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释没吭声,只将那斗笠取下,搭在了段青玱的脑袋上,自个儿骑着那一抖一抖的瘦驴行远了。
段青玱讶异,却无力,他扶着斗笠,跌跌撞撞地伏身青石:
“乱世群雄起,旧朝圣人殉。”
段青玱不知为何生,但知为何死,他扶不出救世之人,唯能守着老臣的清高,替那暴君向天下人谢罪。
韩释逃窜半生,今儿改扶他姓,只拥着薛家那沉甸甸的苦痛,迎风吹雷鸣而行。
吴渃囊中满是黄金白银,却总觉两手空空,他是商贾,亦是民间臣,唯有江临言登帝,他才能尝着此生非如鸿毛。
“老夫输得太彻底啊!”段青玱哭喊。
这嘉平年本就是魏盛熠扯下的弥天大谎,那人从未想要这嘉平年变作盛世,他是心甘情愿地将四疆清理干净,然后把那一团烂肉抛给群雄撕咬争食!
段青玱失声恸哭,只还艰难地咧着嘴唱完最后几句词:
“高台歌,高台歌,臣为车马,君为客!——”
段青玱挣扎着将头磕在青石之上,为那修罗乱世作了序。
雨太大,天太暗,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被卷入车马之间,化作了这嘉平春末的最后一道疤。
——中卷·完——
第130章胡不归
段青玱死了,死在泥潭里。
他从泥潭里来,最后又回到泥潭里去,一场暴雨下完就连血肉也被泥水给腌透。
兜兜转转,到最后,好像命也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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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胡不归?【1】”
天黑了,天黑了,为何还不归家?
草野上的孩子哼着,一蹦一跳,经过顾步染身畔时还冲他吹了个轻快的哨。顾步染点点头,咧了嘴,却是报以一个牵强的笑。
顾步染走在那片草野上,仿若踏在冰封千里的雪原上,不然怎么微风打过,他却瑟瑟发抖如新雏。
不是,他定是踏在惨遭焚燎的火原之上,不然怎会一步一痛,全身的血液都在咆哮着要奔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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