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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渡夜
回到德国已是有好一段日子,然而因着各种关系,朱利安并没多少与武单独共处的机会。武的心思总在弟弟身上,每日就是围绕着对方打转。而朱利安被堂兄催促几次,只好认真的履行家族成员的义务,外出的日子只多不少。
他千辛万苦把武拐来,可不是真的就为了治傻弟弟的病,看武沉迷在医书里,对弟弟呵护备至的态度,朱利安感觉自己必须『纠正』一下,让武把心思也放到自己身上。
两人关上了灯,窗外的耶诞灯饰便显得更亮眼了,从旅馆二层能看见市集的全貌,广场里有棵高大的耶诞树,身上圈着五彩斑烂的灯光,和城堡里立着的那棵可说是同样的宏伟。
朱利安看子吟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便笑问:「好看吗?」
「嗯,很好看。」子吟轻声说:「洋国的耶诞节,真的很热闹呢。」
朱利安脸带微笑,就在被子下轻轻覆上武的手:「我很高兴你喜欢。」
子吟沉默了一阵,便道:「朱利安,我还未向你郑重的道谢……谢谢你让我带着子良到这里治病,我知道大公并不欢迎我们,假若哪天他必须让我们离开,你得坦诚与我说。」
「武。」朱利安垂下金色的眼睫,便把子吟的手紧攥着:「没有这一天,堂兄虽是家族的领导,但那宅第是属於我的,我带自己的朋友回来,他没有置啄的权利。」
子吟在昏暗里看向对方,却是无法乐观的做如此想。他总是谨小微慎的渡过每天,因为他清楚子良目前的状况,只会为身边人带来麻烦。这麻烦是不受控制的,只要漏看一眼,就要闯出祸来。
「我不知道子良还会维持这样多久。」子吟低低说着:「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
朱利安的神色就变得认真:「武,你不能失去信心,要怀着希望。」
子吟抿紧唇,他也不是轻易气馁的人。然而子良日复一日如是,从费尔曼教授以後,也再没有医生回应了,医书里也没有看到过治癒的案例。
很多的记录,就是把病人送进疗养院里结案,因为他们『不稳定』,甚至要伤害亲爱的家人、朋友。
「若最後还是要进疯人院的,那我就把他带回华夏算了。」
朱利安听了,却是平静地说:「那也不是解决的方法,武,想想吧﹗一旦回去了,白他们能接受你一直这样照顾你弟弟吗?」
子吟沉默了好半晌,便艰难的吐出口气。
「现在还有机会,不要太早放弃,我会发更多信去。」朱利安便温声说:「你弟弟的精神很好,身体也健康,这是好事,你应该感到高兴。」
子吟颔了颔首,不得不说,在朱利安的柔声安慰下,竟是感到了一点释然。
自来这以後,他总感觉限期就在前头,子良若不在这时间里好起来,此生也就如此。
除了他,没有人期望子良能康复。因此,他就时刻感受到逼在眉睫的焦灼。
如今,朱利安却是在告诉他,他并不是单独一人的。
「谢谢你。」子吟说:「朱利安……许多事,真的很感谢你。」
朱利安听了,便绽出了笑容,那双蓝眼珠子直直地看着武:「Gerngeschehen.」(我的荣幸。)
二人四目对看了一会,子吟便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他就感觉朱利安眼里盛满了情意,那却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另外,路德这人,是你们华语说的『刀子嘴,豆腐心』。」朱利安却彷佛没有察觉,反是续道:「他看来不近人情,但内里并不是如此,他向我问过几次你的状况。」
「是吗?」子吟语里便带着诧异,从刚到来时,大公就彷佛对他极不待见的样子。
「嗯。」朱利安肯定的说:「你在华盛顿当时的表现,可是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震撼。他很赏识你,只是表面严厉而已。」
子吟怔了怔,不由自主却是想起了大哥。也许但凡做大家长的,也都是如此。那不拘言笑的外表,让许多人望而生畏,然而他们却是可靠的,能扛起整个家的主心骨。
「就和大哥一样……」子吟不自觉低喃道。
朱利安愣了愣,他并没有提大白的意思,但是想了想,竟还真觉得大白和堂兄有几分的相似,都是摆着一张臭脸迎人。
「嗯,跟大白是挺像的。」
子吟目光定在一处,笑容却是渐渐敛下去了,只回想起临离开以前,大哥那歉疚而沉重的态度。
「睡吧。」
他拢了拢被子,便翻过身去,让自己压下一切的情绪——好不容易盼来的回信,实在生份得让他失望。
安好,勿念。
与外头喧闹的氛围不一样,房间里虽暖洋,那气氛却是沉寂下去了。朱利安目不转睛的盯着武的背影,就见他不时深深吸一口气,彷佛在压抑着甚麽。
「武?」
朱利安便凑近到子吟身边去,从後把他紧紧的拥住。
「武,你睡了
', ' ')('吗?」
子吟并没有回应,朱利安撑起上身,就看见武的眼睛仍睁着,只是怔忡地看着窗外。
「武。」朱利安看着武的侧脸:「你还好吗?」
「睡吧。」子吟哑声说:「我没甚麽。」
朱利安沉默半晌,却是俯下身去,一点一点的把武纳进了怀里。他就贴着心上人的耳畔,低语道:「你要是想大白,我可以抱紧你的。」
子吟听了这话,唇便抿得更紧。拥着自己的臂膀有力而熟悉,然他回头直直的看去,在稀微的光里,只看到一双澄亮的蓝瞳。
像玻璃珠子般,乾净、透彻,子吟彷佛能见着瞳孔的纹路,实在是美丽极了,却不是他最熟悉的。
「朱利安。」子吟便缓慢地说:「假若我此刻接受你,那只是因为子良。」
朱利安神色未动,一眨不眨地看着子吟。武的眼瞳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然在那黑曜石的珠子里,却总带着一点微微的亮光,令他看到了令人目炫的灵魂。
那倔强坚决的目光,就令朱利安缓缓的松开了臂膀。
「武,你真不喜欢我吗?」
在两人重新躺好後,朱利安的声音便闷闷地响起。
子吟并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又听到朱利安问:「为甚麽?我不够大白、三白好?」
「……」
「还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这异国人呢?」
「和洋人没关系。」过了很久,子吟才低声的回应:「你也很好。」
这回就换朱利安没回应了,只是被子下,握着武的手却是渐渐收紧。子吟看着窗外飘落的雪,目光渐渐变得晦暗不明,意识也沉没下去。
翌日早晨,日光依然稀微,然而雪终是停住了。
子吟起来梳洗,朱利安犹是慵懒地躺在床上,好梦正酣的模样。
「朱利安。」子吟看见市集里已有汽车行走,便道:「雪融了,我们该抓紧时间回去。」
朱利安睁开眼来,看武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心里难免感到了遗憾,然而昨晚能两人单独的共渡,又说了许多贴心话,倒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武。」朱利安便拉着子吟的手,「给你的汽车佚一点打赏吧。」
子吟听着,就苦笑了:「你想要甚麽样的打赏?」
「一个吻。」
子吟却是摇头,说:「下去吃早餐吧,我请你。」
然朱利安脸上笑意未褪,道:「和弟弟亲吻就可以,我却不行吗?」
瞬那间,子吟的神情便凝住了,只有兄弟独处一室时,他才容许子良亲吻自己,没想到朱利安竟是看到了。
「你的窗帘没有落下。」朱利安便笑着说:「从我房间能看的一清二楚。」
「子良现在认不得人。」子吟便攥紧拳头,说:「他就是凭本能做事。」
「那你呢?」朱利安却是问:「你也是凭本能和傻子亲吻吗?」
子吟定定地看着朱利安,却是声音哑着,回答不下去了。
「武,我并不是在给你任何道德苛责,只是想说一个吻而已,你能给你弟弟,就也能给我。」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朱利安立时便缓和起气氛,「我只是有点嫉妒。」
然而子吟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利安,他知道这很可笑,但在放纵着对子良的感情滋长时,他却依然惧怕别人知道兄弟乱伦的事实。
「还有谁看见了?」子吟颤声问着。
「科林没有看见。」朱利安便安抚着他,道:「小姑娘该也没有。」
子吟深深的吸一口气,便着朱利安快点梳洗出门。这可让朱利安有点後悔,他也不耍嘴皮子了,两人退了房,便马上发动车子回去。
在回程里,朱利安就带着歉意说:「武,刚才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子吟沉默了很久,才苦涩的说:「朱利安,我不知道拿子良怎麽办。」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入赘白家,子良便来害他的妻子,不惜一切要逼着自己回去,他狠下心了,子良却没有放弃,还成为了白家的威胁。
於是大哥和娘儿合着,要把子良杀了。
母亲要他选择子良,可这样的话,他又如何对得起大哥和娘儿?
然而他还来不及下决定,母亲却自缢了。
子吟闭上眼,过去的一切沉重得像巨石一样,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是真的没有确切的答案——他该拿子良怎麽办。
「你爱你弟弟吧?」朱利安驾着车,低声说着:「很早以前就已经是了,不然你不会在偷偷的和他睡。」
子吟凝神看着前方:「我不想承认,因为这是错的,子良他……是我亲弟弟。」
「撇开兄弟,男子和男子,本来就是错的。」朱利安笑道:「你和大白、三白难道就不是错吗?」
子吟便深深的吐息。
「袒诚面对自己的心意,喜欢谁,便尽一切地爱护他、为他付出。」朱利安别有深意的看了子吟
', ' ')('一眼,就说:「错或是对,待最後的审判日,让上帝再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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