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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藏风还是陷入到一场梦境之中,梦中他背着一把银白色的华丽长剑,纤长的剑身被裹在精巧的剑鞘之内,其上花纹勾勒,正与剑柄相应,而那些纹路分明是一道道浓缩的阵符。层层叠出一种繁复的夺目美感。
他的目光凝结在剑上,是因为他只能看见梦中自己的背影,梦中人穿着一件蓝白仙衣,质地轻盈,行走间随动作轻摆袍袖。但也身姿笔直挺拔,步伐稳健。而四周景色分明是在天都峰内。不过未几,他便见了严雪明。
严雪明正在栏前眺望远处,黑发蓝衣,肌肤仍是没有多少血色的冷白,说来他长相柔和,但过于冷冽的气质让人总是忽略他的外貌,只能在与他的对视间,被他毫无人气的冰冷视线逼的低头俯首。
那位自己却丝毫不受他气势压制,而是怒气冲冲的质问:“师尊,为何师兄说你不允我修无情道?”
严雪明仍是淡淡的模样:“你身上尚有天命因果。”
“但是掌门师兄都允我去问道石前,了断尘世之因。”问道石是紫陌仙宗一件天阶灵宝,以血浸之可使人遭逢心魔般,看清心中隐秘,问清道心。更是可让问道之人,短暂看清今生因果。
修真之人年岁越久,修为越深,所沾因果越是无法计数,若是被问道石所伤,因果加身下动摇神魂,甚至可能会身死道消。但宋藏风他年岁尚小,牵连不多,他问心也只想找到血脉亲人,彻底斩断尘缘,踏上无情道,选择大道独行。
但严雪明眸中一深,宋藏风只觉如识海内被无形剑锋寸寸扫过,心中所思所想,皆被严雪明一览无余,他再维持不住一时激愤而匆忙赶至的锐气,而是战战兢兢扑地跪倒:“师尊。”
“顾子章绝不会应允你去碰问道石。”严雪明平静道:“日后不要再说这等低劣的谎话。”
他的眼神又挪移到远处的云雾和其中交错明暗的山峰上,才忽然问道:“为何要修无情道。”
宋藏风右掌紧握,连指甲都陷入血肉之中:“因为修者之中,剑修最强,剑修之中,无情道修者最强。我,我只想变强.”
"为何想要变强。"
“我。。。我得飞升成仙。。”宋藏风表情肃然,将肩膀挺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野心,他不是说我想成仙也不是我要成仙,却是我得成仙,这是仙宗之人对给予他供奉同时想要索取的报酬,日积月累下的潜移默化,已经从他堪称宏大的志向,变成了志在必得的目标。
“若是如此,还去寻你师兄吧,你修不得无情道。”淡淡的声音传入宋藏风耳中,严雪明没有指出宋藏风的幼稚可笑,大道途中千难万阻,成仙路上又多少崎岖波折,而斩七情六欲,断三千因果的无情道一途会是于修者自身是多么无奈残忍。他也只是平淡的没有任何解释的让宋藏风放弃。
“为什么?”宋藏风重新燃起怒火不解:“师尊,你是我的师尊,从你收我为徒那日,我以为我会和师尊你一样,成为一个剑修,追随着师尊你走过的前路,凡是你的教诲,我定会牢记于心,丝毫不敢懈怠,但是师尊你只是把我带回仙宗,给了我一个你徒弟的名号。”
“我甚至连寒成峰都不能踏足,我修行至今日,都是由师兄指点于我,可师兄只是……只是…师兄’他愤怒的脸微微涨红:“您才是我的师尊。”
他不可言说初见严雪明时,在他心间留下的难以估量的震撼。仙人九天御剑而来,孤傲出尘,仿佛尘世万物都不配入他眼中。但那个仙人却问他:“你可要做我的弟子。”
他埋了那个与他一直相依为命的老人后,便紧紧攥着严雪明的衣角,站在严雪明仙剑之上时,他的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升腾起的对未来的期许。
这不是老鬼的记忆。宋藏风从梦中惊醒,这绝对不是老鬼记忆中的事情,老鬼剑道平平,甚至连剑气都无法凝结,更遑论对剑道的执着痴迷。那是,那应是另一个宋藏风……
这个猜测让宋藏风后背冷汗津津,但也可能是老鬼留下的陷阱,故意让他心中难安,他得忘记此事,对了,师尊还在他身侧。师尊的伤势?
他连忙看向严雪明,才发觉严雪明也睁开了双眼,只是似乎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严雪明仿佛失去了在仙宗时如影随形的冰冷和呆板,他不止坠入了人间,还坠落红尘之中,以至于此时脸上的神情是如此的生动。
“藏风…”他慢吞吞疑惑问道。又眨了几下眼睛,才将游离的思绪回笼:“我好疼……”
他眸光清澈,原本乌黑的瞳孔现在却因伤势化为浅浅的褐色,迎着窗外日光,透彻的好似琉璃一般。令宋藏风一时语塞。
出了客栈,宋藏风还是背着他的师尊,而严雪明却好奇的在他肩头左顾右盼。可他如雪般的长发和肌肤,浅色的眼瞳却引来更多窥视的目光。
晨起的城池喧嚣热闹,街上走动的贩夫走卒和采买的行人,一身风尘压货而过的行商,五大三粗携带刀弓的镖局壮汉,青布小轿和高大精致的马车旁簇拥着衣着整齐的下人。街上人形形色色。但他们两人却与之格格不
', ' ')('入。仿佛昏沉灰黑的暗夜上,升起一轮明亮的圆月。
宋藏风在修仙界内都可算极好的皮相,便是光观面相,都能看出他之不凡,尤其是老鬼离开后,他眼神已经恢复平和,甚至更为深沉,使得他清逸的容颜增添些许成熟。而严雪明的相貌还要比他更盛一筹。
顶着越聚愈多的视线,或是欣赏痴迷或是阴森恶意,宋藏风逐渐升起一丝躁意,他想要带严雪明去一处安静所在,但他还记得这是人间,若是此时御剑,定会惊扰这些凡人。闹出大动静来,被守界者发现的话,可能被废去修为灵根,沦为真正的凡人。这是仙凡之别的界规。
因人间界唯有那些需要红尘炼心的修者才可被允准入内,而且要被封锁修为,只留可以保命的灵气方可行走其中。规矩被定的极为苛刻,昨夜是他借夜色之故。更是小心翼翼。
待出了城外,神识扫过身后,他架着一辆马车,直奔一处荒山密林,再出来时,世间已经少了几个人,多了几道横死的魂魄。
他紧紧拥着严雪明,带着对前路的迷茫,问询道:“师尊,你想去哪里?”
宋藏风心里羡慕起老鬼,前世的老鬼未疯癫前,与他一般年岁时,眉眼桀骜,难掩傲慢,但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信服的威严和举重若轻的底气。但是宋藏风已经被磨平了所有的锐气,更是陷入一种惊弓之鸟的恐慌忧郁中难以自拔。
严雪明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流露出不解和好奇来回应。
宋藏风嘴中满是苦涩,最后只能搜寻到了一个简易的法决,变换了容颜,而之前因为这种障眼法,也只能糊弄过毫无修为的凡人,才被他一时忽略。
而后他又拿了储物戒中的几块金银,添置一方小院,才算与严雪明有了落脚处。
他试探发觉,若是从中取出金丹期下的灵石丹药符咒阵盘法器,便如探囊取物,若是想动用其他,不仅不被允准,还会被震伤神魂,应该是老鬼有意下的禁制。
宋藏风把严雪明安置在床榻上,依次施了清风决,降霖术,净火决,这些简易法术,一扫院中杂乱,才躺在师尊身侧。而严雪明却温柔的把他拥入怀中。
他不知道师尊是失去了记忆还是因为修为跌落到筑基期打击太过,才会表露出这般柔软,是的,严雪明的伤势在他探测下已然恢复大半,但修为也不可控制的跌落到筑基后期。
如今的他们不再是化神尊者,不再是依仗着仙宗之势的小师叔祖。而像是被流放到不毛之地的囚徒。心惊胆战的等着被人安排好的命运。却生不起反抗的勇气。
太弱小了,宋藏风只觉疲惫不堪,师尊此时的状态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师尊本该是强势的傲慢的不容置疑的强者,一个脆弱的连寒成峰一场风雪都似乎遭受不住的师尊。还需要他的照顾。而不能……
但严雪明温热的身体他的手下,血液涌动间带着沸腾的热度。他才发觉这个姿势是多么的亲昵亲密,除去衣袍的两个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但宋藏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因他从未被认真教导过,他短暂的一生,哪怕加上老鬼遗留的记忆,他能窥探到的还是修行相关的典籍精要。这种过度的亲近反而安抚他内心的慌乱,让他越发沉迷进严雪明发丝间隐带的幽香。
宋长锋的手指抚摸过木架上的蓝色法袍上若隐若现银色纹饰,他从寒成峰上取来的,衣袍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气息。
他虚虚的环抱住那件长袍,似乎把衣袍原本的主人也拥入怀中,可惜的是他当年拥有这个机会时,他却用冰冷的剑锋逼退那人不知真假的讨好。
“真脏!”他模仿着自己年轻气盛时的语气,又退后两步,手中逐渐凝结出一把银白色的带着繁复纹饰的长剑,剑锋抵在法袍前襟处;“你让我觉得耻辱和恶心。”
“师尊!”
他静了静,又突然夸张的大笑起来,手中剑瞬间四分五裂,散为剑气后令蓝袍都鼓荡起来。
宋长锋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狰狞的笑脸上,眼神却充斥着狠戾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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