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五章 死神到来
“最近外面的东西越来越难找了,尤其是灰色的染发剂,这种东西从前也不是很多,那些小姑娘们都更喜欢把头发染成酒红色或者栗色。”那个被称作“龙姑”的女人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罐,毕竟我的形象代表了我们这一群人的实力。”
吴碧君在一群荷枪实弹的人的包围下盘膝坐在地上,她的面前凌乱地摆放着一堆东西。
龙姑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说:“你有营地吗?不不不,不要摇头,你一定是从哪个营地里出来的,而且刚刚出来不久。你的营地很不错,有水,有吃的东西,所以你看起来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红红润润,营养丰富……不要担心,我并不是要吃掉你。”
周围的暴徒们爆发出一阵哄笑,而吴碧君则不由自主地暗暗打了个冷战,去年冬天她看到过被刮得很干净的人的骨头,有的还是架在火堆上的,当然篝火早已熄灭,骨头有的还烧焦了。她当时觉得自己很幸运,一直没有被逼到要吃人的地步,但是可能更幸运的是,自己没有被别人吃掉。
龙姑凑近了她,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说:“为什么你要离开那里呢?物资充足的地方一般来说人际关系都不会太紧张,除非是你实在太不会做人,而看你的样子,那里也不像是刚刚被攻陷,所以被迫出逃。看看你带的东西多丰富:打火机、一小段蜡烛、放大镜、针线盒、指南针、鱼钩和鱼线、弹性锯条、几个药瓶、救生毯、甚至还有一副防割手套,所以你背包里还装了两瓶水两包饼干还有米、肉干、菜干和维生素简直一点也不稀奇。你是早有准备要离开,离开之前仔细盘点过自己应该带什么东西,而你们那个营地丰富的物资库完全能够满足你的需求。你真是个该死的幸运儿,幸运到我几乎要妒忌你了。”
周围的男人们又发出一阵压低声音的笑声,看向吴碧君的眼神也更加恶意。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开那里?那里并不很糟糕是吗,所以你现在还想维护它。你的心理很矛盾,你对那个营地有怨念,这让你孤身一人脱离了出来,但是那里也有你念念不舍的东西,所以你不想立刻背叛,还想挣扎一下,表现你对她们的情谊。然而不用挣扎了,放弃吧,你没有别的路了,你既然离开那里,就说明你有很多的不满,某种程度上,你恨她们,这种恨意超过了你对她们的情感,或许你们之间也有过还算团结的过去,但是那已经一去不复返,你心里很清楚你们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那是无法填平的隔阂,你们是在深渊的两边彼此呼喊,而且永生永世,你们都无法走到对方那一边去,所以为了你自己,你终将踏出那一步。
出于惯性,或者是自己的尊严,所以人总是无法在转折的关键点立刻背弃自己从前的队友,这是人性,我很尊重,但宽限期不是无限的,末世不允许我们有太多的耐心,这会危及我们的生存。所以转向吧,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告诉我们那个营地在哪里,这是你的一个机会,今后你将有全新的生活,即使你的自尊心还在作梗,你也要明白,你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且这种坚持也毫无意义,我们可以循着你来时的足迹一路找过去,请相信我们都是追踪的高手。你想表演一出忠实于友谊的壮烈悲剧吗?真可惜,那只会是你的一场独角戏,我们不会欣赏,你从前的朋友也根本不知道,可能她们还会认为是你把我们引来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所以不要给我们彼此设置障碍,说出来吧……”
龙姑蛊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不住回响,并且越来越不真实,吴碧君感觉自己仿佛出现了幻听,她感觉此时的场景简直就像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大片,里面的角色即将精神崩溃时才会有这样的镜头。吴碧君这时候深深明白了为什么龙姑能够统率这一群暴徒在末世劫掠,因为这个人深谙心理学,可以很轻易地把一个人逼疯,只要让她找到对方心理上的一点点缝隙,她就能用一根看不见的撬棍将对方的精神世界整个撬开,别人的心理漏洞在她眼里简直就是鲨鱼嗅到血腥,从这一点来说,她简直就像一个邪教头子。
最该死的是吴碧君知道龙姑说的完全是对的,自己的处境被她揭了个一干二净,如果不考虑良知,现在的确只有按照龙姑说的去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吴碧君在精神恍惚之中终于放弃了,她咬了咬嘴唇,最后提出了一个条件:“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是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高高的金属栅栏外的树林里,几个人正隐蔽在枝条茂密的树后,龙姑用望远镜观察着不远处的营地,过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说:“他乡遇故知啊,正是我们一直追踪的那辆车,我们找它很久了。这里的确很严密,只有池塘边那块大石头那里是死角。真是一个不错的营地,这么多食物和物资,够我们消磨几个月了。”
吴碧君这时已经镇定下来,听了她的话,心头冒出一个疑问:“龙姑,我很奇怪,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强,为什么一直在外面漂流?之前的营地也是被攻破了吗?你们有没有打算一直守在这里?”
龙姑对着她微微一笑,说:
', ' ')('“看来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彼此了解。我们没有营地,却并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拥有,事实上,我们不是筑巢的鸟儿,能够有耐心一直守在一个地方。我们的心一直在飘荡,无法安定下来,安稳的建设性的生活对我们没有任何吸引力,那种日子枯燥乏味,我们这些人在从前就是社会的不定时炸弹,因为我们漠视人世间的一切法律规则,对各种组织结构厌恶透顶,我们的大脑就像是岩浆,一直在沸腾,这让我们无法冷静下来定居于一处。可能你能够明白我们那种感觉,就在你最纠结矛盾的时候那种坐立不宁心烦意乱,这就是我们的常态,一旦我们安定下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有在路上冒险的时候,我们的精神才振奋起来,身体和大脑全速运转,整个人都协调顺畅了。
从前那个所谓的‘正常’时代,社会就像是一架机器,各种规则执行得还算严密,虽然也有很多的漏洞,但是规则毕竟无处不在,这让我们感到压抑而且愤怒,因为总有绳子绑着我们,那不是我们的世界。现在好了,那个世界终于崩溃了,属于我们的时代来到了,我们终于解放了,就像被控制的洪水终于决堤而出。到处都有危险,然而这难不倒我们,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事,我们永远在战斗,与那些僵尸,或者是活人,旧世界留下了很多物资,我们能够得到它,或者,从其她活人手里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我们随心所欲。当然有时我们也会有伤亡,但这与绝对的自由相比无所谓,而且,每个人都相信自己不是下一个要死的人。这就是我们,现在你明白了吗?”
吴碧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说了一声:“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见龙姑心情似乎不错,吴碧君又说了一句:“就是说别人生产,你们掠夺。”
龙姑神态自若地说:“是的。”
吴碧君看着她,说:“你们这样根本得不到真正的身心协调,你们只是在燃烧自己,焚毁一切,就像是木柴在焚烧一样,然而你们不能给别人带来光亮与温暖,只能毁灭周围的一切。”
“你形容得很形象,我们就是燃烧的树木,然而谁不是这样呢?每个活着的人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然而你问问她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们恐怕也答不出的,事实上人的生命目的就是为了生命本身,温暖与照亮别人只是生命的副产品。所以我们与她们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只是生命的历程不一样,本质都是相同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传教?”
这时后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一个行尸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守卫在后面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表情冷淡地走了上去,一刀结果了它残存的怪异生命。
龙姑下颏向那边一抬,说:“有的,那就是我的信徒,现在它们遍布整个大陆。”
伏在一边的狙击手忽然低声说:“出来了。”
吴碧君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男子正在从房车里下来,走在院子里,正是何重明。
吴碧君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不是因为恋情多么强烈,而是她感到自己无法面对何重明。
龙姑见了她的样子,问了一句:“就是他吗?”
吴碧君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围栅后方微微发出一道闪光,龙姑微微一笑,冲狙击手示意了一下,狙击手点头,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几秒钟后只听一声响亮的枪声,吴碧君只见何重明头上爆出一片血花,人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吴碧君的眼睛立刻红了,她两只手抓住龙姑的衣领,大声质问道:“我们之前说好的,绝不能伤害重明,为什么现在你们杀了他?”
周围的枪弹声激烈地响起,龙姑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眼神中带着蔑视与一丝让吴碧君分外受辱的怜悯,冷冷地说:“你难道不是该早就猜到,我们是不会留活人的?你背叛了她们,害死所有人,还想和他再续旧情,我是该说你幼稚呢还是夸奖你脑洞大?就为了他你放弃了这么富裕安全的营地?Stupid,For a male。”
曾经做过外贸工作的龙姑讲了一句英语,而吴碧君作为一个大学过了英语考级的优秀学生也听懂了。
刚刚射杀何重明的狙击手则继续紧盯着瞄准镜,说了一句:“一击致命,都不用第二下。”
此时吴碧君坐在地上,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龙姑的话让她的心更加刺痛,因为对方连“man”这个单词都没用,使用的是“male”,很显然在龙姑眼里,自己就像一只发情疯狂的雌兽一样,自己毁了自己的根基。
营地里已经沸腾了,有人从车里开枪还击,吴碧君可以看到池塘边的岩石后飞快地钻出几个人来,这些人挖洞的效率极高,又由于岩石的掩蔽,房车内部的监控器根本没有观察到有人渗透进营地。
她可以听到房车里有人在大声叫着“重明!你怎么样?”是师冬野和何重迈的声音。
佟莉丝尖利的喊声响起:“他死了!”
枪声之中夹杂着婴儿的哭声,旁边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
', ' ')('一边射击一边饶有兴味地说:“她们的日子过得真不错,居然有心情造人,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活着的婴儿了,尸变的就看到过几个。龙姑,那个孩子怎么办?”
“或许我们可以把她留下来,将来继承我们的衣钵。”龙姑微笑着说。
吴碧君感到一阵眩晕,初澄今后将成为娃娃兵吗?就好像非洲恐怖组织里的未成年士兵一样?从小跟着这些人在一起,她会变成泯灭人性嗜血滥杀的狂魔吗?
茫然的眼神之中,她看到房车开动起来,直直地向着这边撞过来,坚固的网栅在房车的碾压之下脆弱地倒下了,树木折断,房车如同一个怪兽一般摧毁一切,车门和车窗都已经关闭,子弹没有办法从这些开口打进去,车体的坚固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龙姑甚至丢出了两颗手榴弹,然而一阵剧烈的爆炸之后,烟雾消失后房车毫发无损,继续冲着袭击者撞过来。
龙姑痛骂道:“这该死的怪物怎么不一下子翻到沟里去?哪有这么大的车在这样狭窄的山路上这样开的?吴碧君,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吴碧君愣愣地看着车子从她前面开过,她从没想到这辆房车会有这么传奇的性能,她不是对房车毫无怀疑,首先房车是怎么进入道路这样崎岖狭窄的山谷的?其次房产里一些设备明显是后面拼凑的,比如卧室里的书桌,她看过其她三间卧室,每一间里面的书桌样式都不太一样,而且尺寸也不是非常贴合;这种情况在厨房尤其明显,那里的冰箱烤箱都是普通的家庭式,如果是房车,最起码烤箱应该是镶嵌在下面的橱柜里,以便房车行进时不要太过摇晃。
整辆房车给她的感觉就是,牢固的高级别金属外壳配上非专业的房车内部结构,好像是房车公司生产这辆末日避难所时把注意力只放在了金属车身上,里面的内容物是临时工随便填进去的。
然而无论如何吴碧君也没有想到房车居然有这样强悍的性能,在林间碾压树木简直就像大型伐木机一样,那些高大的乔木在房车面前仿佛是火柴棍,轻易地便倒下了。
龙姑的人四处逃窜,不断有人混合着树木倒下,眼看着这一次行动彻底失败,而且暴徒团伙损失惨重,很可能就此崩溃,吴碧君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看到了新的一场毁灭。
就在这时,一声枪声在她附近响起,吴碧君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一击,她身体里的力量迅速被抽空了,她一低头,看到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涌一般从伤口中流出,吴碧君的心彻底凉了,软软地倒在地上,眼角的余光看到的是龙姑冷峻无情的脸。
龙姑飞快跑开了,钻进了林子里,吴碧君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切终于结束了,她现在什么也管不了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