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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纷纷凋落
就在这一年,昭和十九年的十一月,日本军部忽然间发动了一波新的宣传浪潮,推出的新的军神是关行男,就在上个月二十五号的时候,他率领一个五人编组的飞行队,向美国海军发动了自杀性攻击,击沉敌舰一只,重伤一只,轻伤两只。
即使在战事如此紧张的时候,军部的宣传也是极其紧密的,可能越是在这样的时候,越是要注重士气的提高吧,因此简直是无孔不入,即使远在遥远的菲律宾,也有关于他的小册子发下来,杂志上更是满篇刊登着他的大幅照片。
叶归蓉端详着画面上年仅二十三岁的关行男,接受特攻任务后,他拍摄了生平最后一张单人照,相片上的关行男很冷峻很倔强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仿佛一夕之间便成熟了许多,另有一张他在海军兵学校时候的照相,明显年轻许多,五官鲜明俊朗,气质端庄宁静,据说身材也很高,从照片上来看,是一个风度潇洒的人,堪称海军航空兵的颜值担当,死后也更加容易塑造为偶像。
神门海斗望着叶归蓉,将苦闷的心情暂时抛开,微微一笑,道:“叶君也可谓军医之中的颜值担当啊,一定要好好保重自身。”
两杯清酒下肚,神门海斗便发起议论来:“日本居然连关行男这样优秀的飞行员都要杀了,像关行男这样技术精湛的教官级人物,不必如此豁出性命,也能够让五百公斤的炸弹命中敌舰甲板,却逼迫他也自杀攻击,显然海军空军的血已经将要抽干,这场战争不应该继续持续下去了,外交官都做什么去了?难道军部如此固执,仍然要继续作战吗?”
关行男二十三岁就是大尉,比神门海斗提升大尉的年龄要早得多,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在神门的价值评价体系之中,是很值得推崇的,然而就是这样优秀的人物,如今要进行自亡袭击。
神门海斗继续评议:“长州藩就是不行,如果是我们大阪藩,绝不会把战争搞成这个样子,石原中将虽然不是大阪人,但是却具有大阪的精神,早就说过日美之间实力的差异,只能够用战略弥补,最大程度灵活运用我们的优势,扩大敌人的劣势,而不是靠什么‘化不可能为可能’之类的亡命激素,可叹陆军大学惨淡经营这么多年,只出现这唯一的一个战略家,还给排挤到成为预备役,废弃在一旁,其余的人就只知道冲锋啦,决死啦,这就是要灭亡日本。”
这就好像应对肺炎一样,如果纯粹拼意志,那实在是证明已经山穷水尽,当然隆子的求生欲望确实强烈,然而最重要的还是青霉素。
叶归蓉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对答是好,单纯从战争思路上来讲,经过神门海斗这么一段时间的讲解,他也认为石原的路线更加明智务实,第四师团内部本来就有“三不要”原则,也就是“无谓的牺牲不要付出”、“不合理的战斗不要参加”、“穷途的敌军不要追击”,推崇的不是狂热的武士道,而是战略战术、情报收集、火力配合、后勤辎重之类,从日本方面来讲,如果是这条路线的人主持军部的运作,倒是相当有利的了,但是对于中国则极其危险。
神门海斗望着远方的夕阳,感慨地叹道:“‘弟子哟,凋谢吧,像这山樱花一般。’如果我一定给命令去执行自杀任务,大概不会说什么‘务请让我来干’,一声‘遵命’也就足够了,为了亲爱的人,本来是应该尽力活下来的,所以不会有这样热切的情怀;假如我必须要死,也不是为了天皇,更不是为了日本帝国,我是为了我的亲人,我的母亲、姐姐和侄女,还有我所爱的人,怎么样,我很潇洒吧?”
话语到了最后,神门几乎是有一些苦笑了。
叶归蓉此时也生出一些似乎是本不该有的伤感,安慰道:“陆军毕竟是在陆地上,不是那样别无选择的,更何况师团高层也不是大西中将那样的思想。”
飞行特攻队在天上只有一条路,但是陆地上的出路就很多了。
晚上,两个人一起休息,叶归蓉心中一时间颇为烦乱,便取出竹桥崇的那本笔记,之前神门海斗吟诵的关行男绝命俳句,让他很想再读一读竹桥崇的这些短歌,起初的几页,字迹还是工整的,到后面就越来越潦草,想来时间仓促之下,为了加快速度,便只好这样了吧:
“银河,她们知道我们这个小星球上发生了什么吗?”
“可悲啊,思想飘离开来,身体却坚守岗位。”
神门本来是坐在他的对面翻着书,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并排而坐,再过一会儿,居然成为肩并肩了,而且肩膀还居然越贴越紧,隔着衬衫传来神门身体的热度,贴得久了,就仿佛那衬衫也已融化的样子,生生便是皮肉直接贴着皮肉。
叶归蓉转头望着神门海斗,笑了一笑,两个人共处一室,往往就是这个样子,神门本来是秉持着日本风格,很矜持的,与人总是保持一定距离,然而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这样有些冷淡的样子,便要靠近过来,然后就越贴越近,终于两个人便贴在一起了,好在自己向来是安然不动的,倘若神门海斗靠近了一点,自己便挪开一些,两个人的情形
', ' ')('拍摄下来,用了快放,俨然便是一个追着一个在跑了,那种长镜头简直好笑,幸好神门倒是一向表情平淡的,倘若是满脸暧昧,配上这样的画面,便愈发显得鬼鬼祟祟。
于是叶归蓉便索性靠在了神门身上,这样可以节省一些力气,叶归蓉继续读着竹桥崇的短歌:“不知对面的人是以什么心情射出子弹,他肯定也不知道我的心情。”
叶归蓉幽幽地想着,此时竹桥君不知怎样了。
转过年来,昭和二十年的三月,第四师团转战泰国,到这时,战局对日军已经愈发不利,情况越来越紧张,军队内部弥漫着一种狂躁的情绪,叶归蓉处在一群日本军人之间,言语行为也日益更加谨慎,避免触动他们已经明显紧绷的神经。
这一天负责大队部警戒的小队发现了几个行迹奇怪的人,便拦截了他们,是几个年轻男子,有两个是华侨子弟,其中有一个中文名叫做冯劲然的人,分外年轻,大概顶多二十岁,尤为引人注目,因为他相貌长得极好,皮肤又很白,在东南亚这样日晒强烈的地方,想要找一个皮肤这般白皙的人,可是很难得的啊。
泽田望了望冯劲然,又转头望了望叶归蓉,即使身为男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都是漂亮人物,冯劲然的相貌几乎可以和叶归蓉相比,而且也不是虚有其表的,其人文质彬彬,一脸智慧,没有愚昧者常见的那种茫然迟钝,很可能是个学生,然而却自称是做小生意的,尤其是从附近草丛里还发现了一些已经基本完全烧毁的纸张,就更加让人疑惑。
消息报告到神门这里,神门出来看了看,简单问了几句话,叶归蓉连忙给他做翻译:“他们都是难民,请让他们过去吧。”虽然是华侨,然而已经是几代移民,所以如今的汉语说得也是半生不熟,十分僵硬,还往往词不达意,好在还能讲一些英语,这样英汉联合表述,叶归蓉也是好不容易才理解领会。
神门冷淡地问:“那么这些烧掉的纸簿又是怎样一回事?文件吗?”
叶归蓉有些焦虑地解释道:“是一些账目,还有家中的书信。”
“既然没有什么可疑,为什么要烧掉呢?不必再说了,冈田,将这几个游击队带下去枪决。”
小队长冈田答应一声,便带了几名士兵,把这几个青年人拖到树林里,叶归蓉焦灼地追着神门的脚步,不住地劝说:“他们不过是几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身上也没有武器,何必一定要如此呢?”
神门连理也不理,就在这时,只听树林里啪啪几声枪响,叶归蓉登时呆立在那里,神门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看,说道:“医生,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叶归蓉默默地回到医疗所,处置伤兵的手术急救。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泷泽来找叶归蓉:“叶医生,大队长请你过去。”
叶归蓉摇头道:“今天伤员很多,抱歉不能离开岗位。”
于是泷泽便一个人回去了。
夜晚,医疗所里的伤兵呻吟着,叶归蓉一个人坐在外面,仰头望着这热带地区的夜空,上海的天空总是仿佛有一些模糊的样子,仿佛工厂烟囱的气雾和居民区密集房屋散发的油烟气,将城区上方的天都笼罩住一般,而在这里,天空则很是明净,让人想到了清水洗过的蓝色玻璃,星星也显得分外明亮,那遥远的恒星,它们的光要经过多久,才能到达这一个正在彼此厮杀的星球?
神门海斗并不是一个特殊残暴的人,然而随着战局的严峻,他也变得越来越严酷,就在今天毫不犹豫地处决了那几个年轻人。
此时神门海斗一个人睡在床上,一只蚊子,或者是两只,在他周围飞绕不停,神门挥着手驱赶蚊子,烦恼地骂道:“这样大声地叫,难道以为我聋了吗?”
又过了三两天,这一天的傍晚,泷泽又来找叶归蓉,叶归蓉默默不语,泷泽暗暗叹气,很诚恳地劝道:“叶医生,我知道你不开心,不过大队长压力也很大的。”
叶归蓉没有再坚持,他整理了一下手边的物品,便站起身来与泷泽一起向神门的房间走去。
叶归蓉进了门,神门若无其事地与他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默默地坐着,过了一会儿,神门说了一声“该睡了”,便熄灯躺了下来。
黑暗之中,叶归蓉感觉到神门的手向自己伸了过来,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叶归蓉心中一阵气血上涌,转过身去将脊背对着神门,神门的手又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上还用了一些力道,轻轻揉捏,叶归蓉一声不响,也没有什么动作,就那么毫无反应地静静躺着。
感受到叶归蓉如此冷淡,神门在昏暗的室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也并没有发作,只是干脆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胸膛紧紧抵在了叶归蓉的后背,呼吸也吹拂在叶归蓉的颈部。
叶归蓉给他搂住腰间,起先精神有些紧绷,好在神门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就只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神门果真要向自己提出性事方面的要求,自己可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是现在这样。
不过不多时,叶归蓉就感到,如此炎
', ' ')('热的天气,给他这样紧紧搂住,真是热得通身是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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