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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良久,有人开了口。
“先生没这个打算,我也没有,不若往后就我们两个作伴,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好不好?”卫彰挽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半点儿看不出方才沉默时的惶然心颤。
“说什么呢,你才多大年纪,就没这个打算了?”云子猗也只当前一刻的沉默不曾发生过,笑道,“若是日后遇到心仪的姑娘,岂不是要食言了。”
【不会的。】
“和先生一样啊。”卫彰也不避讳谈及生死之事,“我是武将,沙场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日人就回不来了,岂不也是辜负?”
云子猗点点头:“好,那以后就我们俩作伴了。”
“那我也不成亲了,也陪着先生,好不好?”祁煦忽地开口道。
“你也闹。”云子猗笑乜他一眼,无奈道。
“怎么叫闹呢。”祁煦轻声反驳,意味深长道,“指不定到时候皇兄登基,如今的汉王府要成什么样,还不如我一个人待着,省得连累旁人。”
【若是我败了,祁尧怕是要把我挫骨扬灰吧。】
云子猗一怔,再度无言。
祁煦这话说得太明,把云子猗一直以来下意识逃避的,帝王之家兄弟相争的残酷血腥全然揭露,点破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若是按原本的发展,祁煦的结局就是幽禁至死。
可如果他真的夺嫡成功,祁尧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两人的心气这么高,就算能苟延性命,可终生幽禁在那一亩三分地中,当真比死了还不如。
“若是……”云子猗似是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问道,“若是你呢?”
有些问题就是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祁煦微微瞪大眼,让那双本就浓墨重彩的眸子显得格外澄澈分明,可一旦与他对视,就会发觉那双漆黑的瞳仁中透着种诡异的残忍。
他笑得纯粹,语气不似反问,却像是真正的疑惑:“先生觉得呢?”
【我自然也恨不得他灰飞烟灭。】
云子猗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能如何呢,这场腥风血雨中没有心慈手软一说。
“先生且放心,无论如何,总不会牵扯到你。”卫彰留意着云子猗的神情,小声宽慰。
“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安然无恙。”云子猗语调温和,目光殷切。
只是这句话,此时无人敢对他作出回应。
——
那日三人算是不欢而散,第二天祁尧也来了一趟,原本只说是寻常探望,旁的一句都没提,还是云子猗主动开口询问,他才愿意略提一两句。
却只说这件事他会处理好,也没有这么早成家的打算,让云子猗不必在这件事上费心。
云子猗不知道的是,自己随口一问,竟为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又添了一把火。
次日早朝刚结束,下朝的路上,两人就剑拔弩张起来。
“皇兄出手倒是狠。”祁煦笑吟吟道,“也不怕被先生知道。”
兵部姜郎中遭遇“叛党”刺杀,曝尸荒野,这是姜贵妃母族的人,铁杆汉王派,这叛党是什么来由,自是不言而喻。
偏偏祁尧这事做得极干净漂亮,没给人留下半点儿把柄,“叛党”成了从前与茱州相邻,后被大齐所灭的边陲小国旧部,因着之前祁煦在茱州办差办得极好,那位姜郎中也是随行成员之一,这才被盯上了。
非但京城内外因此加强了戒备,祁煦身边也多了许多御林军守卫,如今的御林军也掌握着祁尧手里,这一手不仅削了祁煦一分助力,还在他身边添了几个桎梏,一石二鸟。
他做得这样明目张胆又天衣无缝,却也没人敢拿此事攻讦祁尧,毕竟一顶和叛党勾结的帽子扣下来,谁也吃不消。
至于他们的父皇,就算看得再清楚,也乐得看两个正值壮年的继承人互斗,好让自己的位置更稳如泰山。
“先生?”祁尧得意一笑,“我可是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先生才不会怪我。”
祁煦却没恼:“皇兄莫不是报复我将父皇要赐婚的事告诉了先生?听闻父皇已经定了人选,不日就要下旨了吧。”
“我不明白,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祁尧一挑眉,“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是吗?”祁煦眉目间透出两分耀武扬威的得意,“父皇已经答允我推迟成婚了,毕竟我可比不得皇兄,没资格继承大统。”
这话可算是戳中了祁尧的痛处,他已经为此事求了几次,非但没能转圜,还险些因此触怒了父皇,一时半刻也没找到解决之道。
毕竟他是一国太子,在这些事上受到的束缚比祁煦多得多。
祁煦见祁尧面色不虞,笑意愈浓,躬身行了一礼,留下一句“改日登门喝皇兄的喜酒”,便扬长而去。
——
再之后,云子猗发觉,自己似乎是被“与世隔绝”了。
原本他的官位是可以去上朝的,之前是从梁州归来后因病休了假,如今早已痊愈,却依旧被告知不用去上朝,静待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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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有时想出门走走,也会被门口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守卫婉言劝回去。
不过对于他这样占着高位,手中却没什么实权的人来说,如今的朝堂确实十分危险,这样的举动更多还是出于保护。
也不出所料,他发觉此事不过两日后,祁尧和祁煦竟破天荒地一同登门拜访了。
“先生这些天闷在府里可觉得无趣?”祁尧也没和他打哑谜,开门见山道,“过两日中秋,我们也能清闲一段时间,先生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云子猗笑笑:“我能出去了?”
“先生可是生气了?”祁煦如年少时一般亲亲热热地挽上云子猗的胳膊,名为撒娇,实为告状,“前几日兵部的姜大人刚在京郊出了事,京城里也不太平,我们是怕先生出事。”
【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在京城里也敢杀人放火的主呢。】
“可不是嘛。”祁尧不慌不忙地接话,“这阵子父皇也阴晴不定的,礼部的杨侍郎前日早朝说错了一句话,如今已被外放了,先生既能躲懒,还是再躲一阵子吧。”
【或者该说汉王殿下舌灿莲花,三两句间就让父皇起了疑心。】
云子猗听着两人口中和心里的话,也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好笑多些,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是看不透这些事故背后的推手,只是朝堂党争历来如此,成王败寇,风云诡谲间,生死亦是寻常,也无可置喙。
但至少他们俩这趟来,也让他确定了,自个儿被“软禁”是这两人联手造就的结果。
不过也确是为了他着想,只是事先没有和他知会过只言片语,做得太强硬,多少让他心里不大舒服。
“罢了。”云子猗笑起来,神色温柔也纵容。
“中秋将至,是去看灯赏月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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