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不以为意,“失望不至于,好在你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当然啦,事情没有绝对,你未必就错了。”
“额娘,您知道就要为太子办寿宴的事吗?”胤禛问。
“没听说,几时提起的,我这儿每年只预备皇后忌日的祭奠,毓庆宫的生辰一向不插手。”岚琪和良妃挑选料子,清溪书屋那里的事刚刚才散了,还没来得及传过来,她不知道不奇怪。
胤禛将这件事一一说了,又提起从前种种,提起如今众阿哥之间的关心,脸上神情紧绷,沉重地说:“额娘,他们都在做着什么,可我什么都没做。”
岚琪心疼地看着儿子这纠结的表情,刚成婚那会儿,还能搂过来抱一抱,现在是再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了,高高大大的男子汉站在跟前,她要是伸手去抱他,儿子该吓坏了。想着不禁笑起来,反而被胤禛抱怨,“额娘笑我什么?”
岚琪在边上坐下,示意儿子给自己斟一碗茶,等润过了嗓子,却依旧没有答方才的话,反而问:“年末年初各地霜冻灾害,哪几个省哪几个县最严重,受灾程度如何,受灾百姓多少,你可知道?”
胤禛一愣,他答不上来。
“去年何处粮产最丰,今年那里的气候又会如何,你可知道?”岚琪淡定地看着儿子,“今年开春后气候将如何变化,旧年几处疫病爆发的地方,今年如何再防治疫病,你研究过吗?火器营新研究了什么大炮火枪,你去看过新鲜没有?皇阿玛前日刚带着我们几位娘娘,去看了新鲜,地动山摇的,额娘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胤禛越来越窘迫,只等额娘问他:“黄淮流域治水,总该知道了吧?”但他刚要开口应答,母亲就说:“这是你跟着皇阿玛南下专心做的事,你答得上来,额娘也不会觉得稀奇。但若先头那些事,你都能答得上来,额娘才佩服你,才会觉得我的儿子真叫人骄傲。”
“额娘,是我疏忽了。”
岚琪温和地说:“眼下疏忽了还来得及,你做臣子的,不关心国家民生,盯着别人的阴谋诡计做什么?自然,咱们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你不能把这个当做正经事,把其他的正事反而都放在一边。你说他们都在做着什么,算计也好谋利也罢,那是人家的事。你又说自己什么都没做,照额娘看来,你是做了的,你做得就是光站在一边盯着他们看了。”
胤禛满面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母亲双手捧起他的手,感慨道:“我儿子的手,已经和他阿玛一样厚实宽大,暖暖的像手炉似的,捧在手里额娘觉得很安心。”
“额娘,是我作茧自缚,是我糊涂。”
“那就破茧而出,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岚琪道,“你既然不愿和他们一样去折腾那些事,那就把心胸抱负放到天下去,差事或许轮不到你来当,可你不能不知道这天下发生什么。家国之大江山之重,你学一辈子都学不完,又怎么会没事做呢?来日皇阿玛若是问你起这些事,你能回答得上来,他会很宽慰,没有什么比江山更重,在你皇阿玛眼里,从不曾改变。”
母亲一席话,让胤禛醍醐灌顶,他最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兄弟中,在朝堂里是什么位置,做皇子,他比不得其他兄弟会哄父亲高兴;做臣子,他也不如其他人能在朝臣中游刃有余,从前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如今要他去围着别人转,他就做不来了。
岚琪又道:“你皇阿玛常对我说,怎么我们儿子不会和人打交道呢,可这阵子他不念叨了,说打交道这事儿,急不来。额娘也觉得,逼你去送往迎来的应酬,也没什么好结果,你就照着你的性子下去,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也不赖。但你不能真的闲着,多多关心天下大事,把眼光放长远些,你的眼界和心胸,自然就开阔了。”
胤禛脸上的阴云散去好些,笑容也自在了,眼底都是对额娘的崇敬,却不知她的母亲并不是大智慧,而是记着丈夫对她说的,什么也比不过江山重,他们说好了的,为儿子答疑解惑,只要告诉他江山为重,就足够了。
此时环春和十三阿哥说说笑笑进来,环春求岚琪别叫十三阿哥给她揉肩捶背的,又正经说:“清溪书屋传话过来,太子三十寿诞在宫里置办,咱们四月底回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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