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倾奇是个非常爱干净的脾气,碍于那只受伤的脚没法碰水,又本能地不想让空来帮忙做这种事,硬生生忍了三天没洗。然后第四天的时候,他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点非常轻微的汗味。
这终于把猫弄崩溃了,于是他精挑细选了个空去下面收账的时候,把从里到外的衣服全扔进了脏衣篓,然后拄着拐杖自己走去了浴室。
他那条伤腿擦破的面积太大,整个小腿都碰不得水,倾奇在浴缸外转了两圈,决定干脆把伤腿翘在外面,于是他把拐杖放在了门口,一蹦一跳地过去给自己放了水,再艰难地脱下睡袍,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好舒服,果然洗澡才是最舒服的……幸好空没在,他在的话倾奇简直不敢想自己这幅敞开腿泡澡的样子会有多尴尬。猫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舒展起筋骨,直到浑身都暖乎乎地发着热,觉得整个人放松到极点,连受伤的腿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大约是因为许久没沐浴的关系,这一下舒服得过分了,如果倾奇真的是只猫的话,他此刻都应该在打呼噜。然而乐极生悲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太舒服也太暖和,猫猫在浴缸里睡着了。
空这一趟并没去太久,毕竟他还惦记着家里的瘸腿小猫,用最快的速度挨家收了账后就急匆匆地叫车夫往回赶,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倾奇不好意思叫人来照顾,再受些什么委屈去。前面的两匹騚马跑的四个雪白蹄子都甩出了花儿,哒哒得格外响亮。
“妈妈!你在哪儿?”
他进了门就开始找猫,床上没有,餐厅没有,更衣室也没有。带着点诡异的雀跃的心情,空踌躇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推开了浴室的门。
不会吧,他的腿受伤了,应该不能洗澡才是……?
“妈妈。”
少年就躺在浴缸里,一头略长的堇发散落下来,极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微微皱着眉,不太爱笑,也总是忧愁的模样,但此时他的眉心柔软地放松着,甚至露出了一点小小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妈妈这是梦到了什么?
他雪白的双腿朝着门的方向大敞着,那条伤腿这才得以脱离水面。但也因为这个糟糕的姿势,一切浸没在水里的隐秘都完完整整地,被空的视线纳入了。
水波起伏,空其实看不太清,但不妨碍他看到那处是非常柔嫩的粉色,犹如后园的樱花,抑或是将熟的苹果。倾奇胸口那点柔软的凸起则是更深些的红,他太白,那点艳丽的颜色像是落在雪里的果实。
好想摸一摸。
妈妈睡得好熟,我可以这么做,心里有个声音在如此叫嚣。
空纠结地伸出手去,犹豫着轻轻摸了摸倾奇的脸,好软。
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在和他确定关系前动手动脚……那显得我很不尊重他,也很不稳重。
尊重和平等是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这么做。
不能吗?倾奇根本就不会知道的。
那具新雪一样的身子随着水波微微地浮动着,空看了半晌,目光几乎有如实质地钉在他身上,最终也还是没有对小小的母亲做任何冒犯的事情,只是用指腹轻轻地抚摸过了他的睫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慢慢来。
水温有些凉了,眼看着倾奇的手指都有些发皱,空也没再磨蹭,轻轻地叫醒了熟睡的小猫。
“妈妈,别睡了,醒一醒。”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猫迷迷糊糊地醒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状况,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闻言也只是乖乖地点一点头,很温顺地就用湿漉漉的胳膊抱上了空的脖子,弄了他一身水。
“呃……没事,做得好,倾奇好乖。”
倾奇没有拒绝这个称呼。
空抱着这大树袋熊去寻毛巾和熏香,幸而母亲是很轻巧的,抱着他也完全行动自如。他把大毛巾铺在床上,再把倾奇放上去,小心地给他裹住了,又为他擦头发。猫大概的确是睡得昏沉了,在他怀里露出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天真的笑容,嘴唇翘起来,连哼声都是模糊的。
粉色的,湿漉漉的……
像伊甸园里那只诱惑的苹果。
空吞了口口水,强忍着抚摸的渴望,妥帖地把倾奇擦干,拿蚕丝被裹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好了,睡吧……倾奇,晚安。”
“嗯……”
第二天早上,猫真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是迷糊的,随着记忆一点点回笼,倾奇越来越崩溃。
他干了什么?在浴室光溜溜地睡着了,让空哄着去擦身,一路抱着他找这找那……
空看见倾奇脸红就知道他在复盘,憋着笑,也不拆穿他,就在那儿假装自己查账查得很认真的样子。在水晶镜里他看见倾奇的脸红透了,在他背后踌躇了好久没敢伸爪子。
太可爱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直到太阳都快挂到正中央的时候,倾奇才鼓起勇气,和空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昨天是不是……在浴室睡着了?”他小心地问,“我没有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吧?”
“嗯?妈妈醒了?”他适时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当然没有了,妈妈昨晚好乖的。”
倾奇茫然地眨眨眼,“真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真的。我把你抱出来,擦干了身子以后你就睡着了,什么都没干。”
“好。”猫这才放下心,抱着他那个心爱的大抱枕笑起来,“麻烦你了,抱歉。”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很可爱,妈妈。”
猫羞愤地扭过了头,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今天是空的生日。
他这几年干出来的成就绝非嘴上说说的虚功假绩。空父亲有不少孩子,空排第二,原本他出身非常一般,生母家的势力不大,甚至也不是正妻,只是因为空小时候生得实在肖似父亲,才得到了这样的偏宠——现在倒是好得很,就算他长得像奇行种,他父亲也已经无法忽视他了。
空如今显然已经压了他的兄弟姐妹们一大头,很得父亲青睐——倾奇的待遇自然也跟着他好起来,从去年起他已经不用如此贴身地伺候少爷的饮食起居了,诸如浣洗衣服,收拾除了空卧室以外的房间,平时的家务之类的小事,都不用他来做,只要照顾好空就足够。
倾奇自觉自己现在实际用处不太大,更像个起安抚作用的人形玩具,可能应该叫枫丹·机械人形·全自动过家家玩偶更妥帖些。可惜他并不是玩偶,也不是发条机关,空依赖的是当年那个笨拙又温顺的他,他却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么单纯稚嫩,只好谨慎地陪他演戏。
二十多岁的人了,要他装小真是……怪过分的。去年空的父亲还趁着他出远门时单独找倾奇谈过话,带了两三个医生来,检查重点就是倾奇是否患有发育迟缓抑或智力疾病。他哭笑不得,只好解释空并不喜欢他展露成熟些的一面,他明里暗里试过很多次,空非常失望,也很伤心——为了他们彼此的心情着想,倾奇从那以后索性顺着他,接着当空稚嫩乖巧的母亲。他才不是智力有问题。
“……这孩子未免也太喜欢过家家游戏了。”他父亲叹气,是有些失落的意思,倒也并不太动真火,“你性格谨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很好——你也陪了空这么多年了,我不会轻易动你,放松些吧,好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倾奇没听出这是什么意思,没敢轻易回话,只谨慎地答道:“谢谢先生。”
“也没什么事,空这边,就随他喜欢吧。”
贵族的眼神晦暗,倾奇看不太懂,微微提起了些精神,“请您放心,我会把少爷照顾得好好的,也绝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先生,我有自知之明,还没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最好。”
他的十八岁生日是很隆重的,不少物料下人们提前好几个月就已经在准备,据说还请了非常有名的甜点师来为他做蛋糕,那蛋糕一人多高,上下八层,装点着水果和金箔,就静静地躺在宴会厅里。
……如果我还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话,我的十八岁生日应该也很隆重吧。他如此想着。
倾奇把空叫人设计的礼服穿上,站在镜子前,一样样地为自己戴首饰。那是一条绿色的长裙,精致而华丽,细碎地反射着光芒,上面装饰的宝石也贵重,每一颗都硕大圆润,切面非常完美。
倾奇一眼就认出这衣服的料子是种很珍贵的兽皮,稀有昂贵不说,且只能取腹部上最细最软的一小块皮,拼接而成的这么一条长裙,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一同送来的整套首饰也全搭配得妥当了,不用他多费什么心思,耳钉和项链都是鲍珠的,可爱圆润,大小也均匀,很难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如此之多。他把项链慢慢戴上,再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那孩子还是费了很大工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镜子里的年轻人沉默着,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于是倾奇笑了笑,像这十年来他最常做的那样,又把自己塞回了母亲的角色之中。
我该高兴的,倾奇告诉自己。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带了十年的孩子,是他亲眼看着空从一个小小矮矮,胖乎乎的小男孩慢慢长成如今年轻俊朗的模样的,那和亲生的孩子简直没有区别——于情于理,他都该笑。
“妈妈,我来看看你的新衣服。”空从门口探出个头,“已经穿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合身?妈妈好漂亮。”
“没有,你的眼光真好。”倾奇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宴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快去,你父亲邀了那么多人来,可不能看你笑话。”
“好好,我这就去了妈妈!”
空能看得出倾奇心情还不错,今天也始终围着倾奇转悠,不肯让他离自己太远。他还记得很久以前有次聚会上他们公然嘲讽母亲的事情,那话伤心,他不可能让倾奇再听到。
但事实是没有人说这样的话了——一个也没有。就算倾奇这几年几乎从不出门,没有给这些名流们见他的机会,他们也并没有对他陌生,亲亲热热地同他一起说话,被空不动声色地赶走了。
虚伪得恶心。空看着倾奇堇色的眼睛,不由得这么想。
但我会一直做你的后背——让你永远有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
宴会上空喝了很多酒,来敬酒的他一个都没推辞,利落地全下了肚子。再一次仰头灌酒的时候他看见年轻的母亲就站在旁边,一直在担忧地望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少喝一点。”倾奇轻轻地拍拍他,带起一股木香味的风。“别逞强……不,这杯给我吧。”
倾奇拽了一下他的酒杯,没拽动,醉鬼在用力地捏着它。“别……嗯,你身体不好,你别喝,我喝,没事的。”
猫于是又叹了口气,站在他身旁,似乎打定主意要看好了他。
他的一颦一笑,就连微微蹙起眉的动作落在空眼里都透出惊人的诱惑,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头,空迷迷糊糊地仰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妈妈。”他把酒瓶放下,拉住了倾奇细白的手,亲昵地这么说,“晚上到我房间去……你答应我了,我要什么礼物你都会给我呢。”
那是一周前的事情,倾奇特意问了空成人礼想要什么,再难得的东西他也会尽量想办法。空却盯着他许久,最后微微笑起来,说妈妈,我要在生日当天告诉你,然后你要把它给我。
倾奇当时不疑有他,说当然好,成人礼想要什么礼物都是应该的,这不是很过分的请求。
“嗯?”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弯起来,泛起潋滟的波光,他用手指轻轻勾了勾空的,“好呀,一言为定。”
怎么不算礼物?这么多年的情愫,还有那些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的妈妈应该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必须知道。
空盯着那道纤细笔直的背影,抬起头,把昂贵的金酒喝了个干净。许多人们做大事之前往往会借酒助胆,他也不例外。
……昨天应该好好和母亲单独待一会儿的,毕竟以后他还会不会把他当乖孩子就说不定了。
他的长辈在旁边笑,说了些大约是好小子,酒量和胆量都随了你父亲这样无关紧要的赞美,他就也笑一笑,接着把酒杯递出去,澄金的酒液再次斟满,空哈哈大笑,把这一杯也一饮而尽。
这场盛大的欢宴直到午夜才落幕,空许久才清醒些,试图在凌乱的残席间寻觅紫发青年的身影,却始终找不见,问了下人才知道他是去送客了。他在窗前往下看,倾奇就在大门口,彬彬有礼地送走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几年大家都知道这所谓的“”小夫人”虽然就是个被买来的奴隶,但实在受空的宠,那少爷显然也是日后黑马,因此对他周全的礼数也纷纷予以回礼,不忘说些客气的场面话。那小夫人就笑着微微鞠躬,模样倒是很客气,也漂亮,的确讨人喜欢。
最后一辆鎏金的马车也缓慢地驶出了庄园,倾奇这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腰身,回头一望,就看见一颗金色脑袋在落地窗前死死盯着他。
等急了吧。倾奇好笑地想,不知道他喝多了没有……顺路再给他拿些解酒汤过去吧。
他捧着汤上到二楼的时候特意看了看,空已经不在落地窗前,那就是在卧室了。再上两层,空卧室的门果然没关,虚掩着一条缝,里头的灯不算亮,透出一股子淡淡的酒气。
“妈妈来了——醒酒汤,给。晚上头疼的话就叫醒我,我给你揉一揉,你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那些人真是的,怎么那么灌你……你也不拒绝。”
他说着,把碗递过去,很普通的动作,空却一下子站起身,双手把那一碗黑色的液体接过,仰头就喝干净了,接着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好漂亮,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觉得。空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妈妈狼狈地从箱子里爬出来,瑟瑟发抖地抬起头。他看着那张美丽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温顺又恐惧的神色,在心里激动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个劲儿地贴着他揉他的手,想让他舒服些。
……其实仔细想想,从那时候他觉得倾奇漂亮,让他做自己的母亲开始,会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是注定了的事情吧。
“我闻起来一股酒味儿,我去洗澡。”
“紧张什么?”他好笑地摸了摸空的头,“我又不嫌你。喝了酒不能马上洗澡的,乖一点,明天再说。”
空设想过很久,对倾奇的表白要郑重,也要更浪漫些,他的爱人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但显然如今都已经没法做到了。倾奇不明所以,依旧在笑,宠溺地抱着他揉着他的太阳穴,用他听了十年的、最熟悉温柔的声音问他:“生日快乐,空。今天想要什么礼物呢?”
母亲的声音。
……爱人的声音?
他的心怦怦跳起来,轻轻地握住倾奇的手。他的手雪白漂亮,却并不细腻——这几年他一直像真正的主妇一样操持家务,包揽了空的饮食起居,早就失去当年那双白软柔嫩的手了。
倾奇对他那些心思毫不知情,还在笑眯眯地讲下去,“这么多年来,我其实没有攒很多钱……只有一点点。但是我会努力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空,我一定会让你高兴的。”
“不需要钱。”空哑着嗓子说,“妈妈,那是无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倾奇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头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他的手在空的手里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
“空。”他的声音微微提了起来,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你喝醉了,乖宝贝,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好吗?”
“我没醉,妈妈。”空低声回答他,一把把倾奇抱进了怀里。
猫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的成人礼物,想要您。”
“这算什么礼物。”倾奇装糊涂,想赶紧把这醉鬼糊弄过去,“我一直不都是你的吗?别担心,妈妈不走。选个别的吧。”
他试图和空强调自己是他的养母,是母亲,而非情人。他根本没法拒绝空——没了这层庇护,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个家族吞噬殆尽——因此也只能寄希望于空主动取消这个想法,放他一条生路。
空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一眨眼就流出泪来,他从小就知道倾奇见不得自己哭。
“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喃喃地说,“倾奇,我爱你,我想和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是你的母亲!”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打断了空的话,急急喘着气,无助又绝望,“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也照顾了你十多年,可以算是你的养母——不,空,你只是分不清喜欢和爱,对吗?你只是喜欢这个照顾你陪你玩又宠着你的‘妈妈’而已,并不想……”
“我已经十八岁了,我明白的。”空居然还在笑,“倾奇,别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妈妈产生情欲的,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倾奇看着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从来都没有拒绝的资格,在被抄家的时候,被卖去做奴隶的时候,抑或是被买来的时候,被空要求做母亲的时候。
从来没有一件事是他能自己做主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不同意的话会怎样呢,他甚至都懒得去想,无非是空失望生气,加上他已经成年,确实也不再需要他这只带崽的母猫了,于是把他转赠给其他人,或者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