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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月光透过铁窗的缝隙倾落下来,在斑驳的石壁上投射出一片狭隘朦胧的清辉,借着微弱的光芒,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不大的囚室,仅有的空间里也只能放置一张铺着干草的木床,远处悬挂在墙壁上的火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这间昏暗的牢房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待在这里久了,人都要迷失在黑暗之中了。
靳寒鸦屈着腿坐着床板上,略显凌乱的黑色长发披在身后,他还穿着几天前的那身黑色衣服,伤口并没有被好好处理,血污沾染在衣服上,凝固之后在表面形成一块块深色的痕迹。
受了重伤的杀手低垂着头,眉头紧紧蹙着,面色苍白如纸,极度缺水和饥饿的状态令他几乎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意识昏昏沉沉,然而即使是这样一副随时快要倒下的虚弱模样,他的手臂仍然撑在一侧,肌肉紧紧地绷着,随时都能给靠近自己的敌人致命的一击。
“哔啪——”
火花爆开的声音令杀手警惕地睁开了眼,沉重的眼皮掀开,视线里的画面模模糊糊,等了好一会才渐渐清晰起来。
杀手的视线蓦然落到了牢房的一侧角落上,在那里有着一片皎洁的月光,清清冷冷的,却驱散了压抑的黑暗。
“音......”
靳寒鸦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皮,虚弱地吐出一个字眼,他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五指张开虚虚地搭在空中抓握着,似乎是想要把那片月光拢在手心。
“咔咔咔——”
长长的铁链随着靳寒鸦的动作摇晃碰撞,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苍白的手指在即将越过黑暗的边缘时停下,粗黑的铁链紧紧勒住了靳寒鸦的手脚,铁链的距离已经拉到了极限,任由他怎么拉扯都无法再前进半寸。
......仅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触碰到了.....
靳寒鸦紧紧盯着指尖近若咫尺的月光,眸色沉沉,嘴唇不悦地抿了起来,说不出来的烦躁在心底蔓延开来。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刚刚的那番动作又牵扯到了身上的伤,才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撕开,暗红的血珠一点点渗出布料。
这是在进来这里之前受的伤,那天他在院子里蓦然感觉到几道陌生的气息,还以为是自己以往的仇家找上了门,没想到却是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
身为诡楼的首席杀手,靳寒鸦一直站在风口浪尖,想要他帮忙杀人的人很多,想要他的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些袭击他的人明显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出手狠厉还配合默契,一番交手过后,靳寒鸦也看出来那些招式并不像是杀手会用的,倒像是被培养出来的暗卫。
在他落败之后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也没有急着要他的性命,而是把他扔在这间地牢里不闻不问,除了每天定时一次的送饭,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漫长的黑暗和寂静足以能把人给逼疯,加之身上伤势越来越重,在这段煎熬的时间里,为了不让自己倒下去,靳寒鸦唯有一遍又一遍回忆着他和小大夫那些点点滴滴,以此来度过在这里枯燥乏味的日子。
.....他想回去了,想回到扬州城那个小医馆里,和小大夫继续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身体跌坐回原位,靳寒鸦的目光始终看向那束月光,对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地牢里显得尤为突兀刺耳。
地牢内阴冷潮湿,扑面而来的寒气令顾雪妄有些不适地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喉间溢出几声低咳。
悬挂在石壁上的火把逐次被点燃,明亮的光线升起,驱散了黑暗和寒冷。
这是靳寒鸦进来这里那么多天,地牢内第一次变得如此敞亮。
——乌鸟鸣啼,取命五更。
关于靳寒鸦这个从未失手,黄金来请的诡楼杀手,顾雪妄之前有所耳闻,不过他忙于管理山庄事务和发展自己的势力,对这种小人物并不在意。
直到....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人有朝一日触碰了自己爱若生命的珍宝。
顾雪妄这才去了解了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窃贼,可越是了解,顾雪妄越是感到不解。
薄薄的一张纸,就记载了靳寒鸦这乏善可陈的一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上家丢弃了丧家之犬,阿音竟然会喜欢?还与他同吃同住,甚至在睡梦之中,阿音嘴里还在呼喊着他的姓名!
愤恨妒忌的情绪在心底发酵,顾雪妄决定亲自到地牢内去见一见,见一见这个把他珍宝拐走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逼仄狭隘的牢房里,靳寒鸦静静地坐在木床上,垂眉敛目,安静沉默得仿佛要与这黑暗与寂寥融为一体。
似是听见了顾雪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正在看着月光的杀手终于愿意把注意力转移开来,回过头,冰冷的视线蓦然和顾雪妄的眼睛对上。
靳寒鸦在这被关押的时日里消瘦憔悴了不少,可那双泛着碧色的瞳眸却淬着
', ' ')('森冷的寒意,宛如利剑般看过来的时候,足以令那些被这双眼睛盯上的人脊背发寒。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属于狼的眼睛,凶悍凌厉,清高孤傲,带着不屈的坚毅。
顾雪妄在打量靳寒鸦的时候,对方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靳寒鸦的视线粗略地从顾雪妄的面庞扫过,从记忆里翻阅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咳.....”顾雪妄放下掩唇的白色锦帕,淡色的薄唇微张,缓缓开口道:“素闻诡楼第一杀手靳寒鸦千金难请,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将你请来,初次见面,失礼之处还望莫怪。”。
“嗤~”靳寒鸦冷冷地嗤笑一声。
“请注意你的态度!”跟在顾雪妄身边的管事皱了皱眉,似是不满靳寒鸦的狂妄。
“无妨,你去给他倒杯水。”顾雪妄摆了摆手,制止了管事还想说出口的话。
他并不在意靳寒鸦的态度,就如同他始终没把对方眼里一样。
管事拎着食盒上前,将牢房门口前木桌上冷掉的饭食收走,换成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和酒水被一道道摆在靳寒鸦的面前。
对于处于饥饿和缺水的人来说,这些食物和酒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
然而靳寒鸦却淡淡地看了一眼,下一刻毫不在意地挪开了视线。
浑身是刺充满警惕的狼王是不可能接受旁人送来的食物。
“你是谁?”靳寒鸦的嗓音粗粝沙哑,听着有种刺耳的感觉。
顾雪妄倒没想到靳寒鸦如此有骨气,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眸光却一片冰冷。
“我?我不过是一个丢了珍宝前来向窃贼讨要的失主罢了。”
顾雪妄往前几步,站在牢房的门口,俯视地看着靳寒鸦狼狈憔悴的模样,眼底满是恶意。
“我希望你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阿音捡回来的一条狗,却敢妄想着染指主人。”
靳寒鸦双眸一凝,放在身侧的双手蓦然收紧,苍白的手背青筋紧绷凸显。
阿音?莫不是小大夫.....
一旦涉及到有关于裘音的事情,靳寒鸦就无法再维持置身事外的姿态,他猛地抬起头,犹如一头被触犯了领地的狼王,用凶戾的兽瞳看着面前前来挑衅的敌人。
“你算什么?我与小大夫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教!”
“我和阿音自幼一起长大,亲密无猜,我们是世间彼此最亲近的人,若说起来,你才是那个外人。”
或许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态,像是想要在情敌的面前炫耀,顾雪妄慢条斯理地讲述着他和裘音的那些事情。
一说起裘音,顾雪妄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他的口吻亲昵熟稔,诉说着一个个靳寒鸦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小大夫的种种过去是他不曾参与的,如今却从一个带着敌意的男人身上得知了那些过往。
从顾雪妄字里行间的描述之中,靳寒鸦眼前也似乎勾勒出一副画面。
稚气的幼童紧紧黏在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身上,白嫩的脸蛋蹭了蹭对方的衣襟,软软地喊道:“雪妄哥哥。”
最后,似乎是犹嫌不够刺激,在靳寒鸦溢满杀气的视线之中,顾雪妄弯下腰,低声说道:“你知道吗?阿音从小就娇气爱哭,在床上的时候哭的就更厉害了,欺负狠了,他还会哭着喊哥哥。”
无法遏制的汹涌杀意袭来,顾雪妄微微侧身,一根木刺直直插在了他刚刚所站的地方。
这块木头是靳寒鸦硬生生从床板上拆下来的,凌乱的木茬扎进了他的掌心,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他却毫不在意。
“滚!”看着顾雪妄脸上的笑容,靳寒鸦只觉得刺眼极了,暴怒得呵斥出声。
狭隘的地牢之中,两个初次见面的情敌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一个守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嘴里慌张地喊道:“失火了!外面失火了!”
与此同时,暗卫十一也匆匆赶过来,他的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不好了,主子,外面来了一股来历不明的黑衣人。”
“火...阿音!”
顾雪妄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此时地面上似乎是在进行着激烈的厮杀,兵刃相交的碰撞声连在地牢里都影影约约听得见。
顾雪妄迅速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去。
“把我放出去。”
铁链晃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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