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一看,才现那也是个神保牌,跟我们在老果头家里看见的差不离,只不过这个神保牌不知道蒙了多少年的烟火,上头都是包浆,完全看不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正想看清楚点,忽然一个很微弱的声音从庙的角落里面传了过来:我撑不住了,晚上要乱,别开门。
我一愣,回头就去看这是谁在说话。
可这个庙里乱糟糟的,光剩下了积灰,和看不出原来是什么用途的家具,根本没有人。
我就看长手,长手显然也听见了,满处去找说话的人。
小胖子和罗晓梅则完全没听见那个声音,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但这个庙没一亩三分地,一眼就能看到底,我开开了早垮下来的窗户,阳光透了进来,哪个角落都照过来了,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就站在门口,没谁能这么出去——除非刚才开口说话的,不是人。
我嗓子眼儿就紧了,是那个目光锐利的老头儿——填坑将军,也是罗刹鸟口中的爷爷。
长手看向了我,我点了点头,出门就跟这些本地人问,除了那些已经出事儿的男青年家庭,还有谁家是打过女婴,换取儿子名额的?
有不少妇女战战兢兢的举起了手。
被我们救了的那个小伙子今天也来了,十分伶俐的就帮我清点好了人数,赶过来就告诉了我,都是谁谁谁,家里住哪个胡同,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吩咐,他可以帮着下达。
我就告诉小伙子,让这几家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要出事儿,都别开门,最好,把自己给锁起来。
这话一出口,本地人都给紧张了起来,连声问我今天晚上难不成真的要出事儿?
我点了点头:反正都做好准备,今天晚上的事情有点大,大家小心为上。
那些妇女们一想到了宝贝儿子,吓的面如土色,赶紧回家准备去了——还有不少妇女上街,制备大锁和顶门柱。
另外一部分,则买纸钱买元宝,上鬼池塘附近烧纸,跟那些死去的女婴求情,让她们高抬贵手面——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没办法,求她们安息,过些日子有钱了,给她们合冥婚。
可又有妇女叹气,嘀咕着说冥婚也得挪穴见尸——现在一池子都是女婴尸体,混在一起,怎么迁移呢?
当初有些人觉得孩子死的时候小,没必要配冥婚,其实则不然,谁乐意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躺在坟坑里面,连个伴儿都没有?
孤则生怨,有了怨气,就太平不了。
我小时候,村里有个岁数跟我差不离的男孩儿,好端端的忽然没了气了——躺在床上就不动弹,跟植物人似得,把家里吓的什么似得,延医问药不管用,迫于无奈就把花娘给找过去了。
花娘一看,说你们准备准备叫魂吧——孩子的魂让人给拉了。
家里人吓的什么似得,连声问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拉魂了?
花娘就问,这孩子平时喜欢上哪儿玩儿?
家人一合计,说村东头有个枸杞树,枝子上结了不少果子,孩子这几天倒是天天去枸杞树那摘果子给他爷爷泡酒。
花娘说那就结了,事儿是从枸杞树上出的。
过去一看,果然,闹半天枸杞树底下,其实有个老坟。
花娘蹲下看了看,正看见那个坟边上,有个手巴掌大小的窟窿,就让男孩儿家人把头脸伸过来,对着那个窟窿喊男孩儿的名字,不管生什么事儿也别停。
家人依言而行,花娘在一边烧了一叠子黄纸,自己也躺下了。
这家人吓个够呛,寻思孩子已经丢了魂,花娘再丢魂,罪过可就大了,战战兢兢一边叫名字一边等,等了半天,才看见花娘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一副很累的样子,说孩子回来,回去吧。
到家一看,那孩子还真给醒了,一问之下,那孩子说他那天正在枸杞树下摘枸杞呢,忽然脚就动不了了,低头一瞅,坟里出来个女人的白手,攥住了他的脚腕子。
他吓的什么似得,可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一下一下就被那个女人手给拉进去了。
底下挺大的,那个姑娘还挺好看,跟个大姐姐似得,好吃好喝给他,问他乐意不乐意留下,男孩儿刚要说话,就听见爹妈在外面喊他,接着花娘就来了,攥着他的手就领着他往外走,可那个姑娘不让,花娘跟那个姑娘抢了半天,花娘抢赢了。他才醒过来。
说着,还露出了手腕子,上面真有好几道子淤痕。
家里人吓的什么死的,一查,才知道这个老坟,是个姑娘坟,可这些年一直没配冥婚,这一阵看男孩儿天天都来,就对男孩儿有了眷恋之心,才拉了他下去。
第二天,老坟就因为占地,被拆了修路,枸杞树也没了,那就再也没出过事儿。
花娘说,那个姑娘知道自己这个地方要保不住了,才想着最后跟男孩儿呆一呆。
谁乐意孤独呢?到了适婚年龄,哪个姑娘都得怀春,都盼着,能听到属于自己的《鸳鸯戏》。
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