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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傅岸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随手将纸放在一边,盯着桌面上的黄色玫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十几分钟后,他掏出手机给容允打电话。
响铃之后,电话接通了。
“去哪里了?”
傅岸语气听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容允只是下楼去超市买盐去了。
容允还没说话,嘈杂的小孩欢笑声和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呼吸声传入傅岸的耳朵。
“和谁在一起?”傅岸语调低沉,上身前倾,长指叩击了两下茶几桌面。
容允咬了咬下唇,不说话。
他身旁站着的桑善想开口,被他推着胳膊攘到了一边。
他一直沉默,傅岸抿了抿唇。
“戒指为什么不要了?不喜欢吗?”他问。
容允睫毛抖了抖,还能回想起那天收到戒指时的狂喜。
“…我…不想要了。”
傅岸喉结动了动。
“戒指不想要了……主人也不想要了吗?”
“主人一进门没看到你的人,还以为你是躲起来要给主人一个惊喜。”
“给你带了一株红玫瑰,现在和桌上那株鹅黄色的插在一起了,还是红色的更漂亮。”
容允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湿了。
他无法控制的心软,十八号下午傅川对他说的话却又一直在脑海中回放着。
“…婚礼定在下个月七号…傅岸和宁墨青梅竹马,感情其实很好…你好歹是个高学历的医生,难道明知道还要当小三吗……傅岸肯定要有孩子的,他们已经在备孕中了……傅岸对我说过,他只把你当个玩意儿,你心里应该有数…傅岸早就答应过结婚了,婚纱照都拍过了,不可能不结,你也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他咽下喉口的酸涩,吸了吸鼻子,嘴唇动了动,却开不了口。
“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吧。”他们共同沉默了好一会儿,傅岸忽然开口说。
容允心尖又是一酸,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知静了几分钟,傅岸挂断了电话。
容允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一滴泪划伤脸颊。
脸在下一刻被一双温热的手捧起,泪珠被轻轻揩掉。
“又为他哭……”桑善轻叹一口气。
容允偏头躲开他的手,自己用手背蹭了蹭眼角。
“手机给我,我帮你关机。”桑善说,“答应了今天陪我的。”
他从容允手中抠出手机,利落地关机,塞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攥住他的手腕带他往摩天轮方向走。
容允木偶一样被他牵着走,注意力从傅岸身上转移到他身上,依旧鼻酸想哭。
“陈善……”
“嗯?怎么了?”桑善扭头。
“你真的还活着吗?”容允眼圈发红。
桑善轻笑两声,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摸摸看是不是热的?”
容允带着哭腔笑了一下。
知道这件事几个小时了,他还是反应不过来。
下午他决定离开,收拾好东西刚走出门口,桑善拦住了他,告诉他自己以前叫陈善。
他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多年前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一股脑地往钻进他脑海。
他说桑善身上总有股阴气呢,原来是多年前就“死掉”的儿时玩伴。
虽然记不清五官了,可他从没忘记过陈善这个名字。
他很小就下定决心要当医生了,一半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想学医后给自己治好,还有一半是因为……
“陈善,你别怕,等我当了医生,绝对治好你的心脏病!”
容允甚至还能想起来自己当时坚定的语气。
小时候的陈善又矮又瘦,胆子又小,成天病怏怏的,扯个笑容都费力。
“好,我等你当上最厉害的医生!”
他没等到,死在了那年寒冷的冬天。
容允怎么都想不到,死了这么多年的陈善,有一天又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了。
“小时候你总嫌弃我好哭,怎么长大了反倒自己成了个哭包了?”桑善又帮他擦一次眼泪,嘴角挂着浅笑,眼底却带着心疼。
容允拍开他的手,哽咽道,“你才哭包……”
“好好好……”桑善拍拍他的脑袋,“先上摩天轮吧,在上面哭人家看不到,省的被笑话。”
“除了你还有谁笑话我……”容允瘪嘴,用力擦了把眼泪。
他们登上摩天轮,半分钟后,容允哭噎了一声。
“你说的活不久了是什么意思……”容允眼睫毛被眼泪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桑善叹了口气,“本来真的没打算告诉我是陈善…要不是傅岸那个狗东西欺负你……”
容允
', ' ')('打断他,固执地问,“什么意思?”
桑善对上他湿漉漉的眼,喉结滚了滚,低声说,“字面意思。”
容允不知是哭是笑地吭了一声,“活不久了你来找我干什么,让我知道你活着,再让我看着你死一回吗?”
桑善抿了抿嘴,“小允…我……”
容允别过头不看他,盯着窗外地面五颜六色的彩灯沉默。
灯光在他眼中折射,映的他的泪也亮闪闪的。
在遇到傅岸之前,陈善是唯一一个除父母以外知道他身体状况的人,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当年知道陈善死了,他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到四十度,之后半年没开口说过话,后来好了也落下了一紧张就结巴甚至发不出声音的毛病。
他一直在刻意不去想那个病怏怏的黄头发男孩,随着时间过去一点点将他从记忆中抹去,这么多年过去,都快成功了,本早该死了的人竟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面前……然后告诉他,“我活不久了,我要死了。”
容允心中有股气,因为傅岸,也因为桑善,他想要发泄,有种抱着路边的石头捶一顿的冲动,又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连手指都不想多动一下。
摩天轮缓慢上升着,离最高处越来越近,桑善不动声色地离他近了点,轻轻覆上了他的手。
“小允…”
容允扭头看他,撞进了他深邃的琥珀色眼眸里。
桑善屏着呼吸,慢慢凑近他,垂眸盯着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偏头。
容允睫毛颤了颤,低下头躲开,“陈…陈善…我把你……当朋友…”
桑善姿势别扭地僵了会儿,片刻后落寞地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下。
“……怪我来得太晚了。”
容允握了握拳,和他拉开了些距离,又说一遍,“我……很在乎你,但是,是朋友的那种在乎……”
朋友的那种在乎……哪够啊?
“抱一下总可以吧。”桑善轻声说。
容允凝视着他,犹豫地抠了抠手。
“抱一次少一次……”
桑善说着,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胳膊收的很紧,恨不得把他摁进身体里。
容允下巴硌在他肩膀上,愣愣地看着天边挂着的月亮,胳膊悬在空中好一会儿。
座舱升到最顶端,上方的小灯闪了一下,容允还是抱住了他的腰,轻轻拍了拍。
“我许了一个愿。”他轻声说。
“嗯?什么?”桑善抱的更紧,嗓音低闷。
“陈善要好好活着,活很久。”
桑善用力闭了闭眼,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头发,低喃般说,“…好,都听小允的……”
因为容允太过心力憔悴,从摩天轮下来后他们便离开游乐园了。
车上,桑善动作轻柔地用湿巾蹭了蹭他的眼角,“今晚和我共处一室的话,你放心我吗?”
容允看他一眼,犹豫过后说,“我放心陈善,但是有点不放心桑善。”
桑善眼睛弯了弯,“怎么这么实诚啊?”
他倾身帮容允系安全带,凑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吧,我不像傅岸,绝对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的。”
容允艰涩地笑笑,声音很小,“别提他……”想起来就心堵。
最后桑善还是没带容允回自己的住处,帮他订了酒店,自己住在他隔壁。
“乖乖睡觉,别乱想,有事叫我。”
桑善揉他的脑袋,在他抬手推之前撤回,退着朝他摆手,“晚安。”
躺到床上,容允身体很疲惫,脑子又很清醒,一会儿是傅川的那些话,一会儿是傅岸那句“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吧”,一会儿又是桑善的“我活不久了”,乱成一团浆糊。
干躺了好久,终于有了睡意,却就在半迷蒙间听到了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容允惊醒,他跳下床走到门后,试探地叫了一声,“桑善?”
门外站着的一身雨水的傅岸:“……”
“开门……咳…”
他声音很低,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压抑的怒火,又难得带些脆弱的病气。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容允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就想听话照做,更何况听到他还在咳,心疼的一瞬间什么都忘了。
但也只忘了一瞬间,容允望着门把手上自己的手,咽了咽口水,猛地收回。
“…傅…傅总,您怎么来了……”
他语气太生疏了,傅岸握着的拳头咯吱响了一声。
“开门。”
容允不敢给他开,虽然傅岸从没在除性爱以外的情景下打过他,但他从骨子里就害怕傅岸,尤其是生气的傅岸,简直比他爹还凶。
就在他犹豫之时,隔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几声之后,他听到了一道开门声。
桑善和傅岸撞面……坏了啊……
容允怕他俩打起来,想也不想打开了门,正正对上傅岸阴沉的眼
', ' ')('神。
里面像是藏了两只黑漆漆的凶兽,骇人无比。
容允咽了咽口水,后退半步。
此时从隔壁出来的桑善大步走了过来,从傅岸身侧撞了一下挤进来,贴着容允的胳膊和他站在一起面对着傅岸。
“这么晚了,傅总找来是做什么?”桑善动作自然地搂上容允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
傅岸的目光从容允的脸上转移到他搭在容允肩膀上的手上,眼神阴翳,话是对着容允说的,“宝宝这狗是怎么当的,大半夜跟陌生人跑出家门?”
桑善心中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他咬着牙,“傅总自己做狗就算了,别污蔑我家小允。”
“你家?”傅岸冷笑一声,抬手去抓容允的肩膀,“过来。”
容允瑟瑟发抖,心里很害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看就要被他拉过去……桑善倏地一拳朝他脸上砸去!
傅岸抬手挡了一下,阴森森地望向他,想要反击却在下一秒被容允抓住了手指。
他分神的片刻,桑善又是一拳,这次狠狠地砸中了他的侧脸,傅岸被砸的偏头,身体都晃了晃。
容允惊叫一声,“陈善!”
他还没来得及挡在傅岸身前,傅岸便还击了,只听砰的一声,桑善侧倒,身体重重地撞上了墙壁。
傅岸还要再打,容允想到桑善的身体状况,急忙挡在桑善身前,傅岸的拳头来不及收回,直冲着向他砸来,容允紧闭上眼,脸上传来一道撞击声,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袭来。
傅岸捶到了墙壁上。
他胸膛起伏着,呼吸粗沉。
容允还没见过这么生气的傅岸,害怕,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又心疼。
“容允,你护他是吧?”
容允额头上沁着一层冷汗,自己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急得,他舔了舔干疼的嘴唇,“我…陈善他…不能打…”
傅岸竟然气笑了,“他不能打,我就能是吗?”
容允看他笑,心中难受坏了,不自觉地向前蹭了两步,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
“行。”傅岸却退了两步,冷笑点了点头,“不听话的狗,不要也罢。”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容允看着他的背影,咬烂了下唇。
【蛋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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