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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卖文为生很艰难
余若荻回到家中,便将方才在外面的见闻与姐姐说了一番,连董孤臣那段“戒淫奔铭”都讲了出来,当然末尾加上了自己的评论。
谢芳仪微微冷笑:“说得好像三媒六证两家说定就一定很好一样,有的是遇人不淑,不说本来就吃喝嫖赌,纵然早年是好的,同甘共苦熬出来,丈夫发达了,少不得弄几个姨太太回家,陈世美的故事可不是自由恋爱闹出来的,那都要弄出人命。唉,秋秋,本来我还以为你决意一生不婚,太过孤高冷僻,如今却是觉得,这样倒也很好,幸亏有了婚姻自由,守独身主义也不像过去那样令人侧目了,说起来比较的有理有据。”
余若荻一笑:“捷捷,你终于看开了。其实‘独身’这个词也很有意思,不结婚叫做‘独身’,莫非结了婚叫做‘双身’,离婚叫‘离身’,多结几次婚便叫做‘多身’,男人撸快了点,叫做‘影分身’?”
谢芳仪哈哈地便笑了出来,“双身”乃是怀孕的意思,也真亏妹妹想得出来,等她听到最后一句,脸上不由得红了,轻轻啐了一口,道:“你这个没正经的,一个没结婚的年轻姑娘说这些,让人听到了什么样子。”
余若荻笑道:“所以我这不是只在这里和姐姐你说嘛。”
谢芳仪笑了一阵,想到戴凤,心头又沉重起来:“这位戴阿嫂,确实是十分苦命的了,我虽然出门不多,也曾经看到过她,言谈举止是个忠厚善良的人,比那些一肚子文章、假道学吃人的不知要强到哪里去了,哪知却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四十岁年纪,我看她鬓边已经有了白头发了,又是一双小脚,走路都艰难,真的是害人。”
余若荻也皱眉:“阿苹如今已经十一岁了,还没有去过正规的小学校,成天三字经百家姓的,董孤臣那个老秀才肯定要给她讲女德的,那可就糟糕了。”
谢芳仪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以后把浆洗缝补衣服的事情都拜托戴阿嫂吧,虽然我们自己也没有什么钱,但是空间里食物是不愁的,拿一些吃的给她们也好,起码省了菜钱。”
空间里去年种的粮食并不多,总共不到一亩地,余若荻又是生手,虽然和人家请教过种地的事情,终究没有实际操作过,因此产量很低,除了今年留出的种子,剩余的不够两个人吃,还要从外面买米,好在还有一些马铃薯和红薯,有这些东西替一替,买米的钱耗费不大,因此就只好用蔬菜之类与戴阿嫂交换,希望阿嫂不要介意。
余若荻一想,倒也是一个办法,于是便笑着说:“我这就去和阿嫂说,看她肯不肯答应。”
戴凤将余若荻送走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便听到了拍门声,打开门一看,余若荻居然又来了,一时间颇有一点诧异。
将邻居请到房中,只见余若荻笑嘻嘻地说:“阿嫂,有件事要麻烦你,你晓得我们两姐妹家里事情多,很想找人分担一下,阿嫂最是个干净利落的,所以就想请阿嫂帮我们浆洗一下衣服,有针线上的事情也劳动阿嫂帮做一下。虽然我们没有什么钱,但是倒是有些蔬菜可助下饭,不知阿嫂能不能忙得过来?”
戴凤听完,便是一笑:“你们帮衬我的生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推辞?那么有什么便拿过来吧,我虽然没有别的本领,缝补浆洗都是能的,我也知道你们都是在社会上有职业的人,家里还有一个孩子,每日累得很,搅不过这些事情来,有什么是阿嫂能做的,尽管交给我好了。”
“多谢阿嫂。”
转眼便到了四月八号礼拜天,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余若荻抱着宝宝坐在房间里,巴着窗子向外面看着,如今天气渐渐暖合起来,有的时候两个人便带着孩子离开空间,在外面坐坐,毕竟孩子将来还是要生活在外部社会,所以要从小熟悉一下。
余若荻正轻轻地唱着歌,“五月的风吹在花上,朵朵的花儿吐露芬芳。假如呀花儿确有知,懂得人海的沧桑,它该低下头来哭断了肝肠。五月的风吹在树上,枝头的鸟儿发出歌唱……”
假如是在前世,余若荻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唱这样民国风味浓郁的歌曲,然而到了如今,现代流行歌曲她已经淡忘了许多,能够听到的都是这个时代的歌。
民国的歌曲,余若荻虽然不是研究音乐史的专家,但也有一些自己的直观感受,那就是曲调偏慢,起伏拐弯颇多,非常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悠扬婉转”,配乐能够鲜明地听出不同乐器的搭配,没有什么合成混音,而且歌词用现代眼光看来特别文绉绉,十分有文艺范儿。其实在二十一世纪,也并不是没有人用怀旧的手法去写歌,有一些甚至偏文言,那词句一看就是非常精雕细琢的,品味起来很有古典的美感,只是遣词造句看起来显得略微有一点点刻意,但是民国时代的这种咬文嚼字便显得自然了许多,毕竟就是在这个年代,因此十分真实天然。
余若荻一边唱着歌,一边想着,真的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歌曲啊,如果说前面“人海沧桑”还是惯常感叹尘世变幻的表述,那么第三段“人间兴亡”则是直指时局了。
民国二十年九一八事
', ' ')('变之后,局势并没有平静下来,整个华北直接受到威胁,因此北平的房价虽然计算起来并不很贵,八十元就可以买一间普通的平方,纵然那屋顶很容易料想是没有覆盖瓦片的,但是这个价钱也很可以了,假如更进一步能够分期付款,自己将每月四块钱的房租转到购房上面,二十五个月连本带利一百块也可以买下一间小房,然而国民政府的政权在华北风雨飘摇,日军不知何时就会兵临城下,自己怎么敢在北平买房呢?
其实不要说北平,就是上海的租界,也不是稳妥的,借助穿越人的优势,余若荻知道日本侵华史不仅有九一八,还有七七事变和八一三第二次淞沪会战,只可惜自己对于近代史的记忆只保存了历史大事件,至于是哪一年发生的,则十分模糊了,穿过来之后才晓得九一八是发生在民国二十年,也就是西元一九三一年,至于后面的大战,根据“八年抗战”这个深入人心的名词进行推算,就应该是民国二十六年,即西元一九三七年,距离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
中日全面开战之后,租界暂时应该还算是安全的,但是日本偷袭珍珠港,正式对英美作战之后,租界也保不住了,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与姐姐一起逃亡澳门吗?自己是记得香港也沦陷了的,后世看的资料,澳门倒是一直没有给日军染指,所以姐妹两个要去澳门做蛋挞,然后站在葡京赌场门前卖葡式蛋挞吗?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点,太平洋战争是哪一年开始的来着?
想到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余若荻轻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是前路茫茫啊,不过凭借一首“五月的风”,周璇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响亮了,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听周璇新发行的歌,亲眼见到许多后世黑白历史纪录片里面的内容,虽然已经二十年过去,有的时候仍然是恍若梦境。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响,然后便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谢芳仪回来了。
余若荻转过头来看着她,笑着问:“姐姐,怎么样?”
谢芳仪微微蹙着眉头,道:“跑了这么远的路,在那里又磨了许久,总算拿了一点钱回来,然而那里从编辑到财务,也都是告艰难,说虽然是上海,经营也很辛苦,她们这样没名气的报纸,并非日进斗金,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的稿酬,所以只给了我两块钱,余下的都用书券来抵,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本待不要书券,又担心倘若这个时候固守原则,连本能拿到的都没有了,所以只好任凭她们这样抵账,如今两块现洋,三块钱的书券,无论如何毕竟是没有白跑一趟,否则刚刚上脚的这双千层底的布鞋,可就白白磨损了,一想到戴阿嫂的心意,就感到心疼。”
余若荻一笑:“有书券啊,倒是也好,姐姐拿来给我看看,哦,是文华书店的代价券啊,倒是不错,那家书店里面颇有些新书的,我们虽然爱看书,可是很少买书,有了这样的现金券,可以打很大的折扣了,也算是取之于文,用之于文吧。姐姐饿了吧?我们进去吃饭吧。”
谢芳仪抱过孩子,与余若荻一起踏入空间,有些懊恼地说:“每天伏案写了那么多篇小品文,却只换来这么一点点钱,真的是不甘心。”
余若荻笑道:“有总比没有好。”
“说起来,还是要尽快找一份稳妥的工作,我不是凌淑华林徽因那样的才女,写文作画都来得,靠这个终究不是长法,抄写的事项赚钱也有限,还时有时没有的。”
“虽然是如此,可是宝宝要怎么办呢?”育儿是一个永恒的大问题。
“我也想了这件事,戴阿嫂为人十分不错,又是在本地居住了十几年,不是那样四处漂流、踪迹难寻的,看起来是很可靠的样子,不如就把孩子托付给她,我从薪水里再拿一些钱给她也好。”
余若荻想了想,点头道:“倒是也好,这样子希望能够送阿苹去学校,不要总是跟着董老秀才读书了,能读出什么来?古典文学专业吗?”
谢芳仪噗嗤便是一笑。
此时戴凤家中,桌面上放着一盘鱼,还有一碟青菜,戴凤端着手里那一小碗饭,和女儿说道:“多吃些鱼,省一点米饭,米可都是要拿钱买的,等娘过一阵攒下些钱,就送你去新式的学校去念书。”
阿苹连点几下头,如今自家是米比肉珍贵,从前吃饭都是糙米粥饭配咸菜的,那个时候母亲让自己多吃一点饭,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菜,自己捡来的菜叶挑好一点的煮成菜汤,其余大部分都喂了兔子。母亲虽然说兔子喂肥了可以给自己烧来吃,让肠子里多一点油水,也让自己长得高些,然而阿苹生性内向,平时没有什么朋友,这只灰兔子是她寂寞生活中难得的朋友,所以很不忍心吃了它。
不过自从谢余两位阿姨将拆洗缝补的事情交给了母亲,事情便不一样了,现在家里多得是水芹菜和竹笋,尤其是竹笋,一送就是一篮,妈妈简直是巴不得一日三餐的白水煮笋,其她什么都不要吃,只吃竹笋便好,这样就省了买米买面的钱,母女两个眼看就要成仙。
最后还是那边屋的丁香看不过去,说了一句:“戴家大姐,你不如和巷子口那个卖阳春面的说说,
', ' ')('把多出来的笋子给她家,她用笋煮了汤,就是素高汤,清鲜得很,比用豆芽煮出来的汤还强,那笋子也能够当配菜,别人家只有小葱,她家的面里还有笋丝,咬起来是那么咯吱咯吱的,都是街坊邻里,你算她家便宜一点,或者是拿钱,或者是在她家吃面,都容易的。”
戴凤虽然平时不怎么和丁香说话,但是听了这个主意,也觉得仿佛点醒了梦中人,难得地对她笑了笑,道了一声谢。
回过头来,戴凤有些颤颤地与那卖了几十年阳春面的周阿婆提了这事,只怕人家不肯,周阿婆想了一下,倒也点头称好:“也是不错,你的这些笋子看来新鲜得很,拿来熬汤再好不过,调出来的面里,比人家还多了一点笋丝,或者我做成凉拌笋丝当成小菜来卖,也是好的,爽脆得很,豆芽蘑菇煮的稀烂,可是没得用了。”
于是戴凤倒是因此有了一项额外的收入,因此还请了丁香吃过一回免费的阳春面算作答谢。
那一回丁香一边吃着面,一边啧啧地说:“每天累了这样一场,回来就盼着吃上一碗阳春面,便仿佛没有那么辛苦,吃饱了再美美地睡上一觉,醒来了老娘又是生龙活虎。”
戴凤在旁边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后面两边熟了之后,有的时候谢芳仪余若荻还会送鱼肉过来,比如今天,便是一条好大的草鱼,母女二人要很努力才吃得完。吃过饭后,戴凤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阿苹的脸色似乎不像过去那么黄了,至于身量,也不好说是不是长高了,只是那单薄的样子到仿佛是好了一点。
黄昏的时候,余若荻用镰刀割了一些车前草,合着煮过的竹笋和一点米糠麦麸,丢进了猪圈的食槽,两头小猪很快便哼哼着跑了过来,开始吃食物。
这是来到上海之后,闲暇时去郊区买来的猪苗,到如今已经长到三十斤重,据乡民说,这种枫泾猪肉质鲜美倒也罢了,反正只要好好地喂精料,肉的口味都不会差到哪里去,难得的这个能生,母猪头一胎都能生超过十只小猪,所以买了这一母一公两只不同血缘的猪崽回去,半年多之后,猪圈里就是一群小猪,主人家里马上便是一个丰足人家的兴旺景象,从此以后再不用担心吃猪肉了!
余若荻一听,也非常开心,人多的话十分头痛,猪多起来可是很好的,最起码可以多吃几餐烤乳猪。
谢芳仪将宝宝背在后面,正在菜圃里拔青菜,转过头来望向那已经春意阑珊的桃花林,如今枝头残存的桃花已经极少,今年观赏桃花的季节已经过去了啊。
这时谢芳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到山洞中,她便问余若荻:“秋秋,你当初怎么知道用桃花木煮水可以染色的?”
一提起这件事,余若荻登时便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前世自己有一位朋友是写网文的,虽然只是一个小透明,然而也写得十分认真,工作之余就写小说,以此当做缓解压力的方法。她逼着几个朋友看她的文也就罢了,最恐怖的是居然还要写读后感,简直就像是要组织读书会的样子┌(。Д。)┐
那位朋友对自己是网开一面了,知道自己情绪偏抑郁,没有要自己写读书笔记,不过发了许多资料来给自己看,都是她为了写文搜集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自己也真的会看看,于是除了农业频道,自己还看了一些怪味科学,穿越之后才想到,事情居然是有预兆的。
于是余若荻便慨叹一声:“闲来无事杂学旁收的。”
早知道就多看一看那些资料,也许还有别的东西用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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