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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山雨欲来
办公室里,苏霓面前的数据终于处理完了,她左手搭在右肩上,抬起右胳膊缓慢而又带了一定力度地活动了几下,不出意外地听到了轻微“咔咔”的骨关节作响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骨头这样响过了几声之后,似乎原本僵硬的关节变得灵活了,也略有些润滑了,似乎连肌肉都有些拉伸开来一样。
她两个肩膀轮换着活动,对面的何诗曼看到了,笑着说:“阿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体僵硬?我们这个工作一天九个小时对着电脑,很少有机会活动的,所以我觉得应该练一下瑜伽,锻炼一下肌肉和韧带,我这几天正打算在社区附近找一个会所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诗曼和苏霓住在同一个社区,因此才会有这样的提议,如果是在从前,苏霓可能会觉得这个提议可以考虑,毕竟她有时候也想要运动一下,虽然她节俭惯了,但是必要的花费还是肯支付的,如今的工作气氛越来越严肃,压力越来越大,让她很想放松一下,瑜伽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今……
“啊,诗曼,我现在只想躺平,浑身的肌肉都是酸的,其实我自己也有运动……”
何诗曼立刻明白了,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她所猜想的情况与实际情况相差万里,苏霓在家里并没有自己按照健身APP上面的示范跳操健身,而是从上个周日的下午开始,每天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就拿着镰刀在田里割麦子收稻谷,每个晚上都要收割将近两个小时,然后才转回到公寓里匆匆洗头洗澡,再吹干头发后转个身就进入茅屋之中,然后躺在床上拉上薄被就闭上了眼睛。
有一天晚上苏霓躺在粗布床褥上一时没有立刻入睡,眯着眼睛望着通过纸窗斜斜射进来的淡白月光,忽然想到空间中虽然资源丰富,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没有现代化的设备,自己想要吹个头发都无法在空间里面用电吹风,因为这里面大部分建筑虽然雕梁画栋,但是却没有发电机啊!
苏霓手托着腮正想着空间中需要完善的地方,忽然一个叫做陈宇的男同事走了过来,身上带了一股酒气,咧嘴笑着说:“还在嫌工作压力大吗?只怕过一段时间就无事可做了,没听说现在公司正准备升级办公系统?用的最新的人工智能软件啊,甚至连扫描输入功能都有,原始数据都不需要人工录入了,人所要做的就是分析判断,都是高端工作啊,到那个时候,办公室里要失业一大批人啊!”
何诗曼顿时皱起眉头,条件反射式地进行防御式进攻:“哦,那么你就不担心你失业吗?听说你老婆刚刚怀孕啊!”
陈宇的头顿时昂得更高了:“我担心什么?我属于销售人员,这种工作是不能被削减掉的,毕竟销售业绩靠机器做不出来啊!其实你们女孩子最喜欢做的这些文员类的工作是最危险的,本来就随时可以替换,也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种比较机械的数据工作是早晚要被淘汰的嘛,想都想得到了,所以才让你们女孩子做这些。”
何诗曼脸上有些发红,恼怒地说:“你别看不起人,技术部、质检部还有制造部都有女员工的,难道都是男人的天下?也有女经理女主管的。”
陈宇脸上的笑容更狂妄,偏偏又显出一种怪异的猥琐,他哈哈笑道:“那些地方女人才占了多少比例啊?而且一旦工具技术升级,裁员肯定先裁女人啊,毕竟男人不需要怀孕生孩子,也不用管家里那些闲事,谁耐烦让员工两次三次地休产假耽误工作?而且成天人在公司心在家里,总是担心孩子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生病,路上会不会发生状况,这样子怎么好上班呢?况且男人毕竟是养家糊口的,就算是为了一个家庭考虑,裁员也要先裁女人嘛,哪怕她平时干得还算可以。”
说到这里苏霓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虽然陈宇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他那种傲慢的态度却实在太刺眼,让苏霓只想一巴掌把他脸上的扭曲笑容打掉。
这时坐在上面的经理梁雪清沉稳地说:“陈宇,你是不是喝醉了?”
陈宇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梁经理啊,我没醉,只是陪着客户喝了几小杯,做业务的人嘛,几杯酒算什么?我清醒着呢,别担心。”
梁雪清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看你醉得不轻,你赶紧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要不要我叫你们经理过来把你带回去?”
陈宇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不单商务科的人都冷冷地瞪着自己,业务科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十分尴尬,他虽然觉得有些没趣,但是却并不很在意,打了个哈哈踱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见陈宇走开了,商务科周围的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苏霓感觉好像眼睛里的一粒沙子终于排了出来一样,总算没有方才那么不自在了,于是重新开了显示屏做自己的工作。
终于又到了周末,整整两个休息日,苏霓都在空间中挥汗如雨地挥动镰刀割麦子,这两三天她都感觉到心情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因此很需要这样的重体力劳动来发泄一下情绪。
星期天的晚上,苏霓将最后一筐稻穗倾倒进谷仓中,这个农舍真的建
', ' ')('造得颇为逼真,房屋后面还建了一座谷仓,农具也放在这里,方便随时取用,她真的万分感谢园林规划者这真切的描摹,如果只有茅屋没有谷仓,难道自己要把粮食都堆到茅草房里面去?还是网购一个简易谷仓?
苏霓将镰刀和竹筐放在一边,走出谷仓关上仓门,旷野中带着微微凉意的夜风扑面吹来,让她感到一丝凉爽。苏霓用拳头捶着腰,她这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腰上不但疼,而且还感觉无力,仿佛以腰部为转折点,整个身子要断成两截一样。
苏霓如同老人家一样弓着腰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然后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面朝天的姿势让她的腰部顿时仿佛被强硬拉伸了一样一阵疼痛,她不得不微微屈起腿弓起身子,让腰部有一点弧度来适应一下,然后一点点伸直身体,最后终于整个身子都贴合在地上,每一个受力点都由地面来支撑。
地上茂密细软的草叶仿佛一张长绒地毯,人躺在上面感觉十分松软舒服,有点像弹簧软床一样。苏霓把两只手放在脑后,这时她终于感觉身上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虽然在肌肉舒展放松的时候仍然有些酸痛,但是此时的感觉却格外愉悦,就好像外伤出血后已经结痂,开始慢慢愈合,又好像上一周肠胃感冒最严重的症状高峰刚刚过去,身体正在开始逐渐恢复正常。
虽然仍然残留有一点点小小的不适,但是这一点残余的疲倦不适却反而好像一撮撒在菜上的胡椒粉一样,那股刺激的味道更让菜肴的滋味发挥了出来,苏霓感觉正因为这一点不舒适反而让身体的逐渐充盈恢复更显得令人愉快,或许人享受的不是一种一直保持完美的状态,而恰恰是那种渐进好转的过程。
苏霓的脸正对着天空,空间中没有工场,到处都是花木,空气清新干净,因此显得天空都净透了一些,挂在夜幕上的星星看上去格外清晰,不像外面的广州,天空中总是显得灰蒙蒙的,虽然雾霾没有北京严重,但是总好像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四周,连晚上看月亮都觉得不那么爽快。
苏霓这两天才发现自己原来竟然很喜欢这种体力透支的感觉,她从前从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爱好,自己一向是用脑多过用手,最大的疲劳常常是头脑的疲劳,在公司里许多都是脑力劳动,即使是空闲时间,自己也是看书看片子的时候居多,很少出去爬山健身之类,连去超市采购生活必需品都是匆匆忙忙,因此很少能够体会到这种身体完全放空的感觉。
这两天她突然有一点爱上了这种行为,那种将自己的体力榨得一丝不剩之后,不但身体,连大脑都彻底清空了,好像整个人都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这种时候人停下来,就会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一片云,正悠悠荡荡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天空上。
这时人的精力好像空谷中突然萌发的一点泉水,纤细的水流慢慢地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苏霓的脑子重新开始转了,虽然思想如同碎片一样东一片西一片,但是她仍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她想起那一天陈宇的话。虽然八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但是苏霓仍然记得当年自己是怎样凭借皮下埋植避孕的医院证明才入职于这家相对理想的公司,从那以后她一直兢兢业业在这里做事,跳槽的想法也曾经有过,但是自己在各个招聘网投出的简历却很少有回音,即使是寥寥几家要自己过去面试的企业,最后也是没了下文,到后来自己也就不再多想,沉下心来一心在这里工作,但是从最近她经由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来看,即使自己想要对公司忠心耿耿,公司恐怕也不会继续接受自己的这一腔忠诚了。
苏霓把右腿抬起来压在左腿上,这个姿势让她摆脱了刚刚那种直挺挺的姿态,显得更加悠闲放松。苏霓转头看着周围,如今空间中已经一片昏黑,但是在淡淡的月光下还是能够看到远处朦胧的树影,之前大片直立着的麦秸稻秆已经倒在地上,因此不再有青纱帐遮蔽自己的视线,田间的视野显得空阔了很多,明天晚上自己还要继续收拾那些东西,要将它们制作成如今还在草场上游荡的那几只牛羊的冬季饲料。
想到即使是已经过了两周时间,自己对于海瀛洲的探索还只是做了一部分,在这一片广大的空间中,到底还有多么大的未知面积,那些地方都是什么?随着外界危机的日益紧迫,苏霓愈发想要把整个空间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
休息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苏霓拖着仍然沉重的身体走进了外面公寓的浴室,双休日累了两天,这一身劳动工作服上面又是灰尘又是草叶,很需要清洗了。她脱去衣服丢在盆里,打开热水器的开关,几十道细细的水流就浇在身上,将头发和身体都清洗过一遍,苏霓关掉热水器后第一个感觉就是:真的是太热了!
九月下旬的南粤仍然是热力不减,即使在夜晚,气温也接近三十度,夜晚休息时必须要开空调才行,苏霓就觉得自己刚刚洗完澡本应该感觉十分清爽,但是此时身上不住流下的汗水却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洗第二遍澡一样。她擦干自己的身体,套上轻薄光滑的丝绸睡裙,简单地将泡在盆里的脏衣服洗了一下,好在上面并没有油污,只是一些泥
', ' ')('土灰尘,只要漂洗一下就可以。
把衣服晾在阳台上,苏霓锁好阳台的门,然后将公寓里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安心回到空间中。当一只脚转瞬踏入空间时,身边环境的突变让她感觉到:太好了!
不仅仅是由于周围的空气陡然凉爽了下来,也是因为当她的脚踏在空间土地上的那一刻,一种绝对安全的感觉便笼罩她的全身,流入她的心里,在这里她绝不担心会有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进而让她感觉到危险,这是一个隔绝的所在,是一个只有她能够进入的完美世界,她在这里不需要有任何忧虑,只需要打理好自己的生活,而为了能够在空间中舒适地生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霓真的很累了,因此一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她就睡着了,整个晚上连梦都不做一个。
第二天清晨,还没等床边的手机闹钟开始响,外面就传来一阵高亢嘹亮的鸡叫声,苏霓在床上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望着纸窗上透进来的淡淡白光,天已经开始亮了。
她打了个呵欠,还是有点困啊,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起床了,她换了一套长袖衣服来到外面,先拔了一棵青菜,然后提了一个篮子来到距离房屋有一定距离的鸡栅那里,一只长尾羽鲜红冠子的公鸡正站在石头上扯着喉咙啼叫,那块石头颇有些嶙峋的样子,如果旁边立着两棵翠竹,石头下面再种几棵菊花,就是一幅活生生的雄鸡报晓的水墨丹青。
给鸡喂了食,苏霓在鸡窝里一掏,摸出两只热乎乎的鸡蛋,其中一枚鸡蛋上还沾着一小块鸡粪,苏霓带着两个鸡蛋和一棵青菜转身进入公寓,早餐吃过了油菜鸡蛋面后,她从卧室墙角搬过一个铝合金折叠梯,回身又进入空间,将梯子立在石碣旁的一棵树下,爬上去摘了几颗东西,然后将梯子放回公寓里,收拾了东西就出了门。
来到公司还很早,苏霓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柜子里,然后从容地洗刷茶杯,擦抹桌面,自从自己开始忙空间农事,苏霓感觉自己真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特别规律,晚上睡得也好,体力劳动+安全感让她如今的睡眠质量非常高,因此几乎每天都能提早十分钟来到公司,悠闲地利用工作开始之前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上午一段工作忙完之后,苏霓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就去了茶水间,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果盘出来,里面是锯成一块一块的桃子,她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各位来吃桃!很甜很新鲜的桃子啊!”
何诗曼拿了一块桃子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笑着说:“真的特别鲜,又特别甜,好像在流蜜汁一样。阿霓这些桃子是从哪里买来的?真甜啊!”
旁边的吕云城微笑着说:“阿霓这几天经常吃桃子的,每天中午一个桃,原来她这样喜欢吃桃,从前都不知道呢。”
苏霓笑道:“我真的特别喜欢吃桃子呢,难得有这么便宜的桃子,所以就吃个够咯,不过这两天我也打算换水果来吃一下,天天吃桃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变成孙悟空了一样。”
苏霓心里想的是,这几天梨雪岩的梨子应该成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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