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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盈的母亲并非出身武将名门,祖母以上,全都是为军队打造装甲的苦役,连报名参军的资格都没有。时任将军嫌男兵不好管控,临出征前紧急扩招了一批女官,李千这才有了进军营的机会。
要说李千与平级武将最大的不同,那便是她真实攒下的一身血气。这位不识字的苦役女,上了战场才展现出自己百年难得的天才。不过是往西北滚了一圈刀尖,硬是直接在朝堂上杀出了一个位置。
当然,李千的晋升由于出身有过诸多限制,绝不能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姊妹数不胜数,坚持到沙场凯旋的也成百上千。
李千在这些同僚中脱颖而出,一路成了封号将军,说实话有些运气所在。
当年皇宫里有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还是守备的李千反应及时,救驾有功,直接成为了皇帝的亲信。
而那件不大不小的意外,让关以桑丢了当时的大好前程,甚至到了要变卖川家产业的地步。
惜阴轩门后的竹林,曾经有过一道矮墙。矮墙的这边是关以桑剩下的住处,矮墙那边,则连着园林一同打包卖给了正春风得意的李千。
关以桑同李千两位,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是武官,在同一件事情上境遇迥然不同,一位的委曲求全成全了另一位的扬眉吐气,按说关系不会太好。
然而在这些差别之外,两位又有些共同之处。
她们都是寒门出身,无依无靠地凭自己出头得到赏识,虽说分属文武两边,可深知彼此不易,一直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碍于背景与年纪没能交往更深,谈及彼此,却向来带着赞赏。
就连李正盈的大名,也是李千以西北特产的宝石为礼物,亲自登门请关以桑帮忙挑选的。
「牙牙学语的婴儿名叫阿满,大名自然得稍微往后退一步。」关以桑当时是这样说的,「充满而未满,世间好事依然往她命上累添,不如就叫正盈好了。」
当时关以桑重孕在家修养,心里也不是没盘算过与李府结亲的事情。不过腹中是个女儿,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后来李千搬走,两家不再是邻居,但李正盈与关绮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不比一般人家的亲姐妹更浅。
李正盈此次归家,本是为了迎接母亲凯旋。不知是什么原因,军队的回程比预计更晚,估计要到年后,正好绕过了李正盈的生日。
独生的小姐嫌自己一个人在家寂寞,从花杏处讨了份生日礼物,次日清晨便拜访关府,请关大人将关绮借给她庆生。
正逢皇帝的赏赐进门,关绮在门口盯着进出的车马宫人,无不羡慕地感叹了一句,「哇……」
李正盈便嘲笑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哪里是什么稀罕东西。」
按两位的交情,这些话说得多过分,也只是玩笑而已。关绮耸肩认下了村妇的罪名,多看了门外两眼高大俊秀的宦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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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贵女喜欢在房间里摆放文玩陈设,李正盈则没有那样风雅。柜子上显眼的地方,整整齐齐罗列着李正盈四处搜集而来的新奇玩意,足不出户,便能在这间房里窥到无边的天下。
一件绘有西游记图案的瓷枕,一只镂空雕花的鸟兽纹碗,一枚西洋来的红宝石吊坠,半杆南洋商人的宝石烟枪……
想奉承她的人称为「特立独行」,而缺德的关绮则称为「脑子有病」。
花杏送的傩神面具,一是确实稀奇贵重,二是朋友礼重意更重,自然取代了原本来自南国的古木雕塑,放在了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
差点把花杏吓了一跳。
「这是保佑生育的神具,」花杏皱眉,将面具推倒平放,「你挂在自己房里,是求自己怀孕,再被国子监开除吗?」
李正盈歪头想了想,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是好事。」关绮替李正盈答,「真孕妇又不会受刑,滚回家靠母亲花天酒地,还能避免和真贵卿结亲,省得后半辈子被锁在家里做驸马。」
「怎么说?」花杏疑惑。
「寒门出身的女人,多半愿意攀个显赫川家。但是同样出身高门的贵小姐,就不用在其他地方打岳家的算盘了。」
花杏还是摇头,「那可是皇家诶。」
「娶夫看重的是人的相貌品行,最怕就是碰到心思窄的夫君。」关绮笑着说,打发李正盈的婢女给她们上了一些果点,「宗室子多半心高气傲,天天睡在一起,驸马要是做不到委曲求全,那肯定是要吵架的。」
「可你依然是一家之主啊。」
李正盈嘟囔了一声,嫌弃地看了一眼花杏。这位召族的土公主,明明是三人中最年长,有时候却天真得可怕。
「杏儿姐姐是土司的女儿,当然不用担心。」她拍了拍花杏的肩膀,「可京城脚下的人,还要担心那位惹不起的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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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关绮和李正盈,有点底气的官家小姐,心里都将做驸马视为天下最大的倒霉事情。
同凤子成婚,自家宅院就再不会有其
', ' ')('他男人。就算参加其他官员的宴会,身后也永远站着两位习武的宦侍。
妻主孕时难以事事躬亲,前朝曾有皇子以此夺权,干涉政务军机,差点引胡入华,侥幸平息后依然后患无穷*。
于是本朝又明令不准驸马担任实权官职,只能靠贵卿的嫁妆——以及自己分得的家产——当个循规蹈矩的二世祖。
一位是背靠皇室的金财主,另一个是没有实权的软饭女,谁娶了谁,这还有得谈呢。
「你见过云真天君,」关绮耸肩,「他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
出言不逊,李正盈同样嫌弃地看了一眼关绮。
不过花杏倒是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当然,」关绮马上找补,「寸明天君你大可放心,虽然同在一间道观修炼,和那些没有规矩的绝对是不一样的。」
但她这话不对。还未还俗道士勾搭上了国子监的学生,怎么想也是一样的风俗败坏。
花杏想到方寸明,不自觉露出笑容。稍微有点害羞,赶忙又问:「名门少爷愿意嫁寒门女,宗室子又不行吗?」
「自然不行,」关绮抢答,「小门小户的姑娘多数也不够体面。考取了功名的寒门女,多是凤毛麟角的人才,皇帝怎么不舍得让人去做闲职。」
李正盈点头,「比如有个出息姐姐的名门幺小姐。」
「或者,」关绮朝李正盈呲牙,「身家清白无所事事的美貌二世祖。」
目前尚未出嫁的两位宗室子,云真天君出家自然可以不管,执徐公主的小弟今年已经十五,正好到了要订婚的时候。
关绮的姐姐与公主关系亲近,可以帮她推掉这桩婚事,李正盈却有个愿意与公主结亲的母亲。家里旁敲侧击过几次,她也做过几次噩梦。
在三人之中,花杏是最体贴人的。她看李正盈脸色难看,连忙转了话题,询问关绮给好友的生辰礼物。
然后又谈起了生日宴会的事情。
李正盈有些远亲,靠着李将军的光,在自己啊府邸做事。她和这些亲眷并不亲近,讨厌与她们应酬,老早就吩咐下去,不会在府中办生日宴。
「要是能去再思楼就好了。」李正盈无不可惜地感叹,「有魁娘在,说不定还能请巫山君坐席陪酒。」
「你疯了?」花杏立马反对,「从国子监出来时,学官三令五申,讲了什么道理,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李正盈和关绮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心虚地笑了笑。
「你要是真想去,我可以用姐姐的名字,从再思楼召两个人来。」关绮提议到,「她尚未复职,也少了些其他的麻烦事情。」
「不好。」花杏否定,「这是错事,怎么能在自己家中举行,还让母姊知道?」
关绮和李正盈又悄悄看了一眼对方。
李正盈其实也没有多想去,心里也知道这不可能,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
然而花杏将李正盈的生辰看得极重要。她还未婚,没有怀过孩子。在召族人看来,这样的年亲女孩儿便是在吸取自然光华,将乌娥喇神女的仙力,藏在自己的真心和魂魄当中。
每一位少女的每一个生辰,都应当按照她最想要的方式,完成一年来所盼望的心愿。
不过花杏和李正盈相处时间毕竟不算太长,确实很难分清,这位大大咧咧的好友此时此刻是真情实感的流露,还是一时口快的发泄。
据她所知,李正盈想要在再思楼度过自己的生辰。一年来总是挂在嘴边的愿望,应该就是和传闻中的巫山君共度良宵。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有了!」
她忽然大叫一声,把另外的两人吓了一跳。
「杏儿?」关绮在她面前晃了晃五指,「你怎么了?」
「怎么去再思楼……我知道了!」花杏兴奋地大喊大叫,「我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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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作者另一篇文的联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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