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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荷华!”
最终故事的发展不是像许栀所想,再见那茅屋门口出现了个女子。
燕月换了身衣裳,虽面色苍白,但她眼里透露出浓烈恨意。
许栀接触到这种恨意,强烈,无言,不可消除。
这是六国之人对秦的憎恶。
还没走出两步,许栀头顶刹那飞过几枚泠泠银针。
惊魂未定间,她已被人给护在身侧。落叶拂过他的发梢,日色变浅,许栀愕然地望着他,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身手,她想说话,但张良先一步开口说话,她腰际又很快被他松开,她只能从吉光片羽中看到他波澜不惊的眼。
张良声音很淡,未见一丝慌乱,“此为城父郏县,望你三思。”
四下无风,夏日浓密的绿林中,竹叶片片,是个很容易杀人于顷刻的时机。
燕月盯着嬴荷华举起的弩机,觉得自己见到了这辈子她觉得最好笑的场景。
“张良,不觉得脚下这土地踩得心虚么?”她拿剑鞘敲了敲自己的右腿。
许栀看出来她行动不便,要不然刚才朝她而来的,该就不是银针而是她脱了剑鞘的剑。
燕月大抵还不放弃要说服张良。
“原本韩国的土地,是你张家的产业封地。可现在它属于秦国,城父划入颍川郡下,已然姓了嬴。你居然保护你的仇人?”
她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敌人,又像是在看曾经的朋友。
许栀无疑撞入了这个对视,顿觉周身汗毛耸立。
也许她现在不该说一句话。她应该哭,哭得梨花带,小鸟依人一点,踉跄着出演一种无可奈何。或许她这样做了,还能博得在场两人的怜悯。她还能乘机把锅甩给他们三个,看他们争斗,然后坐收渔利。
如果她足够参透厚黑学的要义,要她选择自保,她就该这样做。
可她没办法,忽视自己的本心。
于是,她无视一旁不知敌友的卢衡,放开张良握住她的手。
她还是要独自面对这些解开不清的仇怨。
许栀兀自笑笑,“你看吧,就算我一时心软放了你,你不会放过我。而你因一时仁慈,我却还是抓了燕丹。”
燕月微微愣住,“你知道?在华阳宫是我?”
“很久的事情了。”许栀回身看了看张良,又回过头朝燕月道:“那可能是你们第一次合作吧。那时候子房是真想杀我啊。他那么果断地给你们燕国人安排了通往咸阳王宫的路,在守卫森严的王宫做这些事情很难的,你看,他这也并不算背叛。”
许栀摸摸自己的心脏,没心没肺地冲燕月笑笑,这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这里还在跳,也是意外得很。”
许栀一边说话一边又挪了两步,“你哥哥逃跑的时候,你也没少出力。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咸阳,又为什么不好生呆在蓟城?算来算去,谁也不曾想到,你们非要赶着来送死。”
她最后一句话指向不明,说的是燕丹,也包括燕月。
燕月觉得自己从未看清楚过眼前的公主。
她浓丽的眼眸中含混着模糊不清的光亮,说话永远带着笑意,洋溢着天真的残忍,又格外清澈纯净,仿佛早就知晓他们所有人的一切。她只是作壁上观,偶尔指点指点,却无意间搅动风云。
然而燕月很快把她这种了然当成傲慢,燕月冷哼一声,“公主既然事事了然,何必要等到自己陷入种种危险境地?”
许栀很想要脱口而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许栀微微笑道:“我乐意。”
燕月哑然。
“对于燕丹,若我与你说他乃自刎,你可相信?”
燕月愣住,一年以来,她终日构建的仇敌告诉她这个话,她绝对不会相信的,控制不住浑身颤抖,“这怎么可能!”
“信不信由你。”
燕月有些仓皇。“你说这话,”
许栀打断她,“我说这话自然是因为我与你的事情,要我们自己解决。就算你受伤了,我也不一定能躲得了你的暗器。不如我们同时发箭,生死自负。”
燕月闻言大笑。
如果她不是秦国公主,她相当愿意和这样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子做朋友。
卢衡终于上线,提了刀,很沉地看了燕月,如果他算得不错,她袖中已然没有银针。
他将刀头利落地插在土里。
卢衡垂下头,俨然一副想要金盆洗手的模样,她坦言,“你若想卸任,我倒是没什么,不过你还没去官署拿你的造记,而且你也需得知会李监察。”
她一股脑把话往自己身上揽了,又告诫卢衡现在造记还在她手里,今天还得要保证她的人生安全。
卢衡颔首,“属下没有此意。属下昨日寻得燕月,是因一封来自咸阳的信。”他方从怀中摸出密信,这封漆管用了秦封篆文封口,乃是密阁所出。
许栀正要去接。
绿林成片,山雀跳跃,日落浮金。刹那间却被人生生从手中取走,老者踏林而出,灰衣袍,背一把大剑。
“鸿至子。您来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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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公主果然信守承诺。”范增手上握住密遮,再扫了一眼他离谷多年的首徒,又蹙眉看了眼他不听话的学生。
“我想当务之急,各位不该在这山林之中悠然闲谈。群鸟阵阵,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许栀看着他,“您屡次插手我秦国之事有些唐突了。”
张良凝目,从容于色,“范增先生,多年不见,您不远千里奔来此地,有何见教?”
范增?许栀心头一怔。这个名字给了许栀前所未有的忧惧。项羽的亚父范增。如果当年项羽皆听了范增之言,刘邦阵营里全部的谋臣加在一块儿,恐怕未有上下之分。
范增笑了笑,沟壑纵深的眼睛扫过张良。“上次一别还是你守备查验府库之物的时候了。六七年不见,你倒也未改。难怪你父亲让你对墨柒和我避而远之,”
他又淡淡看了眼嬴荷华,开始用他惯用的思维看这些人,就不自觉地把话说得多了。“你们张家人,凡事总想弄得明明白白。但有的事情透彻了倒容易适得其反。一个因果,哪里这么容易得到啊。”
他说的就是张平,也说的就是张良。
范增见张良容色微变,陷入沉思,他不免觉得高兴,这几天他要被负刍和燕月气死了!!他的话这俩一句也没听到,这次总算有话说出去,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
但范增又见张良侧着身,要将嬴荷华挡在身后。
不免又怒气上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他大概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天生就很缺少感性。他理解不了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思维惯性,更无法理解抛弃理智去做糊涂事的矛盾心理。
反正张良这会儿该是听懂了也不会付出行动,暂时是没救了。
范增不免对几步之外的那个嬴荷华有几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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