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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原本很平常的一天,因为韩御史弹劾楚王结党营私,从而变得不寻常起来,致使很多年后,都有人能清晰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堪称石破天惊。
早朝上,差点炸了,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主要是太突然了,一众文武大臣们简直怀疑耳朵幻听了。
连建兴帝都愣住了。
最近的政事儿,几乎都是围绕着南边和北边的战事,要么就是各地的灾情,其他鸡毛蒜皮的事儿,众人都默契的不拿到大殿上来说,因为实在顾及不到,特殊时期,只能紧着最重要的。
连御史都宽容多了,不再找茬儿,揪着点问题不放。
然而,竟是一下子憋了个大的,炸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大殿上,诡异的沉寂后,便如热油里面滴落进去水,噼里啪啦的四溅开来。
有明哲保身、沉默装死的,有忧心忡忡、慌乱不安的,也有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的,当然,朝中也有不少楚王的人,此刻立刻跳出来大骂韩御史居心叵测、污蔑造谣。
韩御史不慌不忙的拿出证据,交给内侍,送到建兴帝手里。
所谓证据,便是当初许怀义半夜三更去姚家书房找到的那些账册,还有信件了,他为了麻痹姚家和楚王,没有带走原件,造成他们的事儿并未被发现的假象,但他用手机一一拍照留底了,想用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誊抄一份出来。
虽然,不是原件,但其中的内容还是非常有可信度的,毕竟账册上记录的交易内容,时间和东西,以及牵扯到的官员,追查的话,总有办法能找到蛛丝马迹,另外就是那些信件,虽然有些事儿故意写的含糊其辞,普通人看了或许觉得云山雾罩,猜不透其深意,可对混朝堂的老油条们来说,那就太明白了。
至于是不是诬告,只要将涉案的人抓起来,就没有锦衣卫撬不开的嘴。
毕竟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要深究到底的,谁叫皇权敏感的,普通官员结党营私尚且是大忌,更遑论是楚王这等皇室中人。
要知道,这位王爷,可也是正儿八百的嫡子,只是出生的太晚了,要论母族出身,他比前头几位兄长可高贵多了,若当年的开国皇帝没那么早驾崩,再多坚持个十来年,最后皇位,很有可能就是他。
不得不说,身为皇子,这是莫大的遗憾,心有不甘也是正常。
但这三十多年,楚王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野心来,一直都是走的不争不抢的路子,老好人似得,在京城,也很低调,不过但凡与之交往的人,就没有不夸的,可见他很得人心。
如今,却因为韩御史的弹劾,忽然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至于朝廷是如何处理的,没多久,便有小道消息传遍了京城,很快引起轩然大波,各处茶楼酒肆,都在议论此事,猜测着是真是假。
顾欢喜也一直有让人盯着,韩钧来跟她说的时候,她正在看信。
信是江先生写的,京城发生的事儿,他都已经知晓,并且从老家往回赶了,不出意外,再个数月就能到。
顾欢喜明白这是他的好意,怕她一个人在京城,再被人欺负,但其实她并不想让他这么劳累奔波,冬天赶路太遭罪,可这会儿再阻拦,已经是来不及。
好在有焦大夫,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收起信,跟韩钧打了招呼,问起正事,“可是京城又出什么大事了?”
韩钧点头,语气有些复杂,“今日早朝上,有御史弹劾楚王结党营私。”
闻言,顾欢喜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面上还得做出惊讶状,“弹劾楚王?哪位御史这么大胆子?还结党营私?我怎么听说,这位楚王就是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呢,朝政都不理会的,结党做什么?”
韩钧道,“楚王这些年,确实没表露出任何野心,他性情温和,人缘颇佳,身为皇室的宗令,皇家人大都信服他,谁能想到……”
他顿了下,继续道,“弹劾他的是韩御史,这位御史大人刚正不阿,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可但凡他弹劾的人和事儿,甚少是无的放矢,这次也是有理有据,震惊了整个朝堂。”
顾欢喜问,“这么说的话,韩御史弹劾的事儿,很大可能是真的了?”
韩钧讳莫如深得道,“我也不敢乱下定论,得等朝廷去查证。”
“那朝廷打算怎么处理?”
“一边请了楚王去自辩,一边命禁军去抓相关人等回来审讯。”
顾欢喜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辩?谁会承认自己犯罪?至于抓人,禁军抓的到吗?不会又跟之前那样,被人提前都灭口了吧?”
韩钧摇头,“这回不光派了禁军,还有锦衣卫通行,另外……”
他压低声音,语气略有几分紧绷,“楚王府虽然没被禁军围了,但暗中被人看管起来了,暂时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可就是上赶着递把柄。”
顾欢喜听了这话,多少松了口气,“但愿别再出意外,不然,总是落后凶手一步,实在是叫人疑心禁军的办事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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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有八九,禁军里就有楚王的人,而且,职位还不低。
韩钧意会,眉头一皱,流露出几分忧心,“若楚王真被查实,结党营私,那京城,怕是要不稳了……”
顾欢喜挑眉,“难不成他还敢反抗?”
韩钧听的心头一跳,忙道,“那倒是不至于,我是怕,闹僵起来,会影响战事,楚王是皇帝的叔叔,占着辈分呢,况且,太皇太后还在宫里,有这么一尊大佛震着,皇帝若是想清算定罪,可不容易,恐会有的折腾,届时,后宫不稳,定能影响到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忙着应对这些事,哪还有心思再操持战事?”
顾欢喜没接话,主要是南边闽王和楚王有可能勾结倭寇事儿,她暂时不能透露。
韩钧又道,“最近约束一下府里的人,尽量低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观望下形势再说。”
顾欢喜点头,“楚王府,这算是摊上事儿了吧?”
韩钧叹道,“岂止啊,是摊上大事了,也不知道是谁给韩御史提供的那些证据,真是厉害。”
顾欢喜但笑不语。
其他人,也在猜测,韩御史说的很清楚,证据不是他搜集到的,他没那本事,他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要说干这种事的,最大可能是锦衣卫,但从早朝上建兴帝的反应来看,他事先并不知情,再说,真要是锦衣卫,也不会公然拿到朝堂上说。
剩下的另一种可能,就是楚王府的政敌,有理由这么干的,皇室中人得嫌疑最大,一时间,几位皇子人在家中坐,祸行天上来,莫名其妙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上,直呼冤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楚王组织内部有人反水了,或因为利益分配不公,或是察觉到楚王对待自己人太过凉薄狠辣想跳船等等原因吧,总之,不想再跟随楚王,做那从龙之臣,于是便掀了桌子。
反正,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顾家两口子身上。
真正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夜里,俩人在车里一边吃宵夜,一边说道此事。
许怀义撸着烤串,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皇上还是不够果决,我给他准备的证据都那么充分了,他竟还犹豫不定,只要眼不瞎,就该知道楚王确实对皇位心怀不轨,况且,他还有几座大靠山,这种时候,不借着御史弹劾得机会趁机拿下,还等啥啊?真等人家逼宫?”
“可梦是不信?”
“哼,这种事,只要有点苗头就该斩断所有可能,信不信的重要吗?这个建兴帝,还真是有点老糊涂了。”
顾欢喜猜测,“大概是忌惮楚王背后的那几座靠山吧?若他不管不顾的动手将楚王下了牢狱,太皇太后第一个就不答应,那位老祖宗,据说吃斋念佛,低调的很,可再低调,皇上也得喊她一声皇祖母,一个孝字,就能按的他翻不了身,而且还有刘家,刘家手里还掌着兵权呢,皇帝敢任性?能不多思量一下?”
许怀义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可错失良机就是错失良机,权衡利弊没错,但跟觊觎自己的皇位比起来,其他得事儿,都算是小事吧?养虎为患啊,皇上再不拿出点魄力来,哼,且等着被人撵下台吧。”
顾欢喜白他一眼,“按照孟瑶的安排推演,楚王这几年并未逼宫好不?不是先让大皇子上位了嘛,就算是捡漏,至少没爆发内乱。”
许怀义叹道,“媳妇儿,此一时彼一时啊,孟瑶的上辈子,没咱俩参与,这辈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万一大皇子捡不了漏呢?万一楚王提早想上位呢?那几位皇子的资质,我这一年也暗中观察过了,说实话,都很一般,不管谁上位都很难压制住楚王,你别忘了,楚王可是暗中养了大量私兵的,真要逼宫,胜算很大!”
顾欢喜拧眉,“朝廷的兵马就那么不堪一击吗?京城十万禁军,难道也挡不住楚王的私兵?”
许怀义解释道,“禁军是有十万,加上西山大营,还有五成兵马司的人,能凑出二十万来,可你能保证,这些人还都听建兴帝的调派?谁知道楚王暗中收买了多少人呐,届时真要逼宫,那些人只要都按兵不动,就够楚王恣意施为的了,要不然,上辈子,他怎么成功的?定然除了私兵,还有其他的保障。”
顾欢喜恍然大悟,刚才她忘了这茬了。
许怀义继续道,“还有那个闽王,盘踞在封地上几十年,他儿子继承爵位后,娶得是刘家女,那可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他们天然是同盟关系,这次倭寇进犯,按照目前的线索推断,闽王十有八九是跟倭寇勾结了,至于意图,暂且不知,但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可能……”
他顿了下,声音冷凝道,“借着战事发财、扩军、圈地盘,消除异己,把附近几个州府,明里暗里的都划拉到自家,如此,他可就是这一片真正的土皇帝了,山高水远,建兴帝也奈何他不得。”
“那对楚王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闽王打下来的地盘,不得分他一些?就算不分,也可以当成他的大后方,万一逼宫要起大的战事,这边就能帮他提供粮草和兵源,再者,跟倭寇发动这一场战事,也能趁机消耗朝廷的兵马,此消彼长,楚王不就更有逼宫底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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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一己之私,联合倭寇做这种局,简直是丧心病狂。”
“嗯,他们造太多孽了,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我就想着,建兴帝能给力一点,扛住压力,干脆把楚王一家直接给弄死得了,如此一了百了,啥私兵,啥闽王,都用不上了……”
顾欢喜无语,“你想的倒是怪好,你觉得可能吗?”
楚王一家又不是傻子,还能等着建兴帝杀他们?
建兴帝要真那么干脆,楚王必反,届时,只会让逼宫的内乱提前几年上演,怕是到时候,大皇子捡漏得机会都没有了。
许怀义苦笑,郁闷的连手里的肉串都不香了。
顾欢喜宽慰道,“虽然不能一次把楚王府给拔除,但只要建兴帝没昏聩到底,就一定会想办法防备和压制,而且,几位皇子也会警惕起来,只要有了戒备心,楚王以后再想干点啥事儿,就会束手束脚了,再者,这次得事儿,怎么着也得给他个教训或是惩罚吧?”
许怀义唉声叹气,“不好说,要看宫里那几位大佬得博弈了,这些,咱们就插不上干预了。”
他们目前,也就事点个火而已,烧不烧的起来,会不会旺,要看最顶层的那波人如何选择。
不过,宫里的事儿,寻常百姓就打听不到了,接下来几天,顾欢喜再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隐约传出太皇太后病了,已经请了几波御医去看诊,却都不是很好,楚王留在宫里侍疾,案子一时陷入僵局,都在等禁军的消息。
若是能顺利将涉案的人抓来审讯,事情就会有突破口了。
不过,先禁军一步的,是朝廷的圣旨到了济州战场上,命楚王世子即刻回京城,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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