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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儿并非暴虐嗜杀之人。恪儿知错。”岁星的话振聋发聩,重重敲到了他心底深处,他微微低头,“今日之举,有违仲父所授之理。恪儿愿以此过错为鉴,不再让您失望。”
帝王因赐死宫女,诏天下罪己,四海惊服,百官震动。
岁星设立谏诤制度,以匡正君过,制约皇权。
是时,看着愈发成长起来的裴恪,卫越深知,再不放权,便是向虎山而行,于是告病,全身而退。
离开启阳城之前,他找到岁星,问了最后一句话。
“若不得善终,可悔?”
“其心无悔。”
卫越一语成谶。
待到天下升平,她培养出的谏臣,开始弹劾她的专权犯上。
奏疏写了整整十页,裴恪阅之大怒,将谏臣下狱,但隔日,岁星便将他放了出来。
“仲父,此人胡言乱语,着实可恶。”
裴恪依旧有些少年稚气,但眼神中已初现帝王应有的坚毅与果决。
“他所写,字字属实。”已看过奏折的岁星平静道,“我确实擅权独断,凌驾君上,广结党羽,蔑视皇权。”
“可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家国百姓。”
“我若不死,难以释权柄,立皇威,稳朝纲。”岁星声音轻缓,似含安抚,“凡改革者,少有善终。我早为自己选好了结局,请吾皇莫怪。”
裴恪急切地走到她身旁,想说些什么:“仲父——”
听闻他的称呼,岁星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还有一条欺君之罪,不过,请吾皇赦免。”
从此,在谏官的奏疏上,她又多了一条罪状:伪为男子,窃据高位,欺世盗名。
不过,已在朝中崭露头角的数名女官于朝堂之上与谏臣辩驳,据理力争,言词慷慨,众臣皆惊。
有贤明之士,暗赞其之勇;亦有守旧之徒,仍诽其之非。
然风气渐开,百姓不论男女,皆拥皆颂,声量终难遏止。
但岁星在这世界,因为定国安邦,造化百姓,获取的气运已足够广博,便有赴死之意。
推恩令早已使女子继承爵位亦顺理成章,她斥性别之论,但认擅权犯上,自请下狱。
她留给裴恪的最后一句话是:“臣,不入陵,不设冢,便将尸体火化,同烟尘一般散了便好。”
岁星在狱中病亡的消息,很快传遍四境,整个启阳城,乃至整个燕国,都笼罩在一层厚重的悲伤中。
人人皆知,是这位西邑侯,给燕国带来了富强,给朝堂带来了清明,给百姓带来了安定。
自发悼念的百姓将牢狱围得水泄不通,却又奇异的寂静无比,只有偶尔传来的低泣声,如同阴雨般淋在心头,汇聚成一条长长的、缓缓流动的哀思之河。
狱丞看着眼前伤心欲绝的百姓,羞愧与自责如同两把锋利的刀,不断地切割着他的内心。
他想起那个身处囹圄却依旧安泰的身影,无人能在与她真实接触之后,不拜服于她的清风峻节。
他几乎要被这倾轧而来的哀痛所吞没,在这绝望之中,他举起了腰间的佩刀,抹上了自己的脖颈。
“叮”的一声,他欲要自尽的刀被暗器一击,脱手掉到地上。
他看见了不远处一个双目微红的少年,那少年虽然身着素衣,却似乎有种不可逼视的威仪矜贵。
他听他说:“她不会想看到,有任何一个人因她而死。”
史书记载:
岁星,生于燕时。幼而颖异,志存高远。
其才思敏捷,善谋能断。初,以女身承父爵,唯念民生,使西邑大治,百业兴旺,百姓颂声载道。
逢国之多事,外有敌寇侵扰,内有纷争不息。其智抚白狄,勇平藩乱,谋定推恩,计杀秽宦,保境安民,战功赫赫。
值国运衰微,皇纲不振,其行非常之事,逼宫阙,令天子逊位,辅幼主以安天下,总揽朝政,夙夜匪懈。
既掌大权,展治世之能。用人唯才,不拘一格。劝课农桑,去苛除弊,护女权柄,倡文艺兴。诸多善政,皆成国基。天平盛世之局,实由其一人之力而开之。功绩昭昭,伟业煌煌。
然其虽功高盖世,亦知权臣之忌。为安朝堂,自请下狱,致旧疾复发。
及卒,举国同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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