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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容允挣了挣身体,推开桑善的胸膛,坐直身体后动作僵硬地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他为了不和桑善对视偏头向一边看,轻咳两声,“走吧。”
桑善还保持着拥抱时的姿势,双臂张着,僵着身体不动,好像还停留在那一秒。
容允眼睫毛眨得很慢。湖对面那辆黑车还停在那里,车门紧锁,应该是贴了防窥膜,透过车窗并看不到里面。刚刚他们上游廊时这车还不在这里,是刚停下来的,可…为什么停在这里?厕所什么的都在前面居住区里,附近可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越看越觉得这车不是一辆普通路过的车呢……
正在此时,黑车发动了,车主技术好像不是很好,一个掉头试了几次才成功。
正想进一步猜想呢,人家就打脸地将车开走了。
容允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疑心病,将“会不会是傅岸”这个想法甩到一边。
不可能是傅岸,傅岸车技很好的,掉个头不会那么笨拙。
“…小允?”桑善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反应,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你看什么呢?”顺着容允的视线望去,隔着一片冰冻的湖,湖那边的路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容允猛地回神,压下因为那个名字而产生的心悸,“……嗯…嗯?”
“不是要走吗?”桑善指了指身后,“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噢……”容允起身,“好。”
他跟在桑善身后走原路返回,快出游廊的时候没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黑车原本停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是意料之中的,心脏却还是空了一下。从他被救出到今天,十天了,也不知道傅岸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是被麻烦事缠上了不能来找他还是单纯的不想这么做?
对傅岸的恨意实在是不值钱,沉淀过后不舍死死地占着上风,没想好怎么原谅,但他更无法接受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最后的结局,至少还是要见面的,要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说什么谈什么容允不知道,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和傅岸见面之后能说什么谈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见傅岸,见面后是沉默也好争吵也罢,只是想再见见他……如果能得到道歉,那最好不过了。
道歉…傅岸有可能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一句对不起吗?
容允在脑海里回想,傅岸其实是经常对他说对不起的,因为他经常弄得他很疼,好在事后从不吝啬抱歉……所以,是有可能的,傅岸是有可能认识到自己做错了然后真诚地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
已经在纠结要不要回以“没关系”了,现实却是又过了三天,容允连傅岸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从最开始的暗暗期待着傅岸会来找他,到现在开始用手机主动搜找关于他,整整十三天了,傅岸这个原本和他密切相关的人就像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毫无踪迹。
一月三号晚上,容允躺在床上瞪眼看天花板,发呆了半天,枕在脑袋后面的两条胳膊都麻的无知觉了眼睛才聚焦,他改成趴的姿势,无声叹了口气,正想关灯蒙头睡觉,一个人名忽然钻进脑海里——边慕。如果小西说的都是真的,边慕和傅岸的关系真的很好,那边慕应该知道傅岸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犹豫了没一会儿,容允扒掉手机的充电线,靠在床头,一手抓着被子,给边慕去了电话。电话接通的很慢,几乎快要停止拨号了那头才传来边慕的声音,“喂……”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好像没睡够被吵醒了,又好像是很久没睡了。
边嘉慕看了眼手机屏幕,“容允?”
“嗯…是我…”容允轻咳两声,“小西还好吗?”被傅岸囚禁开始已经这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小西怎么样了。
“他呀…”边嘉慕倚在门框上,看了眼床上抱着手机看小说的小西,轻叹了口气,“挺好的。”
挺好的就挺好的,叹气是为什么?容允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什么,边慕先开口了,他问,“你呢?”
容允猜不出他知不知道自己被傅岸囚禁过的事,嗯了半天,“我…”
“身上的伤好全了吗?”边嘉慕似无意般问。
容允睫毛颤了颤,随后无声轻叹,“……好全了。”
“那就好。”边嘉慕等会儿还要帮小西按摩,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说,“是想问傅岸的消息吗?”
容允迟疑了两秒,轻声应道,“…嗯,你知道?”
边嘉慕:“你具体想知道什么?”
“…我…我想知道,他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容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说。
边嘉慕没有立刻回答他,反问道,“他囚禁你,你不恨他吗?”
“恨…”容允睫毛颤了颤,“什么算恨呢?”
边嘉慕沉默看了一眼小西,“大概,永远、永远,再也不想看见他,算恨吧。”
容允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摇给谁看的,小声说,“我想…我想见傅岸。”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对不起,想问问他有没有过心软有没有过后悔。
“那你就不算恨他。
', ' ')('”边嘉慕说,“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
见他…见了他之后作何反应呢?容允在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鼓不起勇气,他拒绝了,“告诉我他最近在做什么就好了。”
“你应该不知道他二哥苏醒了的事吧?”边嘉慕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二哥?”容允微微蹙眉,他知道傅岸有个哥哥叫傅川,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二哥。
“看样子傅岸没告诉过你。他二哥叫傅雨,是他爹出轨一个三儿生下来的,傅岸十四岁的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当时傅阳恺也就是傅岸他爹用傅雨换人质救下了傅岸,最后傅岸没事傅雨成植物人了,昏睡多年,直到三天前才醒过来。因为当年这事傅阳恺对傅雨很愧疚,傅雨终于醒来傅阳恺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补偿给他…”边嘉慕停顿了一下,骂了句脏话才继续说,“包括傅岸手里那份。所以这几天傅岸忙着被扒皮抽筋吸骨髓,有的没的全得送给傅雨。”
“再加上傅岸因为囚禁你被曝光弄出来的大丑闻,傅阳恺可不是找到理由了嘛,借着这个机会抢夺傅岸这么多年的心血积累,搞不好过几天傅氏集团CEO就改名叫傅雨了。”边慕说完叹了口气。
容允的眉心蹙出了一个皱,半响没说出话。
“你要真想见他,他现在可能都抽不出时间。”边嘉慕说,“这几天都不知道合没合过眼。”
容允揪了揪被子,良久,他问,“……傅岸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边嘉慕挑了下眉,倏地笑了下,“你这会儿跟我装可就没意思了,小西不都告诉你了吗?”
容允摸了摸鼻尖,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边慕和傅岸“应该”不熟。
“好了。”边慕又看了眼小西,“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你什么时候想见傅岸了告诉我,不好意思地话我帮你联系他,现在就先挂了吧,我还有事,再见。”
挂断电话后,容允觉得胸闷的厉害,他下楼想去厨房喝瓶冰水,路过桑善的房间,忽然听到了里面压抑克制的咳嗽声,他脚步顿住,桑善咳了多久,他就在原地站了多久,站的身上都凉透了,胸更闷了。
桑善终于止咳,他大步走到冰箱门前,找出一罐冰水,开口后咕嘟咕嘟仰头往嘴里灌,本以为是可乐或者雪碧,咽下去才反应过来是啤酒……啤酒就啤酒吧,虽然很少喝也不好喝,但是辛辣感在味蕾上炸开的瞬间胸闷确实不明显了,于是他一口气闷了一瓶半。
用手背擦了下下巴上的酒液,容允拎着喝不下的半瓶冰啤酒,摸着黑回到了房间。
也不知道是这酒浓度太高了还是他太久没喝酒量又退步了,一关上门他就顺着墙出溜到地上了,蹲了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床边走,手在床上胡乱一摸摸到了冰凉的手机,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冲动,这冲动在胸腔里沸腾着,灼烧着他的血管,等他意识到在冲动状态下做了什么,打给傅岸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
傅岸失真的声音传来,太久没听到,一时晃神,容允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了,他模糊还记得傅岸之前弄得他很疼,他要向傅岸讨一个说法,要一声道歉,他晕乎乎、傲娇地说:“你不…我就不原谅你……”
中间几个字被他大舌头咽下去了,他想说“你不道歉我就不原谅你”,傅岸听到的却只有“我就不原谅你”。
傅岸好几十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很忙,但其实也没有狼狈到连基本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不想闭上眼睛,不想容允主动亲吻桑善那一幕在脑海中噩梦般一遍遍浮现,好不容易累到快要昏厥躺到了床上,刚闭上了眼睛就接到了容允的电话,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这个名字,原本都沉寂的怒火又重燃,疲惫消失,阴郁之气在身体里翻滚冲撞,天知道他念出一声毫无破绽的“喂”花了多大的力气,下一秒却听见容允说“就不原谅你”……他控制不住地在想,桑善在身边吗?是桑善叫他这么说的吗?会不会是坐在桑善床上、靠在桑善怀里说出的这句话?
什么叫“就不原谅”?永远不原谅?无论他之后再做什么都不原谅?
傅岸攥紧了拳,气到宽肩颤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不原谅就不原谅!谁稀罕你原谅!我还不原谅你呢!”
他说罢摁断电话,一扬手将手机扔出去,砰的一声。
容允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愣愣地眨了眨眼,傅岸刚才那句话在脑海中重播。
谁稀罕你原谅…不稀罕吗?他抿了抿唇,抬手拿过啤酒,将剩下半瓶一饮而尽。
他揉了揉发酸的心脏,眨眼挤掉了一滴泪。
他还以为傅岸会稀罕呢,原来不稀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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