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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夺取
大年廿八,京里的大街上,早已挂满了红彤彤的年货,四处尽是人山人海,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
「武先生,就这些了吗?」
「嗯,谢谢,都放到车上吧。」
在卫兵随行下,子吟这日也上街置办了年货,既有带回府里的,亦有一些,接下来就要送到母亲的宅院去。
後车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子吟坐上後座,卫兵便驱车前往武府,因道上车流极多,竟也堵了一阵才到达四姨太这处。
「庶少爷﹗」
「好久不见,庶少爷。」
四姨太的宅院是个封闭的四合院儿,虽位处城中心,然外处的喧闹却是传不到里头去。子吟待在客厅里稍坐,未几,就看着丫环搀着母亲慢慢走出来,他当即起身迎接,目光关切:「娘,你好吗?」
「子吟。」四姨太脸色苍白,瞧着也消瘦不少,可见那场车祸带给她的惊吓犹在。然而看见子吟,她就发自内心的笑了:「你来看娘了。」
「嗯。」子吟点了点头,便挽着母亲的臂膀带她到位子坐下,「快过年了,我给娘买了些年货,等会再让人搬进来。」
「年货?」四姨太却是微愣:「前几天不是送过了吗?怎麽又买呢?」
子吟怔了怔,「前几天?」
「对,你让人送来了许多的年纸、灯笼、还有吃食……」
母子俩对看了半晌,竟是彼此都沉默下去了,是同时联想到这送礼者是谁。子吟抿了抿唇,只感到心里一紧,而四姨太垂下眼去,却是苦涩的叹息。
「三少帅还是一样有心。」四姨太就握住子吟的手,低声道:「你替我谢谢他吧。」
「嗯。」子吟便点了头:「我会的。」
「太太、庶少爷,请喝茶。」
一名婢女捧着茶具前来,伶俐地给他们倒满了茶。她瞧着年轻,手脚倒是麻利,还贴心的替四姨太在杯边吹了两口热气。从刚才搀着母亲走来,子吟便留意到这张新脸孔,想这必然就是替代嫣儿的婢女了。
四姨太并不是挑剔的主子,然而大户人家的妇人,总是有许多的繁琐规矩。年纪大了,也需要贴心人侍候。只是这麽观察了一阵,子吟已知道母亲对於这婢女十分满意,而这适合的人选,便又是全赖了怒洋背後的安排。
然而子吟已是出狱数日,怒洋却是一直没有回过白府。
「娘的身体怎麽样?」子吟问道:「若是还有不舒服,可以再到洋医院看看。」
「我没事,就是老了,身子没那麽轻易恢复。」四姨太慈爱地瞅着子吟:「昨儿下人才到中医馆拿了几伏药,给我补身呢。」
「嗯。」子吟听着母亲有在吃药,心里就安定了些,他看着婢女把热茶放在炉端上,白烟袅袅的飘昇,当母亲把杯里的茶饮尽,对方就为她添上新茶。
「这是我第一年春节没有往庙里去。」四姨太看着窗外的雪景,苦笑说:「我是不敢再去了。」
「天冷,母亲就尽量待在家里吧。」
「嗯。」四姨太便苦笑说:「我腿也不灵便,本来也是越来越难了。」
子吟看着她无奈的神情,就微笑着说:「菩萨会理解的。」他就也在心里暗暗的祈求——希望母亲能长命百岁。
子吟就待在宅子里,与母亲赏说品茶,渡过了一个下午。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渐黑了,才站起身告别。
四姨太还是要亲自给子吟送行,那双小足蹒跚地踱到了玄关,一路上能挽着儿子的臂膀,就让她心里安定。
「娘,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四姨太不舍地瞅着子吟,就问:「新年之後,你又要出差了吗?」
子吟怔了怔,便垂下眼道:「不,我再也不会出差了。」
这回答却是教四姨太意外:「为甚麽呢?」
「我……」子吟迟疑了一阵,还是难以对母亲说出全部的真相:「换了一份职务,就不用再四处跑。」
「原来如此。」这回答确实就教四姨太放心下来,「镇帅真的很重用你,你可要努力回报他。」
「嗯。」子吟颔了颔首,就道:「娘,我回去了。」
「子吟。」
「嗯?」
「我在做新的棉袄,等过年後做好,你就来拿吧。」四姨太柔声说:「这次只有两件,一件是你的,另一件,就劳烦你送去给子良……」
子吟踏下石阶的脚步,就在这时停住了,回首看着母亲,心里却是充满着挣扎。
他瞒着娘的事一天比一天多,而子良的事,他知道自己迟早是必须说的。
「子良那件,娘不用做了。」子吟就苦涩的开口,每个字都像利尖刺在了心上,教他难受。
「怎麽?」四姨太微怔,「你们吵架了?」
子吟摇了摇头,压着胸口冒起的一阵情绪,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娘,子良过世了。」
四姨太目光怔忡,她一动不动的看
', ' ')('子吟,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子吟……你说甚麽?」
「数月前,邳县发生了一场战事,子良在战场上……牺牲了。」子吟抿了抿唇,又补道:「在洋医院里,我并没有说,因为当时娘还很虚弱。」
四姨太怔怔地看着子吟,一时就生出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受。
「子良,怎麽可能?他才那麽年轻……」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四姨太抬头,就见儿子脸上是个木然的神情,不知何时起,儿子也在自己面前藏心事了。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就只展露笑容,彷佛无忧无虑的模样。
然而作为母亲的她,多少也能看出儿子的言不由衷。
她以为,是三少帅的事让他们母子间有了隔阂,却没想到这数月里,竟是还有了这样一场钜变——没错,对外人而言,这也许算不上甚麽,但他们可都是一家人,子良的死,对他们就是钜变了。
「子吟。」四姨太温柔地看着子吟,把双手张开:「过来。」
子吟抿了抿唇,便走到母亲面前,低头埋进了四姨太的肩膀里,他已经长得比母亲高大,就无法像小男孩儿一样受到四姨太的保护。
但是在这时候,母亲那瘦弱柔软的身子,却彷佛是个强大的靠依。
「你可以哭的。」四姨太摸着子吟的後脑勺,说:「从小到大,就你最疼子良了。」
这了然的话,就教子吟眼底一热,他颤了颤,却又顾虑着母亲的衣襟,不想把它浸湿了,泪水只在眼眶打转,却是如何也没有落下来。
「娘……我没事。」子吟红着眼,抬起头来:「我已经接受了。」
「邳县怎麽会打仗?」四姨太低声问:「那武府怎麽样?」
「子良的军队没了,但武府还在。」子吟抿了抿唇,实在无法与母亲坦诚,现在驻在邳县的是白家军,他只能小心地说:「现在大概是大娘持的家……」
四姨太听着这消息,只感到预料之内、情理之中,「也是……假若她还在,又怎麽愿意把武家的权交出来?」
子吟听着母亲的低喃,便蹙着眉,默然无语的立在原地。
「子吟,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四姨太就攥紧儿子的手,「但是依我这母亲的心思,家里现在就需要你回去主持。」
「娘……」
「嫡长过世,庶长继位,这在哪里都成理。」四姨太的声音虽柔,然而她的态度却是不容分说:「你要不向镇帅告个假,回邳县一趟,至少把府里的事定下来。子良的丧事也不知道办成怎麽样?」
子吟眉头微皱,虽知道母亲的话是道理,但他真的从没有想过继承之事,一来大娘必然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这还是子良新丧不久。
然而回邳县的话,至少是可以看看子良的坟在哪里。
「我会考虑。」子吟迟疑地道。
四姨太摸了摸子吟的脸,便怜爱地酿出一抹笑容,她知道子吟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便再没有出言相劝,只目送着对方上了汽车。
「雁儿,扶我回房吧。」
「是、夫人。」
婢女一直垂首在旁,听得四姨太的呼唤,便连忙来搀住夫人。然而两人一路走回去,她却是目光低垂,把刚才母子那番对话暗暗记好在心里。
夜里,武府众人均已睡下,然丫环房内,雁儿却是点着油灯,在房里写着一封信儿。
待信写完了,她便走到了武府玄关处,那小门的位置,早已站着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
门上的灯笼贴不到角落处,两人的身影就没入黑暗里。雁儿把那信儿交给对方,道:「今天武先生来过,这是他与夫人的谈话内容。」
「谢谢。」那人便谨慎的收进怀里,「我会呈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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