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母神守护
十一刚刚过去,各个部门的办公室就发生了一场三级地震,正如陈宇所说,新的办公系统——泰山系统正式引进公司,软件公司的人员整天在办公室里忙忙碌碌,一会儿调试这个程序,一会儿调试那个项目。
苏霓侧坐在一边,看着衬衫笔挺的IT技术人员在自己的电脑上不住地调整参数程序,虽然知道这里的变动无法威胁到自己的生活,但是苏霓还是觉得那个人有点碍眼,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处于即将被淘汰的地位,这与生存是否受到影响无关,关系到的是自己的价值和尊严,主动离职寻找更好的机会是一个问题,不被人需要则是另一个问题,那种被迫道别的滋味很不好受。
与苏霓的冷眼旁观不同,其她人的眼神则已经堪称锐利了,神色也不是很友善,那些技术人员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何诗曼看着那个正在摆弄自己电脑的人,就好像对方正在将工作从自己手中硬生生抢走一样,对于她们来说,这就不仅仅是尊严问题,而是切实影响到自己的面包,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等系统成熟后,自己要怎么办?她们已经可以看到公司的大门在自己面前缓慢关闭的过程了。
坐在电脑前,技术人员在向大家解释新系统要怎样操作,苏霓认真地听着,虽然觉得有点像是在做无用功,但是目前这仍然是她们的工作,无论怎样先进的系统都无法刚一安装上就立刻顺畅运行,总是需要工作人员的实践操作来检验的。虽然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苏霓却仍然觉得自己对系统知识的吸收有一点慢了,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老了,为什么现在学习新知识竟然会感觉到有一种抵触?难道是自己的大脑变得迟钝了?这种吃力的感觉让她十分不愉快,想当年刚刚进入公司,自己的学习激情是多么的高啊,看到一样工作就想尝试去做,但是如今……
吃过了午饭,短暂的午休时候,大家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时主管崔嘉颖从座位上走下来,低声说:“各位,素芬的孩子已经满月了,这个周五的晚上我们去看看她吧,周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上班,星期五的人还是比较齐全的,那天你们都有空吗?有没有什么其她的事情。”
苏霓第一个回答说:“我可以去,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其她人也稀稀落落地说那天可以去看庞素芬,虽然大家都情绪低落,但是崔嘉颖还是尽量振作地说:“好的,那么就定下来这个周五晚上下了班一起过去,这样就不会占用休息日的时间,星期五晚上去看过了她,大家第二天还可以作自己的事情。回头我把份子钱的数额发出来,大家交到诗曼那里,你们看看是买一点东西再封一个红包比较好,还是直接封红包?”
吕云城懒懒地说:“我看还是封红包吧,毕竟最管用的是钱,如果买成婴儿奶粉或者尿不湿之类,也不知道我们买来的牌子合不合用,自己又耽误时间,买的东西可能还会浪费,还不如直接给钱,需要什么让她们自己去买,尤其是这种时候,钱最重要了。”
苏霓连连点了几下头,深深赞同吕云城的想法,她也是觉得这种时候钱是最有用的,她直觉地感觉到素芬现在一定更喜欢看到红彤彤的现钞,虽然大家的份子钱不会很多,但是多了一点钱就多了一点寒冷季节的保障。
崔嘉颖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还是直接封红包好了,星期五晚上我们不需要去超市,直接去她家里,节约的时间可以一起出去吃一餐饭,我们好久没有聚会过了。”
崔嘉颖回到座位上,很快发出一封周五活动的邮件,上面写着本周五活动计划和摊钱的份额,七个职员无论级别资历,统一缴纳五百元,主管缴一千元,经理出钱一千五百元,这样总数就是六千百元,周五时封红包五千元,剩余一千块,部门里还有一点活动经费,可以凑出一餐饭钱。
苏霓拿起手机转了五百元钱给何诗曼,她倒还罢了,但是一看周围其她人都有点面无表情地在转账,她瞬间就理解了她们此时的那种心情,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即将工作不保的时候还要应酬人情,也是很心塞的啊。
这一周苏霓感觉自己过得比较艰难,学习新系统让她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她本来就对系统软件不是很感兴趣,对于办公软件也只不过是因为工作必须要用而强迫症般地激发起一种另类的偏执探索欲,但是本质上她对于这种东西是不感冒的,尤其又是这样一种情况,因此就觉得吸收这些知识更加苦难。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稍稍加了一会儿班,大家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办公室,九个人分乘三辆车,一路走走停停来到了素芬所在的小区。
这是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房龄已经超过了三十年,因此显得有些破旧。由于里面道路狭窄,因此车子停在外面,大家下了车步行往里面走。
苏霓走在里面不到两米宽的小路上,感觉这真的是羊肠小道,最让她感到有压迫感的不仅仅是道路的狭窄,空间园林中也有一些幽僻的小径,但是那些白石小径周围都是花树草地,虽然道路纤细,却反而别有一种幽静的氛围,而这里的道路两边则
', ' ')('是高高的楼房,还有凸出的金属阳台栅栏,因此就让苏霓有一种逼仄压迫的感觉,仿佛两边七八层高楼房的红砖墙壁就要压下来一样,尤其是一抬头便看到上方凸出的金属栅栏框,有一些栅栏里面还凉着衣服,就让她感觉头顶上仿佛飘了一片片乌云,遮得光线更加暗沉了。
由于是老社区,因此这里的生活气氛格外浓厚,一楼开的满是棋牌室、小餐馆、杂货铺、理发店,都是小小的门面,一家挤着一家,装修简单粗糙,一种廉价的、带着油烟汗水味道的气氛弥漫在四周,这种气氛仿佛是直接从土地里生出来的,分外牢固持久。
走在这曲曲折折的道路上,苏霓蓦然有一种旧上海老弄堂那种幽深而又充满市井烟火气的感觉升起在心头,眼前仿佛变成了上个世纪初上海老电影的片场,这种小市民的情调让她感到新鲜而又熟悉,很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如同粗瓷碗里的酽茶一样。
这个时间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敞开的厨房窗子里传来油锅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苏霓分辨得最清楚的是尖椒的气味,那鲜明的味道闻起来极似虎皮尖椒,最开胃的一道菜,苏霓吸了吸鼻子,马上感觉有点饿了。
梁雪清看到她这一副陶醉的样子,笑着问:“是不是很想吃辣椒?”
苏霓笑着说:“这味道一闻就是虎皮尖椒啊,特别下饭,自己在家里有一盘虎皮尖椒可以送一大碗饭,尤其喜欢里面的蒜末和豆豉。”
梁雪清笑道:“好啊,咱们一会儿也点一盘虎皮尖椒,我也是觉得这个菜很有冲击力。”
来到素芬的家,不需要看其他布置,只需要看一眼厕所就知道这里有多老式,这里面不但不是座便,居然连抽水马桶都没有,厕位旁边放了一桶水,水面上飘着一个水瓢,很显然上过厕所之后就舀水来冲厕所,很有一种上个世纪刚刚开始时楼房建筑的风格。
不过苏霓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同情这里的居住条件,毕竟自己在空间中的园林不但没有下水管道,甚至连电都没有呢,这里虽然不是全自动洗手间,但是毕竟有下水道和电力,十五瓦的电灯就在自己头顶上明晃晃地亮着呢。
素芬穿着塑料拖鞋噼里啪啦在地上走,这位潮汕姑娘早已经剪短了头发,如今的宽松型褂子和齐刷刷的齐耳短发看着颇有点阿姨的样子,两片嘴唇快速地开阖着,语速很疾地和大家说着家里的事:“剖腹产的伤口现在已经不疼了,医生说我算是恢复得很快的,两个宝宝也都还算好带,夜里只要起来喂一次奶就可以了,他们两个饭量很大,估计过不久我的奶水就不够吃了,要买奶粉,男宝宝的胃口就是特别好啊!”
吕云城微笑着说:“素芬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你老公家里是不是特别高兴?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儿子的婚房了吧?”
素芬脸上那种有些疲沓而又强自振作的表情似乎丝毫也没有被影响到,嘴里的话如同淌水一样地流了出来:“啊呀,哪里想到那么远?我们自己的房子还要考虑呢。不过他家里很高兴是真的,我老公是独子,这一下就有两个孙子了,他家里说这一下可双保险了,本来他爸妈之前还说要我生两次,这一下一次就搞定了,我也不用生第二次了。对了,听说现在公司在上新系统?”
苏霓看到吕云城脸色微微有点发僵地转眼望向梁雪清和崔嘉颖,梁雪清当即自动担当起解说的责任,道:“是的,为了提高办公效率嘛,不过没那么快完全应用,现在还在调试阶段,大家都在适应新系统。你先别想这些事情,好好调养身体要紧,对了,这是大家凑的礼金,你收好啊,是大家的一份新意。……我们好久没聚会了,一会儿出去外面吃饭吧,你已经能够出门了吧?”
“啊,谢谢大家啊!可以出去吹风了,虽然肚子上有的时候有点隐隐作痛,不过基本上算是好了,这一个月可把我闷坏了,不能洗头不能洗澡,简直就像坐牢一样,所以有时候就觉得上班还是挺好的。”
人们和素芬家里人道别后,一起呼喇喇出了出租屋的门,走出这一片老房区找到附近一家门面比较齐整的餐馆,十个人点了八个菜,里面果然有一道虎皮尖椒。
打开餐具包装用茶水二次洗涮杯碗的时候,大家继续闲聊,苏霓就说起自己前些天在社区附近看到的那个醉鬼,说道:“我总觉得最近这样的人好像多起来了,总有一些人在各处闲荡,大部分都是男人,衬衫的扣子也不扣好,我们小区本来都是穿着整齐的人,现在突然出现这样的人,让人心里有点不安。”
素芬立刻接口道:“前两天我们隔壁那栋楼房里还有人被抓了呢,我没有下去看,我家婆告诉我的,说她下去买菜,看到有两辆车开进来,车里面下来的人都是很精悍的人,一身黑衣服,看那样子就带着杀气,然后进了那栋楼过不多久就押着几个人出来了,还有一个女人坐在旁边嚎,原来她家里聚赌被人家抓了,看来她家不是第一次聚众赌博了,应该是好久了,一直都很隐秘,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如今估计是被人揭发了。我家婆说当时的气氛很紧张的,吓得她赶紧溜回来了,真可惜我没有看到。
', ' ')('”
崔嘉颖哈哈笑着说:“听起来好像香港警匪片啊,想想就很刺激,真想看一下现场啊!”
苏霓的脑子里则把那一天醉酒的男人与素芬家附近这一场紧张的抓捕镜头联系在一起,两幅画面渐渐融合在一张画布上,形成了一种让人不由自主肾上腺素升高的氛围,这种紧张不安的图景与公司如今不稳定的状况结合在一起,让她的危机感顿时变得强烈了起来。
当天晚上大家直到九点钟才各自回家,苏霓坐着吕云城的车回到小区,道别之后就脚步轻捷地走进公寓楼门,进入电梯,过了几分钟就来到自己所住的十二楼。进入公寓后,苏霓锁好门打开灯先查看了一番,小小的房间一览无余,连阳台上也没有躲着人,苏霓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然后她便拉上窗帘关了灯,进入了空间。
空间中已经开始凉了,苏霓放下帐幔,拉过床脚的薄棉被盖在身上,如果是在公寓里,这样的温度就好盖毛毯了,但是她觉得把外面的毛毯拿进来总有点味道不对,有些撞景,因此就用了外间柜子里原有的被子,好在也正合适。
房间中安静无声,不像在公寓里有时候还要听到外面的车声,尤其是周末的时候,邻居时常便有大声放音乐唱卡拉OK的,有时候一直唱到深夜,因此空间中这种绝无打扰的状态就让她感觉更加惬意,之前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在这张宽大的拔步床上,苏霓逐渐放松了自己,过不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苏霓的主要活动是采摘水果。她骑着车子来到一个院落门前,这座院子的大门她在之前勘探的时候原本以为也是做装饰用的,事实上是封闭的,因为那大门正嵌在外围的围墙上,哪知当时一推之下竟然打开了,门开动时的嘎吱声让她有一点被惊到的感觉,仿佛这个沉寂院落里的空气被自己搅动了一样。
而今天苏霓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这里的柿子,宽大的院子里有几棵柿子树,上面通红的柿子沉甸甸挂在枝头,十月中旬已经是柿子成熟的季节,这些果实让人一看便很有食欲,仿佛透过表皮就可以看到里面蜜一样的果肉和甜浆。
苏霓蹬着梯子摘了几个柿子下来,放在袋子里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进入屋子里随意地看着。这间房子与园子里其她房屋不同,桌床箱柜都走的宏大路线,色彩和质料样式都显得沉稳坚固而有气势,不是精巧新奇的风格。
苏霓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件褐色绣着寿字花纹的绸缎外袍看着,脑子里马上想到门口的匾额:鹤寿堂,这无疑是一间老年人颐养晚年的庭院。
苏霓将衣服放好,盖上箱子,溜达到后面屋子,忽然之间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药香,她来到一个被隔扇分隔开的小套间,打开隔扇门一看,只见里面有一个小柜子,打开柜门来,便看到里面一个个小抽屉,上面都写着繁体字,好在苏霓过去也看过古书,因此大概都能才出来,原来都是人参黄芪这一类的药名。
她抽出写着“人参”两个字的抽屉,见里面用纸包着几十棵拇指粗细的干参,那些老黄褐色的人参都是体态灵活多变,下面分了五六条腿,真像是长了腿要飞跑开来一样。
苏霓看着这满满一柜的药材,虽然她看过几本拍砖中医的书之后,对传统医学已经不感冒,但是心中仍然涌起一股温暖呵护的感觉,又想到这个院落的位置正在那一带精巧建筑的后面,隐隐之中就好像一位老祖母在守护着园子里这些年青的姑娘一样,老祖母的影像在她脑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深沉庄重如同寂静巍峨的山脉,是那样的可靠和安宁,苏霓蓦然之间便有一种回归古老母系的感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