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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遗孤
转眼间又过了三年,这一年中秋节,黄昏时候两人锁了小店的门回家过节,刚刚做好晚饭正准备端进空间,只听外面有人打门,吕晴出去打开大门一看,只见是潘嬢嬢提了一个篮子站在门前。
吕晴满脸含笑连忙往里面让:“嬢嬢好一阵儿不见了,前几天我和阿玦去看嬢嬢,赶巧儿嬢嬢和巧姑都出门去了,只得把东西托付给邻家捎带。这段日子嬢嬢的名声愈发响亮了,十个里面都没有一个失手的,大家都说嬢嬢是送子观音呢!”
潘嬢嬢笑道:“阿晴啊,你也就不用吹捧我老身了,别人不知,我们你知我知,还不是都靠了你家的那个东西?”
“嬢嬢忒自谦了,若不是嬢嬢手段高经验老道,便有个神仙法宝也成不的,若是让我俩拿了那东西去给人接生,先把我们自己给吓死了。嬢嬢好久没来,刚做好的饭,一起吃了看月亮。”
潘嬢嬢哈哈笑道:“我就是爱晴官人玦官人这样的人儿,心善,嘴儿又好,为人响快,会待人,不拿大。不是我不想来,实在是彼此都忙,我知道你家也忙着赚钱哩,所以也不好常常登门走动,你们找我有时候也跑空门。要说我们两家有情谊,也不在常常见面,心在就好,前儿听人家说书听了这么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便是说的我两家。”
吕晴:秦观你真坑~
两人说着话进了起居室,商玦已经将饭菜端到桌子上,见潘嬢嬢进来了,笑着说:“嬢嬢快来吃饭,刚炖的好嫩鸭子,蒸的好大螃蟹!正愁怎么才吃得完呢!”
潘嬢嬢与她们很熟了,于是也不客气,坐下来笑道:“要说阿玦的手艺可真是不含糊,难怪你那店面生意这般好,我说你们两位就不想着把店面扩大一下?那肯定赚钱更多啊!”
吕晴道:“好帮手难寻,便先我两个这样忙着吧。嬢嬢快吃这个鸭子,这芋艿也好吃,又糯又滑。对了巧姑怎的没来?她若是来了,大家一起吃饭倒好,省得她一个人在家里还要自己单做饭。”
“家里得留人看着,她不想开火,在街上买一点吃食也是好的。”
听了潘嬢嬢的敷衍,吕晴这才一下子想到,巧姑乃是一个年轻没出阁的姑娘家,虽然有母亲带着,也不好就这样踏进“两个光棍男子”的家里来,虽然平时跟着母亲出去给人接生,在外面摇铃念经掩盖产钳的声音,但毕竟与直接进入男人家不一样,产妇起码是女眷。
潘嬢嬢老于世故,马上转了话题,说起一件放在心里很久的事情:“阿晴阿玦啊,老婆子我想了有一阵了,你看看你们两个也都二十好几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纵然你们两个男子能做饭会赚钱,刘婶还能给你们浆洗衣服,可是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就说你们赚的钱,没人给经管也是不成啊,你们两个在前边赚,后边没人稳着阵脚,保不齐手忙脚乱。更何况你们不成亲,没个儿女,积攒下的偌大家业谁来承继?将来你们年老体衰做不动了,谁给你们养老?纵然是有钱,家里无人也是不成的,难道让钱给你们端屎端尿?啊哟正吃饭呢,你看我这嘴,不过嬢嬢说的可是正经话啊!你就是雇人来,终究不贴心,又或者是谋害二老卷款潜逃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年少有为,定然想要找那才貌双全的小娘子,你们列出条款来,嬢嬢做媒的功底还在,晓得南街北巷哪家的姑娘好,定然给你们挑两个称心如意的,当然要求也不能太高了。”
商玦听她说到这些事情,当时便眼睛一瞟吕晴:阿晴,该你演戏的时间到了。
吕晴心领神会,立刻举起袖子遮住脸,凄凄惨惨地说:“嬢嬢啊~可怜我兄弟二人:身怀暗疾性无力,阳痿早泄常不举,若是婚配妙佳人,坑人一生入地狱。所以我们两个绝对是不能婚娶的啊!否则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既然佛祖定下来我俩是注孤生的命,只能好好学习,锻炼身体,但愿活到八十,无疾而终,便是我俩的造化了。”
潘嬢嬢听得目瞪口呆,晴官人这做派虽然看着像是勾栏里名角儿唱戏,然而一个男子是万万不会拿这种事情来说笑的,更何况他还不是说自己一个人,一棒子打中了兄弟两个,转头看看商玦那一副吊丧的棺材脸,虽然这小郎君没有说话,然而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了。
潘嬢嬢真想撞墙了,自己之前一直当是这两个人心太高,东挑西拣蹉跎至今,哪知道竟是有难言之隐,瞧自己把人家的痛脚戳的,专找最扎心的地方捅,这可怎样弥补?
好在吕晴一抹脸又神色如常地说:“唉,嬢嬢,这事儿我们倒是也想开了,命该如此夫复何言?快活的时候尽管快活也就是了,谁想得到那么远?嬢嬢吃菜,这香葱藕片也是极好的,又脆又嫩,嚼起来咯吱咯吱的,清爽得很!”
潘嬢嬢吃了藕片,又拿了一个螃蟹拆着,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兄弟二人孤身在此,若是有旁支近派的亲族,他家有孩子,过继一个儿子来防老倒是也好,毕竟是自家血脉。如今却哪里过继去?其实慈幼局有的是孤儿,若有心养孩子,到那里领个小的回来也是好的,自幼养大了他,再没个不亲近你们的,岂
', ' ')('不是老了也不用担心了?况且也是一件功德。”
商玦心中顿时一动,看了吕晴一眼,正巧吕晴的目光也飘过来看向她,商玦想了一想,说:“这事我们再想想,若真是有缘,抱养一个也是好的。”
吕晴笑道:“这都是看缘分的,纵然是有孤儿,彼此看不对眼儿也是枉然。对了嬢嬢,巧姑已经十八岁了吧?我之前看到她,倒是出落得更高挑端正了,你之前还说给她攒嫁妆哩,如今可有了人家?”
说到自己的女儿,潘嬢嬢眉头一皱,纠结起来:“说到我那小女我就窝得慌,本来年纪小小的时候倒是挺乖的,如今长大了,人大心大,有了主意了,说要么招赘个女婿上门,要么就一个人这样子过了,将来抱养一个孩子,给自己送老,她自己是不肯嫁到别人家去的。儿大不由娘,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拿她没办法,因为与你们是老相识,今儿才和你们说一说。”
商玦立刻想到了二十一世纪新闻里面那些上门女媳杀妻子全家的案件,脱口而出道:“上门女婿也危险,会杀人的。”
潘嬢嬢眉头皱得更紧了:“老身也是晓得,女子出嫁容易,哪个男子愿意委屈入赘?若好便好,若是一个不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唉,其实这般说,女儿嫁到人家家里去也是为难啊,若有个打骂,可如何是好?况且老身这个独门手艺也不想让女婿知道,我家巧姑还靠着这个养身哩。不过我那女儿倒是想自己生个亲生骨肉,这可如何是好?”
商玦笑道:“这有何难?男人想要孩子定然要与女子婚配,女子若想要自己的骨肉,只要找男人借个种儿便好,显怀后躲到外面去,几个月后生下来,带回来只说是抱养的,神不知鬼不觉,旁人纵然有些疑惑,又能如何?她若要如此,我来帮她。”
商玦真想说:躲空间里绝对不会有外人知道,不过相知不深不敢往里面请,但是在城外找个房子还是办得到的,就在法镜寺不远处找个民房,寺里的师父们也能照应一下。
潘嬢嬢几乎要晕倒,这样的主意对方也想得出来?真亏他还是个男子,尽干这给男人挖墙脚的事情。
几个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扯开来讲了一些闲话,什么十五的月亮果然圆,八月桂花好做糖,西湖泛舟真潇洒,潘嬢嬢想换一套房之类。
这一天三个人聊到夜半放散,潘嬢嬢走了之后,吕晴和商玦洗了澡歪在罗汉床上,吕晴幽幽地说:“今儿潘嬢嬢说的那个话,我倒有些动心了,便是有个孩儿也是不错的,我想要个女孩儿,若是个男孩儿,被他窥破了我们的身份,难说会不会有变故。”
“我也想要个女儿,就将她打扮成个男孩,从小以男人的身份生活,不受那些拘束,倒也算是救了一个女孩儿出苦海。”
“若真有个女儿,你那空间将来能不能传给她呢?这可不是普通的金银财宝,若是空间不肯附在她身上,可该如何是好?”
“这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可能将来自然而然就能传了给她,无论如何,男性身份也是一种保护。”
“是了,只盼她能一直平平安安地,千万不要出岔子。哎对了,潘嬢嬢拿了上好的熏香和雀舌芽茶,真难为她费心,每次说不要不要总是要送,另外还有两瓶酒,叫做蓬莱春的,乃是名酒,我们留着过年的时候喝好了。”
转过年来是绍兴七年,冬去春来,天气渐渐变暖,这一天商玦和吕晴正在店里忙着,忽然潘嬢嬢赶到店里面,拉着吕晴到了一边。
吕晴笑道:“嬢嬢又这般客气,这么大一个篮子,装的什么好东西?都说不要再给我们拿东西了,老大不好意思的。……呃,这是怎么回事?”
“阿晴啊,今儿早上我给人接生,那人是个穷妇人,男子汉刚没了,留下了遗腹的胎胞,生了这两个小女……”
吕晴连连摇手:“嬢嬢可想岔了,我们可不是收买人家孩子的,她若是为难,我们帮衬一下也就是了,孩子是她自己的,万万不可以仗着钱便趁人之危夺了过来。”
“咳,你还想着什么帮衬她哩,实告诉你说,那苦命的娘子已是死了!她家是远路从江北逃难过来的,在这里十三不靠,无有亲眷,丢下这孩子无人照管,我知你家乃是两个男子,养育这女娃儿只怕也有些不便,你若是不要,我便送去慈幼局好了。”
“别别别,千万别,阿玦,你快来看,嬢嬢送了两个孩子来,你看看,虽然是瘦了些儿,不过眉眼可真是清秀呢,长大了定然好看,我一看这孩子便心爱,你看如何?”
商玦擦了手从厨房里出来,向篮子里一看,只见两个小小的如同猫崽一般的婴儿并排躺在那里,身上裹着一块破布,头脸上的血污倒是已经都擦净了,如今孩子太小,商玦又有点脸盲,着实看不出美丑来,不过吕晴已经爱得什么似的,那自然是要抱回去的了。
潘嬢嬢说:“这大的还算好了,小的刚出生就没气,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抠出来,嘴对着嘴吹气,把她吹活了,转头一看,她们的娘挺不住了,唉,可怜的孩子,前两个月爹死了,如今娘也没了,也没个姨娘舅舅姑姑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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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玦道:“这孩子忒苦命了,我们便养下来吧,阿玦你带着孩子先家去吧,买些牛乳给她喝,这店里吵闹,只怕惊着她们,我一个人在店里支应一下。”
“嬢嬢和你一起去吧,你们两个年轻的郎君,哪晓得怎么照顾孩子?听嬢嬢和你仔细说说,这照顾孩子啊……”
这一天下午,商玦又忙里又忙外,脚打后脑勺,心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好在她拿笔记了客人的点菜项目,没有给人上错菜。
战斗的大半天忙完后,商玦在星光之下回到家中,潘嬢嬢已经走了,吕晴正坐在床边看着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两个小婴儿。
“牛奶喂过了吗?”
“喂过了,不过她们可能不是很饿,因此没吃多少。唉阿玦,今儿后半天只有你一个人在店里顶着,辛苦了。”
“还好吧,锻炼了我的飞毛腿。这两个孩子有没有哭闹?”
“倒还安静,没有怎样哭,可能是还没什么力气吧。对了嬢嬢说明儿一早便要将她们的母亲火化呢,我们要去送一送吗?”
“我去就好了,孩子我们养了,烧埋银子便该我们出,不好让潘嬢嬢费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店里面明日如何是好?总不能我们一人一个背着孩子去开店。”
“我想过了,如今有了孩子,定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我们须得雇个人才好,我看刘婶能说会道,看看能不能请了她来在前面招呼客人?你便在家里照顾孩子,等她们长大一些便好了。”
商玦想的是,除此以外,吕晴那一双缠足又放足的解放脚虽然部分恢复了功能,但毕竟曾经受过严重损害,长时间在店里站立招呼客人实在吃力,如今两个人已经有了经济基础,吕晴便可以回家来照管家务,这样对她的脚也有好处,当然商玦知道养育孩子的事情绝对是非常辛苦的。
“唉,也只得如此。今儿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好的,你也早些睡,但愿这两个孩子今儿晚上可别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商玦匆匆进入空间挤了牛奶,拎了一桶出来,在奶锅里加热消毒,又简单做了早饭,吕晴喂了孩子喝奶之后两个人同桌儿吃了饭,商玦就穿了外衣揣了一串钱出了门。
商玦骑着马一边走一边想,这就是时间管理啊,这就是效率啊!各种工作的顺序安排好,一点功夫都不浪费,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在不敢引入第三方帮助支援的情况下,今后要挖空心思去想怎么样用更快的速度干更多的活儿了。
两个女婴的生母姜氏的葬礼十分简单,潘嬢嬢请了几个和尚念了一通经,便抬出去烧化了,骨灰商玦没有让埋在漏泽园,而是装在一个坛子里抱了回去。
潘嬢嬢连连咋舌,道:“阿玦啊,我从前就知道你们两个的心好,可是这也有点忒过头了吗?哪有把个死人的骨殖放在家里的?更何况又不是自己的亲人。”
商玦笑道:“是孩子的生母,总要供养的。”
“啧啧啧啧,这姜氏娘子可是遇到好人了。唉,苦命的娘子,若她能活着,便在你那店里帮衬些事情都好。可怜她临死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切切地嘱咐,这两个孩子的父亲姓刘,乃是青州人氏,孩子要报养父母的恩,只要别忘了自己的生父便好。”
商玦本来悲伤的心情一下子仿佛刮过一阵秋风,伤感消退气恼上升:“明明是姜家娘子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念念不忘那便宜父亲作甚?这两个孩子就姓姜,给她娘家传承香火。另外也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她们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她们。”
“行行行,我说阿玦啊,好好的你生什么气啊?看看你那眼睛瞪的。对了你家要不要雇乳母?两个男子带两个孩子终究艰难,请一位靠谱儿的乳母,省了许多事情。”
商玦脸色缓了缓,微微一笑,道:“多谢嬢嬢,不过不必了,尽管放心,我们两个带得来的。”
“好吧,便依你,若有不懂的千万记得问我,这小孩子啊可娇气了,很难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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