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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晴天回到出租屋里睡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在饥饿中醒了过来,拿起手机,上面有十二个未接来电,其中九个是林予打的,还有三个,来电显示是舅妈。看着手机,蒋晴天眉头拧得死紧,最终还是回拨了一个。
电话刚通就被接了起来,女人的声音透着股强作亲切的生疏:“天天啊,给你打了好几遍电话你都没接,在忙吗?”
“没有,舅妈您有什么事?”蒋晴天礼貌得近乎疏离,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果然,只听女人松了口气似的,喜气洋洋道:“嗨,这不是你哥要结婚了吗,明天正好星期天,你看是我们去接你还是你自己过来?酒店就在……”
“舅妈。”蒋晴天打断女人的滔滔不绝,她握着电话的手有些用力,指节泛白:“那个,我就不去了,替我……替我祝他新婚快乐。”
“天天。”女人显而易见的失望,继而有些埋怨道:“你就这一个哥哥,他结婚你都不去?又不指着你随份子,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家人啊。哪有不去的道理。”
“舅妈,我……”蒋晴天想随口扯个谎,可是话到嘴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她觉得喉咙哽得难受,最后却只是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说,女人的声音忽然低落下去:“天天,你这样就太让舅妈寒心了。”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蒋晴天对着忙音愣了会儿神,继而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她看了看天色,随便套了件外套便出门去了。入夜的酒吧街非常热闹,夜晚褪去了白天的燥热,如同被封印的妖怪结界破了个洞,人们在这片灯红酒绿里醉生梦死、释放心魔。蒋晴天慢悠悠地走着,喧闹的音乐和人群让她感觉心情好了一点。
路过一个名叫红的酒吧,她熟门熟路地拐了进去。
舞曲音量大到夸张,蒋晴天绕过群魔乱舞的人群,绕到吧台后面,捂着耳朵冲正在调酒的人喊话:“南哥,有吃的没有啊?”
“小蒋来了。”被叫做南哥的人笑呵呵地打了招呼,抬抬下巴指着身后的桶装泡面:“有,自己弄。”
蒋晴天也不嫌弃,三下两下泡好了,开始西里呼噜地吃起来。过了一会儿,酒吧里换了轻柔的音乐,南哥擦擦手也坐到她旁边,开始喝酸奶。
蒋晴天嘴里叼着泡面,一大口吞了,揶揄道:“南哥,您老人家如此注重养生,对得起您那唇钉纹身和大耳坠子吗?”
闻言,傅南妖娆的眼睛朝这边一瞥,抬手抚了抚自己叮当作响的耳环:“你懂什么,你年轻抗折腾,南哥可是要奔四喽。”
两人笑着互怼几句,蒋晴天望着舞池中零零星星的人出神,她冷不丁来一句:“南哥,夜总会那边已经给查封了吧?”
“嗯。”傅南心不在焉应了一句,把吸管吸出巨大的响声。他喝完酸奶随手捏扁扔掉,回头,看到蒋晴天还在愣神,一双眼睛空空的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他叹了口气,伸手在她头上呼噜一把:“别总胡思乱想,你呀,还是太小了,脑袋里装得东西太多。你要知道,任何人在你的生命里都只是一个过客,卿爷是,我也是。等你到了我这把岁数就会明白,啥乱七八糟都不如自己活得开心重要,苟且偷生,苟得开心就好。”
“我知道了。”蒋晴天叹了口气。她小时候……大概初一的时候,加入了黑道。那时候也不算什么黑道,只不过是个在酒吧街打架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她跟着南哥一群人在整条街里耀武扬威,然后南哥会分她一点钱,那时候她觉得人生终于有了些乐趣。
当时,整条街都是卿爷的势力范围,有一次,她们在街上围堵闹事的人,偶然碰到了卿爷。蒋晴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他老人家的眼,反正就那样,她就被卿爷叫到手底下去做事了。
也不是电影里那些吓人的黑道交易什么的,就是在夜总会里看场子。她一个小姑娘就是去混着玩的,打架有一群精壮的Alpha上。她每天去晃一圈,卿爷给她的钱比当小混混的时候多得多。卿爷欣赏她,有空时会教她下围棋,还带她去酒会上见世面。蒋晴天一直觉得他就像自己的爷爷或者爸爸。
她一直不明白,难道黑道就是十恶不赦吗?虽然叫这个名字,可是卿爷也只不过是开了个夜总会而已,不就是一个有点霸道的商人。这样一个慈祥的人,为什么非得要死呢?
上个月,卿爷因为拒捕被刑警队当场击毙,就死在这条街上。
蒋晴天用叉子拨弄着泡面,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爸妈死得早,从记事起自己就寄养在舅舅家。舅舅舅妈待她算是仁至义尽,至少没让她饿着。可是,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他们的累赘,是外人。再加上她哥那个人渣……
蒋晴天几乎每一天都在努力赚钱,想要早点独立出去。后来她认识了卿爷,似乎得到了一点亲情。再后来她认识了林予,不可置信地拥有了爱情。蒋晴天简直不能更满足了。可是……可能是上帝在惩罚她的贪婪吧,最后,她的爱情竟然亲手杀了她的亲情……
“有心事?”傅南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对健身球,伸长了腿靠在椅子上,
', ' ')('如同一个退休老干部。
“你太夸张了吧?”蒋晴天忍无可忍吐槽道。她本来想说没事,可是舅妈挂掉电话前的那句话无端地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张了张嘴,把那句没事咽了回去。
“南哥。”蒋晴天舌头好像打了结,措了半天的词,终于叹了口气。她好像放弃了挣扎:“你朋友多,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明天哪家酒店要办婚礼,新郎姓李,叫李成俊。”
……
另一边,一天过去,林予终于恢复了点清醒。他撑着床坐起来,余光扫到手机,屏幕上黑漆漆的,没有一条消息。他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混乱时拨出的八个电话都变成了笑话。
他有时候也会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鬼迷心窍地喜欢上了一个小自己将近十岁的女孩子。付出的感情轻易就被当做儿戏,他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要是真的就这样分手……林予轻轻按住空落落的胸口,一股难以言说的失落感几乎掩盖住了此时身体上的难受。
屋子里没开灯,林予从抽屉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一个月前他还是烟酒不沾的大好青年来着。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直到眼睛睁得酸涩才叼着烟凑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涌入每一颗肺泡,轻微的烧灼感能让林予获得短暂的解脱。
他拖着发情期疲惫的身体,歪坐在床上吞云吐雾。黑暗中一点火星忽明忽灭,像极了濒死之人苟延残喘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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