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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夜色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叶莲娜望向窗外,原本白得刺眼的一片雪光现在显得柔和,今天的夕阳颇有一点美感,橙红色的阳光为大地添上了一点金色的光彩,远远望去雪地上居然仿佛镶上了一道金边,让那满含冷意毫无生机的色彩看起来不那么可怕了。
房车停在路边,道路不远处有几栋房屋,黛安娜扫描过,那里面没有人。挂在车壁上的几个人飞快下了车,隐身在房车后面观察着那几栋房子,过了一阵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走过去搜索。十几分钟后,从敞开的房门里拖出两具尸体,地上的土太硬了,高鹰等人也没有掘土工具,随身的军刀不好用来挖土,因此她们只能把那两具尸体远远地拖到几十米外的地方,然后从周围捧了一些雪盖在死者身上,做成一个雪墓,这样也算是安葬了死者。
但是这一切房车里的人是不知道的,她们此时正忙着做饭,吸油烟机正在工作,沈秀实正在炸土豆丸子,旁边裴青萍在给他帮忙。
沈秀实用不锈钢漏勺从油锅里捞着金黄色的丸子,忽然他仿佛是猛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紧张地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抽油烟机这样工作,油烟排到外面去,气味会不会飘到很远?外面的人也会闻到的吧?她们会怎么想?”
裴青萍也是一愣,这几天他简直是把房车当成了万能世界,尤其是今天下午房车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劫匪的路障和房屋,她们坐在车里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震动,仿佛房车仍然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一样,这让他简直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当时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抓牢了沙发扶手,妈妈甚至把杯子都握在手里,生怕忽然之间房车猛烈颠簸会把玻璃杯从桌子上震下来,摔在地上磕破了,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直到房车重新开上大路,车子里都极其平稳,连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水杯,里面的水也只是轻微晃动,因此裴青萍便有了一种错觉,觉得房车里面自成一个世界,与外界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父亲此时的话提醒了他,即使房车吨位再重,甲板再坚固,马力再强大,但是油烟的处理是一个循环问题,如果不排出,就只有过滤之后二次利用,那么吸油烟机的后面实际是一个净化系统?那些植物油的微小颗粒从空气中被分离出来,进入动力系统了吗?真的太神奇。
这时房子里的几个人也在说着:
“这里倒是有几间房子呢,可是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哪一家的烟囱里也没有炊烟。”
“哈哈哈萍姐,你又开始怀旧了,那个年代大家都用电子炊具,谁还用老式柴灶呢?当然不需要烟囱啊!虽然有些郊区的住宅也建得有烟囱,但很多都是用来装饰,或者是仿古壁炉在冬天燃起来的时候排烟的,几乎没人会用煤炉做饭,所以早就没有炊烟了。不过要说我们的那位寄主也很特别啊,她们的排油烟机似乎从来不工作的,这几天压根儿没闻到过她们厨房里面做饭时的油烟气味,难道都是蒸的煮的,所以不需要吸油烟?”
“大概也是不敢炒菜吧,像我们一样每顿都是煮的。如果爆炒的话,油烟很大的,如果不散发出去,对身体很不好。”
她们正在说话,忽然负责了望的云光蹑手蹑脚飞快地溜进来,说:“又有人来了,她们沿着道路走过来了!”
高鹰阿全连忙来到窗边,隐蔽着向外一看,果然看到北方道路上慢慢走来了一行人,他数了一下,一、二、三、四、五,一共有五个人,只不过距离有点远,而且如今的人都穿得很厚,衣服的颜色也偏暗沉,所以分不出是女是男。
谭宝莲几个人眼望着房车犹豫了起来,她们不知该不该往前走,这个时候和陌生人距离太近可不是件好事,不过房车附近有几间房子,这是她们此时迫切需要的,时间已经晚了,如果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今天晚上就要露宿雪地,虽然有防寒睡袋,但是头部毕竟不能完全进入睡袋,野地里的寒风仍然是很让人痛苦的。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冒出几个黑影,有人口气严峻地说:“你们是谁?不要再靠近,这块地方是我们的!”
谭宝莲仔细看了看对面,说:“你们要去广州基地吗?我们也是赶去那里,不过现在天已经晚了,所以要在这里住一夜。这里有几栋房子,我们不会影响你们的,请放心,我们不是劫掠者,只是求生者。”
“你们有五个人?除了你,其他的都是男人吗?”
“不,还有女人。你们一共四个人?有女人吗?”
“有。萍姐说一下话。”
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我们也是逃难的,只想一路平安地到广州去,所以我们双方谁也别打扰谁。”
应雪萍说:“那是当然,我们也不想找麻烦的,这个时候谁的食物都不多了,节省一点体力,坚持到广州吧。”
高鹰说:“那栋房子我们已经占了,你们换一栋屋子,离我们远一点。”
对方的一个男子冷冷地说:“我们也巴不得和陌生人距离远一些呢。”
两队人彼此间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慢慢往
', ' ')('房屋方向走,高鹰那一队人进入自己先前已经选好的房子,他站在窗边,看着新来的一队人往距离比较远的另一栋房子走了,在这几间房子中,两个队伍所选择的房子正好在对角线的两端,中间有几栋房屋隔离,似乎是比较安全的。
高鹰回过头来说:“今天晚上的岗哨要警惕一些,我们的这些新邻居可是让人不放心啊。”
那一边谭宝莲几个人把房门前的积雪清理到一边,撬开房门进入室内,虽然房间里也很冷,但是毕竟没有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像刚才那一队人一样,她们也在外面捡拾了一些枯草树枝来点火,房间里原本又冷又硬的灰暗气氛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显得软化了一些。
地板上的白霜被烤化了,原本皮子看起来硬邦邦的沙发也柔软了,孟翔一屁股陷在沙发里,舒服地说了一句:“幸亏这房子里的沙发还在,让人还能坐一下,不过皮革烧起来的味道也不好闻啊,从前我们也烧过轮胎还有别的东西,塑胶和橡胶烧起来的味道真的太可怕了,幸好我头发短,否则肯定头发里面都是那个味道。”
姚菲菲巴着窗户看着外面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的夜色,还有黑暗之中非常刺眼的橙黄色的光源,说:“原来那辆房车不是她们的,那里面另外有人居住。”
刘君哲点头道:“当然不是她们的,如果她们有房车,就不需要住在外面的房子里了,可以把树枝装在铁盆里在房车中取暖,有事情随时开车跑路。不过车里的人可能不需要用枯枝干草烧饭,看她们房车里亮了那么多灯,应该是不缺汽油,这么大一辆房车不知开了多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这个地方距离广州还有几百公里,不知道能支撑得住不。”
孟翔仰头往后靠着,拉长了声音说:“啊,电灯,电暖气,电炊具,她们可真有电,富豪啊。”
应雪萍噗嗤一笑,说:“现在形容人有本事,都不说有钱了,改成有电有食物了吗?”
房车里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温馨的时候,沈秀实做了几个菜,热气腾腾摆在餐台上,人们围坐在一起,准备享用一天之中最放松的一餐。
裴青芸一边将几片豆干夹起来,一边说:“虽然一整天并没有什么事情,但是为什么我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就有一种格外轻松的感觉?好像从前上了一天班,下班之后回到家里的那种心情一样,好像一天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其实一整天都很闲散的。”
柳菁然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说:“也没错,我们在车里面赶了一天的路。”
其她人听了,顿时都笑了起来。
坐在窗边的裴奶奶用筷子的尾端挑起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说:“她们今天晚上住在房子里了,这样能够比睡在雪地里暖一些。”
裴青萍说:“是的,而且我们看外面时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之前他们就坐在我们窗户下面,有时候想要撩开窗帘看一看外面都很怕她们从缝隙看到车里的情景,我真的很想看一下夜景啊!”
裴奶奶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除了房车,其她地方没有灯光,那两幢房子里的光线很弱的,她们没找到足够的燃料。”
裴松颖说:“这个时候她们应该也在窗户那里看我们。”
与此同时,已经成为一地垃圾的路障附近的一座倒塌的房屋上面,几个人正在吃力地搬动东西,那些被压扁的钢筋,被碾碎的水泥块被他们一点点移了开来,最后终于露出底部坑坑洼洼的瓷砖地面。
一个人举着火把往下面一照,不由得哀嚎起来:“天啊,酒瓶都碎了,可惜了这些高度烈性酒啊,本来还能点火取暖的,罐头盒也压扁了,豆子都流出来了,这可怎么吃呢?幸好饼干袋子是塑料袋,只是压碎了,还能吃。我们的东西就剩这一点了吗?辛辛苦苦攒了两个多月的库存,现在全都给毁了,她们也太狠了,撞倒房子就算了,那么重的房车还在上面来回地碾,就好像磨盘磨豆子一样,全给碾碎了,看看这水泥块,都碎成什么样了?要说我们也没伤着她们,她们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的?现在我们基本没什么食物了,而且今天晚上怎么过?”
其他几个人默默看着火光下那被沉重压力压得粉碎变形的各种物品,这个时候他们都不想说话,几乎每个人的感觉都是:报应。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这句古话回响在他们脑海里,其实当他们冲破人类秩序原则决定干这种事情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即使没有明确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会这样,但是潜意识里他们都知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头顶的大锤就会砸下来,根据概率,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而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们连指责对方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们已经没有道德立场去要求别人。
首领把还能用的几样东西捡了起来,往背包里一放,说:“别说这种软弱的话,我们从前没给别人留过情,也不指望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大家都是求生,栽在我们手里的是她们无能,我们吃了亏也自认力不如人,没必要哭哭啼啼求人家网开一面。这个世界就是
', ' ')('这样,弱肉强食,没什么好抱怨的。有这几包饼干,我们还不是山穷水尽,况且这路上到处是食物,就算一点剩余的东西都没有,也没什么可怕,刚刚路上不是看到一具吗?幸好这一包盐没有破。”
房车里,晚饭已经结束了,几个人闲散地坐在客厅里,裴松颖手里翻着一本杂志,这几天的房车生活她们都是没事就看杂志,那几本时尚杂志已经看得烂熟,几乎达到看了第一句就记起后面句子的程度,因此实在有些腻了。柳菁然见大家有些无聊,就提议打扑克,裴青芸也很有兴头,于是大家找出了几个硬纸板就做成了两副扑克,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斗地主,裴奶奶则在一旁看着她们热火朝天地斗牌。
话说叶莲娜本来对于打扑克这种事情是没有太大兴趣的,觉得没有什么收获,很浪费时间,但是当她参与进来后,竟然发现自己也越来越上瘾,简直是欲罢不能,她觉得自己就象是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难以自拔,而且也不想抽离出来,即使身体开始感觉到疲倦,她的感情也在脑海里一圈一圈地回荡,告诉她说:“再打一局!”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裴奶奶旁观者清,终于说话了:“好了,孩子们,不要再玩儿了,明天还要赶路,莲娜要开车呢,我们白天的时候也要观察周围的情况,不能玩得太晚啊。”
沈秀实立刻把手里原本准备洗牌的动作换成了将纸牌整理成齐齐的一叠,笑着说:“真的有点晚了,我们明天晚上再打牌吧,现在该休息了,不然明天早上很难起床的。”
裴青芸伸了个懒腰,说:“真的呢,刚刚打牌的时候挺兴奋,没觉得累,现在停下来就感觉有点乏,明天莲娜还要开车呢,会很辛苦的,我们快去睡吧。”
叶莲娜颇有点依依不舍,说:“还好吧,其实我很想再打一局的。”
裴松颖连连摇头,说:“算了算了,莲娜,明天晚上再打,车祸可不是玩的呢,虽然现在路上很少行人,但是如果撞到什么也不好啊,虽然这辆房车坚固,但是也不能粗心啊,大家快休息吧。”
叶莲娜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锁好门后转身就进入飞船内部的生活区,一进来她就兴致勃勃地和黛安娜说:“黛安娜,刚刚打牌好高兴啊,我从来没想到打牌是这么有意思,从前只觉得空耗时间没有收益,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学不到,现在看来虽然得不着什么,但是可以让人很开心啊,用来打发时间很不错的,即使没有筹码,不赌博,也会很投入,以后你,我,莉莉和小秋安四个人凑一桌好不好?”
黛安娜翻着白眼说:“可以啊,不过两个高级人工智能和两个自然人打牌,你觉得谁会赢?”
叶莲娜顿时有点蔫了,但是她很快又振作起来,仍然很有劲地说:“这没什么,反正是两人一组,我和你一组,莉莉和秋安一组,这样就均衡了。”
墙壁上的金属板向旁边轻轻一移,一杯热牛奶被推了出来,黛安娜说:“你还是赶紧喝了牛奶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开车’呢。”
黛安娜的语气着重强调了“开车”两个字,叶莲娜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虚,连忙从凸出的金属托盘上取下玻璃杯,咕嘟咕嘟很快将牛奶一饮而尽,然后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
雪夜中矗立在荒地上的房子里,地上的火光渐渐熄灭了,燃料已经用尽,高鹰站在破烂的窗边望向对面,房车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虽然由于房车的隔音性能非常好,本来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是当灯光亮着的时候还是会让人仿佛感觉到那里面的人声,似乎能体味到人正在活动的活力。
他说了一句:“他们睡了。”回到自己的睡袋旁,脱下靴子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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