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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蝉鸣、北冰洋汽水。
晚风、笑声、纯白衬衫。
一群刚入学不久的初中生从校园里鱼贯而出,不是急匆匆跑着去小卖部买汽水,就是钻进等待多时的私家汽车回家吃饭。
只有一个留着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留着及肩长发,五官精致。他站在那里,手扶双肩包带,望向远处的眸子里满是羡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一群小孩在嬉笑逗趣,喝着汽水互相打闹,玩的不亦乐乎。放眼周围,只有他孤单一人。
“哟,小娘炮。”
一个小胖墩亦步亦趋地从后面走来,被肉淹没的脖子高高扬起,身后跟着高矮胖瘦不一的小男孩,“等谁呢?”
小叶以泽转过头,看着他们道:“等我妈妈。”
“哈哈哈,小娘炮就是小娘炮,妈妈长妈妈短的,听说你是跟你妈妈姓的?怪不得留着长发娘里娘气的。”
小叶以泽皱了皱鼻子,委屈道:“我们家随母姓,我不娘.....”
“说你娘你就娘,哪个大老爷们留长发啊?”
叶以泽嘟着嘴,用鞋尖踢着地面上的石子。
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男孩子就应该留个短发,长头发算什么啊...
都是他妈妈,说想生个女儿结果是个儿子,就把他当成女儿养,玩具屋洋娃娃一个不落下...妈妈太讨厌了!
“哎我说话呢,你耳聋了?听没听见啊?”
小胖墩挺着腰杆走到叶以泽面前,挥起了肉乎乎的拳头。
叶以泽读的是贵族学校,这里的孩子身后多多少少都有些势力,但也有一部分是纯靠钱砸出来的,也就是以这小胖子为代表的的“暴发户”,处处看不顺眼,有几个臭钱就天不怕地不怕,挥着拳头到处找麻烦。
那小胖墩见叶以泽还是不理他,当即生了一肚子的气,扬起拳头就要向叶以泽的脸上砸去——
“啪”
忽的,他的手腕被人握住了,拳头刚好停在叶以泽的面前。
“小朋友,校内校外都不允许打架斗殴哦。”
那是一只极为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细腻,纤长手指扣住小胖子黑黑的手腕,衬的那手愈发白皙。
“我是这里的老师,主教数学,辅管纪律。我看到你很多次了,再这样就要记过叫家长了。”洛纪沉着声音,看着小胖子和他身后的一干人等,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告家长,更怕的是叫家长来学校。
只见那小胖墩明显身子一颤,瑟缩着抬头看了看“数学老师”,模样再也凶不起来,对着叶以泽翻了个白眼,迈着小短腿拉上小伙伴一溜烟跑了。
“老师,谢谢你....”
软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洛纪在小孩的面前半蹲下身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不客气。嗯......其实我不是你们这里的老师,是隔壁的大学生,只是路过.....”
“我知道。”
那小孩眨着大大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配上纤长的睫毛,像个洋娃娃一样,“我在学校里没见过你,也没听说学校招兼职老师了...”
“还是谢谢你..”
洛纪捏了捏小孩软软的脸蛋,“小妹妹,再遇到这种情况要找真正的老师哦,千万不要忍着。”
“.......”叶以泽抿抿唇,“我是男的....他们看我留长头发就总是找我麻烦...还喊我‘小娘炮’..你也...”
洛纪:“.......”
他还真没看出来。
看着那小孩委屈地几乎哭出来的小脸,他连忙摸摸人家的头表示安抚,半晌,他道,“不是的,我是听你声音那么软,才以为你是小女孩的。留着长头发的男生不娘啊,等你再长高一点,变声了,就算留着及腰的长发也不会有人说你娘,或者把你误认成女生了。想留长发就留长发,活着是给自己看的,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被定义,不是吗?”
小叶以泽愣愣地抬头看着那个少年,“好像.....是.....”
·
“小泽,你怎么了?”
妆容精致的妇人透过前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少年。
“啊?”叶以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连忙捂住泛红的脸蛋,“妈妈,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妇人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单手抡了一把方向盘,“今天先不回家,你跟我去个地方。”
“嗯。”
银色大奔劈开车流,穿过夜色,向寂静的郊外驶去。
远离市中心的居民楼透着一股宁静之意,妇人掸了掸指尖的烟灰,刺啦一声把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她柳眉紧皱,紧盯着一扇亮光的窗户,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流出来。
“爸爸在上面。”叶妈妈道。
“爸爸?”叶以泽往右侧车窗边挪了挪,扒着窗沿张望,“爸爸怎么会在这里?”
叶
', ' ')('妈妈打开副驾驶位上的手提箱,叼着烟开始组装单反镜头,“和别的女人偷.情,他背叛了妈妈,背叛了你。”
那时候叶以泽还小,不懂得背叛两字的意思,只知道坐在后座上愣愣地看着妈妈拍照片,“咔嚓、咔嚓”,一张又一张,内容是他父亲与女人裸.体交缠的场景,白花花一片。
最后,妇人坐在车里,一张张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她把单反扔给叶以泽,自己又点着了一根烟,“我们回家。”
自那以后,他的父亲就像消失了一样。
家里的全家福合影都被剪掉了一个人,只剩他和妈妈,十几年的三口之家生活如同一场幻影,在那个夜晚彻底消散了。
他没问,妈妈也没跟他说。
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下午,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找了上来。
“芊芊!芊芊!你不能这么狠心啊!好歹我们也是十几年的夫妻....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开公司的,我毕竟是上门女婿啊!”
叶芊拿着园艺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根侧枝,“嗯,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挪用公司资金的,也不是有意包养小三的,也不是有意瞒着我们母子的。所以,我也不是有意把你公司搞破产的。”
汗水混着灰尘,从男人的脸颊滑下,留下一道道印子,“叶芊!这么多年,你们家哪个人不是把我当成一条狗?我想要点自尊,有错吗?”
叶芊放下手里的园艺剪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在家里,你没有自尊吗?”
小叶以泽站在楼梯转角处,麻木地看着楼下嘶吼的男人,和记忆中那个风度翩翩的形象截然相反;而他的母亲......从他的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妈妈的眼里亮晶晶的。
“我不会放过你,臭婊.子!咱们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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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之后,叶以泽和叶妈妈一起来到了一座办公楼楼下。
还是叶女士最喜欢开的银色大奔,车里缓缓流淌着晚香玉的味道,还有一首小众的英文歌。
“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想要的”
“有些人想利用你”
“有些人想要被你利用”
“哎,你看天台上怎么有个人?”
“他不会是要跳楼吧?!先生!先生!您冷静啊!!”
“蔡姐....那...那不是咱们老总吗?”
“他迈出来了!快打110119!”
“砰”
“sweetdreamsaremadeofthis”
红白血肉颜料般泼洒在金融街地面上,围观人群潮水一样散开,尖叫声拍照声接连不断。
“要下车见爸爸最后一面吗?”
叶芊吸了口烟,指尖微颤。
叶以泽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他磕磕绊绊地说道:“不.....爸爸......”
“背叛者不会有好下场,逃脱者也不会有好下场....十几年,我居然没看出来他是个怂货,刚破产就哭哭啼啼地来求我。”
很久以后,叶以泽才知道,是他妈妈拿钱给了地下贷款公司,让他们主动放贷给爸爸。高额贷款利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杀了他。
“想要的东西要尽力争取,拿到手的要牢牢攥紧,抓不住的,就杀了他吧。”
警笛由远及近,银色大奔再次发动,涌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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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小叶以泽终于蹲点蹲到了那个大哥哥,他见少年从校门里出来,急急忙忙冲了上去。
“哥哥,哥哥。”
他站在少年面前,鼓起勇气问道:“我能抓住你的手吗?”
少年笑了,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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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叶以泽长大进入T大后,某次上完高数课,一个年轻老师走过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发称赞道:“长发真漂亮。”
他看见了老师笔记本上的署名——洛纪。
哪有什么巧合,一切都是蓄意已久。
“所以你千万不要跑,不要让我抓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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