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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翌日一早,我又被抓去修行。
面对这样的死亡修行,我当然不会甘之如饴,好不容易修炼成妖,怎会甘愿就这样被抹杀。可我敌不过潋的力量,那天在海边被他抓住的时候我就清楚,无力的抵抗只不过早一点去死罢了。
见我迟迟不肯修行,潋看了我一眼,冷酷的目光,总让我颤栗。
“为何不过来。”他看着我茫然的样子,皱了皱眉,即便是这样,那张脸还是无比动人,宛如天上的皎月。
我缄默不语,并没上前,而是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抬头,坚定地问他:“我可以离开吗。”
潋顿了顿,好像没想到我会这样直接地开口,许久,他深吸一口气,回答:“不可以。”
其实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我闭上双目,摇摇头,退后两步说道:“我想回家。”
“那更不可能。”他沉眉,过了会儿,突然欺身过来,单手钳住我的肩膀,我吓坏了,下意识挡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潋见我这般,兴许猜到了什么,静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这样问,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点头,我小心翼翼盯着他看,低声说:“你上次说过,龙纹永远无法去除,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消除身上的龙纹。”
深深凝望我一眼,潋松开手,回答道:“嗯。”
明明心里早已清除,可听见他这样直接的回答,我内心仍是一惊,抬起头,懵懂而迷茫地望着他,半晌,我好像终于明白了,心里不由一阵抽痛,低头揉揉眼睛,苦涩地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龙族容不下异族血统,况且,鸩是东海的继承人,从他在你身上留下龙纹之时,就注定你要被抹杀。”
“为什么要你来动手?”
“因为你有鸩的龙血庇佑,必得用龙之力才能将你抹杀。”
说着,他忽然对我伸出手,我以为他在明示一切之后,要杀了我。
于是我抬头直视着他,放下所有的恐惧,只是这样呆呆看着要杀了我的人。
四目相对,最终,他冰凉的手指只是轻轻落在我的眉间碰了碰,随后他静静开口说道:“不害怕?”
“我很害怕。”我老实说。
接下来,他收回手指,亦没有再施展侵蚀我的龙之力。
我觉察到了,微微惊讶地问:“你不继续了吗?”
“今天没心情。”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只留我一人在原地。
我苦笑,今天没有心情,总有一天会要杀死我的吧?
然后我没有回去,而是来到海边的礁石,静静坐了一天,直到潋一声不吭出现在我身边。
“怕我跑了?”我没回头。
“你跑不掉的。”他回答。
“是啊,身上有龙纹,哪里都可以找到我。”我叹了口气,抱着双腿,摇摇头,苦笑一声,“你猜我死了之后,鸩会多久忘了我?”
潋没作声。
我松开手,仰起头,闭眼说道:“应该会很快吧。”
夜晚的海风温柔地吹过我的脸庞,月光洒满大海,没有浮躁的流光,此起彼伏的海浪声让心情变得十分平静。
过了会儿,我睁开眼,慢慢站起来,扭过头对他轻轻一笑:“明天开始,我们继续修行吧。”
潋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冰蓝色的眼眸掠过一道浅浅的光,也有几分疑惑。
挠挠头,我笑着说:“我死了的话,你就可以知道你喜欢的人在什么地方了吧?”
“……”
“抱歉,其实那天我隐约听见了一点儿。”
他动动嘴角,什么都没说。
深吸口气,我苦笑着摆摆手,说:“我也觉得很可惜,毕竟我好不容易花了一千三百多年才修炼成形,还没开始享受过,也还没有实现去天界愿望……但这可能就是我的劫数吧?我不像别的花妖,我是菊花,有谁会真的怜惜一朵菊花呢,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鼻子莫名泛酸,我忍着难过,望向远方,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许久,身边突起一阵狂风,我回头看去,潋竟然不知何时,变成了龙。
身上每一片银白色的鳞片都倒映着月的华光,白得似雪,宛如梦幻,冰蓝色的眼珠子沉沉凝望着我,许久,他对我说:“上来。”
“去哪?”我不解。
“我带你去天界。”
话语刚落,他用龙爪勾住我,将我甩到他的脑袋上,我还没回过神,他便飞上了云端。
头一回飞天,我紧张得死死抓住他的角,不一会儿,赫然看见云在我脚下,我惊喜大叫,抬起头,便是漫天星辰在天际摇曳闪烁。潋继续带我遨游云间,飞了很远,层层叠叠的积云,和似乎伸手可得的星星,仿佛将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闭上眼,靠在他背上。
而他也只是沉默的陪着我。
这
', ' ')('种感觉真奇怪,他是要杀我的人,现下却是如此温柔。
修行还是在继续,只是,现在是我自愿的。
每天认认真真的修行,也在数着日子,看看自己还剩多少天。
鸩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我也没再去见过他。
不过,这天修行完毕,有名身形纤细,容貌秀丽的美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他长发束起,黑眸如星,唇瓣好似染了桃色,让人一看上去便过目不忘,我不认识他,于是便问:“你是?”
他启齿一笑,垂首说道:“在下花见,久仰大名,特来相见。”
花见?
这名字,不就是那夜在鸩房内与他巫山云雨之人?
——花见,想不到,你的身体还是那么舒服。
鸩的话,蓦地在耳边响起,我心里微微抽痛,然而面对花见,我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回礼道:“你好,我叫……”
“秋岚。”他先一步抢过我的话,自信地说,“是鸩告诉我的,这些日子我都与他在一起,他与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望向他那双略带挑衅的眸,只得干笑几声:“他与你关系真好。”
“我与他自小相识,感情自然非同一般,我对他的一切都很了解。”他笑了笑,突然凑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尤其是在床上。”
这是在跟我示威么。
我站直身子,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浅浅一笑:“哦,是么。”
说完,我便越过他身边要走。
忽然,花见扣住我的手腕,止住我的步伐,他深深叹了口气,若有所指地说道:“今天南海鲛人族的云公主来到东海,还带来了南海之宝血玉镜,那可是件大宝贝,据说只要被血玉镜吸入,就算是神也会瞬间灰飞烟灭……你觉得她想用来干嘛呢?”
皱眉,我反问:“关我什么事?”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小心些,那个云公主嫉妒心可强了,她一直喜欢鸩,若是她‘不小心’知道你的事情,一定不会放过你。”
笑着说完,花见松了手,扬长而去。
我看着被他抓红的手,摇了摇头,就算那个云公主不找我麻烦,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况且,我对鸩的事情……我想我是喜欢上他了,只是他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喜欢我。
他情人众多,我只是其中之一。
龙纹之事,或许只是意外。
苦笑一声,我叹了口气,继续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摸摸丹田,妖丹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最多再过五天,我就会因为撑不住元神而枯萎,而一直被侵蚀的元神,也将会顷刻间分崩离析,也就是俗话说的魂飞魄散。
又吐了一口血,我疲惫的闭上眼。
“秋……”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勉强睁开眼,却看见门外闪过一道黑影,我以为是海青,于是走出门去。
门外空无一人。
我正好奇着,一个黑影从身后轻柔又霸道的抱住我,他轻咬我的耳垂,低低说道:“是我。”
熟悉的力道和气息,是鸩。
我身子微微一震,回过头去,光穿过门框,柔软的洒在他的侧脸上,深如潭水的绿色眸子好似要把人吸入似的,令人沉醉。
他见我不言语,好笑的伸出手指戳我脸颊,说道:“许久不见我,傻了不成?”
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昔,温柔之中带着些许戏谑。
我又高兴,又感到悲伤。
高兴是因为见到喜欢的人,悲伤是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
“你怎么来了?”
他露齿笑笑,宛如明媚的少年,一尘不染:“我想见你。”
心又微微的疼了,我强忍着情绪,吸吸鼻子,左右看看,“若是被发现,又定要被责罚。”
“你放心,我偷溜出来的,没人看见。”说着,他牵起我的手,“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好地方?”
我不解,被他拉着走。
随后,他带我躲到海底一处幽静的地方,漆黑的海底,什么光都没有。
我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走丢了。
忽然间,眼前出现一闪一闪的蓝色光芒,星星点点,布满周围,仿若置身于星空之中。
我惊讶:“这是?”
他笑着抓住一道光,放在我手心:“这是夜光水母,只有这个季节有,一直想让你看,喜不喜欢?”
闪烁的光,一明一暗映在他秀美的脸上,我心中一恸,不由自主上去吻上他的唇,望着他,轻轻地笑了:“我喜欢。”
谁承想,他居然脸红了,明明平常厚颜无耻对我又亲又抱,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个吻面红耳赤。
随后他亲过来,我闭上双目,不停地流着眼泪,亦沉醉在这宛如梦一般的情爱之中,我很快就要消失了,哪怕是这样虚假而短暂的幸福,对我来说,都弥
', ' ')('足珍贵。
蓝色的光,似真似幻,明明灭灭,就像是黑暗中的希望,渺小却温暖,凄凉又浪漫。
……
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我能感觉到,我的妖丹已经所剩无几。
也许就是今天了。
安静地在修行处等待潋的到来,我的心情无比平静。
突然的,一个陌生的尖锐女声从身后传来:“你便是那只花妖?”
我一怔,回过头,背后女子人身蛟尾,容貌端丽,身材修长,发色深蓝,身上的皮肤是青灰色的,带着一些青色的鳞片,我虽然没见过可一看也能知道,她是鲛人。
而且,如此来势汹汹的神态,恐怕便是花见说起的,南海鲛人族的云公主。
见状,我起身,微微颔首,道:“见过云公主。”
似乎没想到我如此恭敬,她注视了我一会儿,继而嘲讽似的说道:“我当是什么绝色美人,竟让鸩拒绝我的求爱,呵呵,不过如此!”
说罢,她过来捏起我下巴。
“听说他把龙纹给你了,这是真的么?”她露出嫉妒到发狂的眼神,扭曲地望着我。
我感到胆寒,这个女人,似乎不太正常。
见我不回答,她居然一把扯开我的衣襟,而当她看见我肩上的龙纹,五官几乎都扭曲了,她气得发抖,红着眼睛,一边发狂的大叫,一边恶狠狠地扯住我的头发:“下贱!下贱!下贱!你这下贱的玩意!想不到他真的把龙纹给了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抢走鸩!鸩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我决不允许有人抢走他!”
她发了疯似的叫喊,随后拿出一面血色镜子。
那是一块心脏形状的玉石,通体都是鲜血的颜色,乍一看去,就像是从谁的胸口摘下来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我愣了愣,道:“血玉镜?”
“想不到你一介小妖,竟然认识我南海至宝血玉镜。”她抓住我的头发,狰狞地笑着,露出一口阴森森的尖牙,歪着脑袋说,“既然如此,我也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我不禁皱眉,我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潋手上。
于是我拼命挣扎,可惜如今已经法力全无的我,只剩一具羸弱的空壳,是怎么都挣脱不开她的禁锢,蓦地,她用指甲刮破我的脸,将一滴鲜血融入血玉镜,顷刻间,那血玉镜便发出剧烈的红光,继而好似活了似的,迅速变大,一面挑动,一面裂开一个满是鲜血的大口。
我下意识要跑,然而那血盆大口突然伸出无数只血肉蔓,缠住我的四肢,将我往里拖。
说时迟,那时快,我拼尽全力抓住身边的石头,而云公主站在我眼前,则笑靥盈盈看垂死挣扎的我,她缓缓蹲下,不由分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笑吟吟的,一根一根折断我的手指。
“啊啊啊!”发指钻心的疼,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静静凝视我痛苦的模样,她笑得更开心了,垂下眼眸,眼睁睁看我逐渐被吞噬,咧着嘴,轻轻的说:“只要你死了,鸩就是我了的……没错,龙后告诉我,只要你被撕得粉碎,龙纹就会消失了……她就会让我做鸩的妻子……呵呵呵呵呵……”
龙后?
我赫然想到,那日昏迷,与潋说话的那个人……是龙后?
那个慈眉善目,温柔美丽的龙后?
想不到,竟是她纵了云公主来杀我。
最终我已经无力抵抗,整个被血玉镜吞入,而在我被吞噬之后,血玉镜的大口霎时合上,再无出去的可能。
四周是血一样的红色,亦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味,我的身体被那些肉蔓狠狠拽住,它们毫不留情地缠绕撕扯我的身体,我甚至连痛苦的声音都没喊出来,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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