小儿媳妇近日怀了孕,偏偏家里孩子太多,她照看不过来了,娘家母亲又要等明年开春后才能赶到,因此需要寻一个妇人帮忙照看孩子,若是识字的更好。金大姑正好识得几个字,完全可以做这份差事,哪怕只待一个冬天,至少吃饭住宿的问题解决了,不用她自个儿掏银子,还能攒下一笔工钱。等明年开春那小儿媳妇的娘家母亲赶到,她正好辞工走人,拿着工钱充作路费,扶灵返乡。”
周家十三房子孙众多,但几个儿子都在各处边城驻守,也把媳妇和成年的儿子都带到任上去了。小儿子刚刚才结束了探亲假,返回驻地,小儿媳妇因为怀孕,赶不了远路,只好留了下来。家里除了老太太和她,就是几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真的急需要人手。眼下这小儿媳妇月份还浅,家里又有丫头婆子,事情还能应付得过来。等到她肚子再大一些,行动吃力起来,就得把孩子们都交给别人照看了。她又不想随便找人,想找个识字的,顺道给几个小的孩子启蒙,否则也不会拖拖拉拉一直定不下人选。
金大姑别的倒罢了,带孩子这种活这些年没少干,也识得几个字,能算点简单的账,这个活她是干得来的。雇主是周家人,她也不敢有什么花花心思。
若不是金嘉树有周奕君这条门路,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替金大姑揽到这个活。就这样,他还要担心金二老太太死得迟了,金大姑被老娘拖累,不一定能腾出手来,及时抓住这个机会呢!
海礁有些讥讽地说:“这真的是个好活计。若不是金嘉树跟周奕君开了口,周家十三房怎会愿意雇个女犯的闺女来家里做活?明明是再好不过的差事了,可那金大姑刚听到的时候,还有些嫌弃呢。她觉得自己是举人的妹子,家里也有房有地的,还没沦落到去别人家里做婆子的地步。还是那女牢头骂她,说她家里的举人都叫她亲娘兄弟害死了,她如今不过是犯人的家眷,还有什么资格拿乔?人家周家十三房好歹也是出了好几个将军的人家,还未必看得上她呢!”
海棠撇了撇嘴:“她不愿意就算了。说真的,她这几个月为了谋生,连浆洗衣裳、缝缝补补的散工都愿意做了,还觉得给官宦人家带孩子的工作是辱没了她。这种看不清形势的人,金大哥何必要帮她呢?白白欠下了一个人情。那周家十三房又不认识金大哥,会答应这种事,也是看在周奕君的份上。万一金大姑在人家家里闯了祸,岂不是连累了金大哥?”
海礁摇了摇手指,压低了声音:“周家十三房的小儿媳妇,其实娘家姓麻,她是麻尚仪的侄女儿!小金把金大姑安排到她那儿去做活,不过是希望麻尚仪看在亲戚面上,别在侄女家里弄出人命来,只当是给侄女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了!等金大姑在周家十三房安然待到明春,顺利扶灵返乡,说不定就能保住一条性命。小金说,他为金家二房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将来见了列祖列宗,心里也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