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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祯身体微微颤抖着,浑身冷汗冰凉,心口一阵阵沉闷的痛。
他本不是哭哭啼啼的性子,此时过重的委屈要把他从头到脚的淹没了,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袖口有一片突兀的红痕。
是割开手臂时不慎染上去的鲜血,此时早已成了冰冷僵硬的一团血污,仿若在嘲讽他自以为是的付出。
齐祯用手指攥紧那块布料,深深揉进掌心。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
“何必呢,跟我换一个世界吧。”白毛的松鼠突然跳出来,它看看齐祯发红的眼睛。得,谁家的宿主谁心疼,它蓬松的尾巴翘起来替齐祯擦擦眼泪,“要用的积分算我送你,我可第一次这么大方,你千万不要不识抬举。”它故意用半是威胁半是打趣的语气,想逗齐祯笑一笑。
齐祯没有应声,他用手掌抱起系统,脸深深地埋进软蓬的毛里,湿汪汪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流出。
“唉。”感受到肚子上的毛湿了一大片,系统也小声叹气。过了半晌,肚子上压着的脑袋突然晃了晃,宿主在摇头拒绝。
“齐祯!”系统忍不住发怒。
齐祯不敢看系统,将它放到副驾驶上,赶忙朝松鼠爪子里塞了一把刚买的榛果,轻声道:“小白,我们回去吧。”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回去的路上,系统的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伴随着咯吱咯吱咬榛果的声音。
系统跟着齐祯上楼,看见他拿钥匙开门,道:“我说今天陈阿娇回家为什么不走窗,原是失宠了。”
齐祯被损得脸色一白,解释:“他可能忘记了。”
系统无不恶意地拆台:“你放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得了失忆症,谢宣野都会健康得很,他记仇的本领让人望尘莫及。等他百年之后,还得把那些得罪过他的事刻成碑,压在棺材底下。”
齐祯哑然,小声道:“不要这么说他,他这个样子也是以前的经历造成的。”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曾让齐祯以魂体的形态,带着他飞速地穿梭过谢宣野的人生。
齐祯看见一个小婴儿一点点长大成谢宣野的模样,自从他出生的第一声哭啼,徐徐展开的生活便染上晦暗的底色调。遗弃,欺辱,斗殴,饥饿······所有难以忍受的痛苦在他的生命里如影随形。
齐祯亲眼目睹着谢宣野在宛如悲剧电影般的人生越陷越深,在刚穿越进这个世界时,他曾发誓要用无尽的温柔和爱意让谢宣野得到温暖。
系统听见齐祯心中所想,冷冷地说:“他不值得,他永远不会懂得。”
也许是旁观者清,它看得比齐祯更透彻。
齐祯就像一个“圣人”般,他对谢宣野始终抱有天真的憧憬,希冀能用一千分的付出能得到一分的回报,这是不可能的,并且愚蠢的。
因为在谢宣野最需要爱的时候,没有人给过他温暖,在他从里到外都黑透了时,爱情突如其来。
一份不合时宜出现的爱情,注定谢宣野在失去之前,永远不会懂得珍惜。
齐祯抱起松鼠,低下头,脸颊贴着它软乎乎的毛:“我在这里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有完成,盛伽的病,基地的粮荒,救济局的······”
系统打断他的话:“别找新的借口,地球没了人类照样滴溜溜地转,基地没了你,照样也不会崩溃。”
齐祯不能否认它的话,只得说:“但我走了,肯定是基地的损失。”
“不会是什么大损失。”
齐祯只得央求:“让我留下吧。”
系统叹了一口气,它跳出齐祯的怀抱,爪子按在桌子上,凭空变出一堆厚厚的医学书,“拿着看吧,里面有胶质母细胞瘤临床诊治分析,还有治疗方案。”
齐祯看见书脊上贴着一张Z省医大图书馆的条形扫描码,Z省与基地千里之遥,系统来回奔波极耗损能量。他感激道:“小白,谢谢。”
系统晃晃尾巴,“听说你原先就是学医的,好好恶补一下,我要休息一会儿。”说着,白毛的松鼠团起身,睡在齐祯的枕头上。
齐祯在灯下看书,不知不觉外面已是深夜。
吃过晚饭,谢宣野送沈念舟回家。
此时夜幕降临,四处一片大暗,末世让大部分人回归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性。
为了省电,基地只在路口设立路灯,黑暗中点着稀疏的几盏光亮,宛若鬼火般。
谢宣野将远灯打开,车速压在五十迈,一路上鲜有人影,沈念舟与他聊天,邀请他去沈家做客。
谢宣野没有答应,他说回去还有工作要处理,再三推拒,沈念舟才没有强求。
车还未到沈家,便远远看见一片氙气灯的光芒,灯光又宽又亮的照亮马路。这片都是异能者看守的地区,灯光深处隐隐看见荷枪实弹的人影在来回走动。
沈念舟拿墨镜出来挡眼睛,小声抱怨道:“一到晚上这群异能者就开这种大灯,让他们省着点电,就拿顾司令出来压人,基地
', ' ')('目前这么安全,还非搞这些形式主义。”
谢宣野将车速降下来,淡淡地问:“温家也在这一片吗?”
沈念舟摇摇头:“这边都是政方家属区,温家是研究院的,按理说应该被分在研究院附近的住宅区。不过温家不一样,他们和顾司令末世前就是邻居,末世后邻里情只增不减,现在住在顾司令直系军队重重保护的军区里,所以才总被人说温顾不分家呢。”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谢宣野没应声,将车停在别墅区门口:“再见。”
“谢哥,再见,晚安。”沈念舟摆了摆手,然后戴着墨镜下车。
一队异能者向她敬礼,“沈小姐。”
沈念舟藏在墨镜后的目光淡漠无比,面上却微笑着点点头,踩着高跟鞋踢踏踢踏地朝里走,里面就是一条平静的路。
她的脑子里迅速回过一遍今天与谢宣野的相处,谢宣野待她无可置疑的好,可是沈念舟还是觉得有些不足够。谢宣野仿佛在身边划下一条沟壑分明的界限,她无论怎么接近都越不过那条线。
回去得和姐姐商量一下,姐姐一直对男人很有计策。沈念舟想。
谢宣野将车掉过头,打开窗户,冷风吹散车内甜腻的香水味。
他本想回家,可是不知为何一点困意都没有,车在路口猛地转了一个方向,往工会的方向去了。
车开进工会的外大门,值班的异能者向他打招呼:“谢队,这么晚还过来。”
“有些事情要加班处理。”谢宣野说。
“您忙。”异能者挥挥手。
谢宣野将车停在办公楼下,楼上零星的几间办公室的灯亮着,还有人在加点的工作。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开了灯,桌上已经放了一沓文件,本该是明天的工作。
他坐下来将文件一一处理完,突然发现最底下压着一封信,信是政方盛砚科长下午寄过来的,邀请他加入异能者维和会。
谢宣野展开信,越读神色越严肃,维和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
乱世将原有的体系全盘推翻重来,资源以晶石最重要,人才以异能者最抢手。谁要是能控制这两样,无异于主宰了整个社会,所以大大小小的异能者小队和工会才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这些小队和工会良莠不齐,其中不乏有些仗着异能欺压平民。
维和会换言之就是由官方治理的异能者工会,它要规范有异能者的末世新社会,也注定要打压那些或大或小良莠不齐的工会和小队,建立维和会的独专地位。
狩尸异能者工会虽然目前来看前景甚好,但是谢宣野清楚的知道,若是维和会成立起来,由官方从各个领域招募的顶尖异能者,会将狩尸异能者工会挤压的分毫不剩。
此时来看,维和会是每个有能力的异能者最好去处。
谢宣野不知为何政方的盛砚会突然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和顾江斌决裂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政方和军方素来摩擦不断,但至少表面和睦,盛砚没理由突然和顾江斌结下过节。
齐祯看了一夜的书,第二天系统醒了,看见他眼下挂着两圈乌青,不由好笑:“我让你看书,没让你熬一宿夜。”
齐祯虽然看着憔悴,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他冲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说:“你给我的书,我基本看过一遍,等会儿去医院找盛伽的主治医生商量一下治疗方案。”
系统伸了个懒腰:“先吃早饭。”
齐祯将咖啡杯凑到它嘴边:“喝吗?”
系统就着喝了一口,嫌弃道:“苦得慌,还是煮点水饺吧。”它看见齐祯迅速地去翻速冻水饺,想起他粗陋的厨艺,又补充道:“记得水烧开了,才能下锅。”
齐祯嗯嗯两声,在灶前捣鼓一会儿,很快就将两盘水饺端上桌。
系统咬了一口又吐出来,哀叹道:“怪我,没告诉你饺子漂起来才能捞出来。”
“······”齐祯默默吃夹生水饺,幸好馅是素的,就算没熟也将就着还能吃。
系统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吃了,将盘子推到一边,道:“最近要去超市兑换点粮食,米面什么的。”
“嗯?怎么了?”齐祯问。
“粮荒。”系统回了简短的两个字。
“不是下半年吗?”
“你且朝后看看吧,别问我,有些事只是猜测,说不准的。”系统倒在桌上,摊开肚皮与齐祯的盘子并排。
齐祯摸摸它,“这是给我加道荤菜?”
“你来吃。”系统挺起肚子,朝他的手里凑。
齐祯看它这架势,就是想要顺毛,不由忍俊不禁:“惯得你。”手指却熟练地抚摩起来。
吃过早饭,齐祯开车出门,工会大门口的值班正好在换防,这段时间不能出入,他将车停在一边等候,打开半扇车窗吹风。
昨天守夜的异能者看见齐祯,过来打招呼道:“温副队,昨夜又加班了?”
齐祯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摇摇头道:“没有啊,我从
', ' ')('宿舍出来的。”
“昨夜看见谢队进办公楼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我还以为你们队又集体加班了呢。”
齐祯一愣,道:“哦,那应该是他有事情要处理。”
很快换防结束,齐祯向几位异能者道别,就开车去医院。
系统趴在齐祯肩膀上,说:“谢宣野昨天一夜没有和沈念舟在一起。”
“嗯。”齐祯应声。
“那你现在开心吗?”系统又问。
齐祯原本还能控制住平静的表情,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但他嘴硬道:“这有什么可开心的?”
系统颇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没有什么可开心的,谢宣野没有过夜说明他们还没有相处到那一步,哪有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的。不过应该也快了,毕竟这次能待到晚上才回来,说明过夜也就是再发展发展的事。”
齐祯不由咬牙切齿:“小白!”
系统立马将两只爪子举起来,“不说了。”
齐祯到了病房外面,看见盛砚正坐在病床边和盛伽说话,便没有进去打扰。
盛砚的余光看见齐祯来了,起身道:“伽儿,我出去有点事,你好好休息。”
盛伽乖巧地点头:“小叔,早去早回。”
盛砚和齐祯一起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商议治疗方案。
主治李主任也是一个医疗异能者,在此之前,盛伽的病情一直由他控制的。李主任看见盛砚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医疗异能者过来,心里隐隐有些芥蒂。
齐祯伸手想要和他握手:“李主任,你好。”
李主任没有伸手,回过身将盛伽最近的脑部CT放在观片灯上,便开始介绍病情。
齐祯讪讪地收回手,盛砚笑了笑,给他移了一张椅子过来:“温医生,你请坐。”恰到好处的化解了齐祯尴尬。
盛伽脑中的胶质瘤长在脑干,已经和脑组织混合在一起,手术难度大,很难彻底切除干净。
在此之前李医生给她进行过一次手术,只切除了部分,又配合了后续化疗,才勉强维持盛伽的性命,但目前估计盛伽的生存期最多只有两年。
齐祯第一次接触脑外科的病,问了很多问题,李主任越答越不耐烦,要不是顾忌到盛砚在场,他真想甩袖离去。
盛砚很耐心,他看着齐祯不断在本子上记录,问:“你有把握吗?”
“有。”齐祯说。
李主任在心里骂他大言不惭,面上笑道:“既然温医生这么有信心,我就可以尽快安排手术了。”
齐祯听出他话里的敌意,也不答话,只是低头将治疗方案草拟出来。
胶质瘤的复发性在丧尸病毒前不值一提,齐祯曾拼尽全力挽回被丧尸咬过的队员生命,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他将病毒扩散的时长硬生生拖延了五多个小时,若不是最后异能耗尽,齐祯有把握能将丧尸病毒控制住。
下午正好有手术室空着,李主任立刻安排了盛伽的手术。
盛砚将李主任喊出去谈了一会儿话,再回来的时候,李主任的态度就诚恳不少,还主动和齐祯商量了一下开颅细节。
手术主要由李主任操刀,齐祯则负责用异能完全分离胶质瘤,然后治疗病变的脑干。
过了一会儿,盛砚又把齐祯喊出去。
盛砚在楼梯间的窗口抽烟,他仔细打量齐祯的脸,拧眉问:“你真有信心?”
“真有。”齐祯点头。
盛砚还是焦虑:“盛伽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你要说实话,真有?”
齐祯说实话:“真的。”
盛砚没有办法像威胁李主任一样威胁他,便说:“你放心,若是能治好,我一定尽力让谢宣野在维和会里有一个高位。”
“谢谢。”
盛砚不断听到跟敷衍一般的简单回复,幽怨的吐出一口烟,问:“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齐祯便说:“我一定会治好盛伽,你也要说话算话。”
盛砚这才放心了。
下午,盛砚只能将盛伽送到手术室门口,他抓着盛伽的手不肯松,最后还是盛伽笑着安慰他:“小叔,别担心,我进去睡一会儿就回来。”
盛砚这才缓缓松开手:“去吧,我一直在外面等你。”
他看着手术室的灯亮起,而等到熄灭时已经是八个小时后,盛伽先被推出来,护士将她送到监护室去。
“手术很成功。”护士对盛砚说。
“那就好。”盛砚松了口气,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八个小时内他一直保持着固定姿势站在手术室外。
过了片刻,手术室里又推出来一个人,齐祯紧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他怎么了?”盛砚忙问。
“异能耗尽,累虚脱了。”李主任也是脸色苍白的出来,他的目光中满是对齐祯的崇敬。
在此之前,李主任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对治疗异能的把握能如此精准,在开颅后,他定位盛伽脑中肿瘤的位置,
', ' ')('意外地发现一部分胶质瘤已经压迫到右脑神经,若是手术发生一点意外,必定会影响到盛伽之后的身体功能,比如造成偏瘫等症状。为了保险起见,李主任当时和齐祯商量不摘除这部分胶质癌,齐祯却完美的将它们剥离出来,还治愈了所有病变的脑部组织。
“没事就好。”盛砚松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感激齐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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