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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捂着鼻子满是不解:“你儿子都缠了脚,你怎么不缠?”
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苦都让孩子受了,到底不是从自己肚皮出来的,不知道心疼。
要不是这群人有些手段,富知州早叫人把她们拖下去了,此时却得陪着笑脸道:“您可真爱开玩笑。”
夏娃:“我没有开玩笑。”
说完对两个少爷道:“赶紧把鞋穿上吧,我眼泪都要辣出来了。”
长空问:“男人缠足,是此地风俗?”
富知州听了满脸苦笑,道:“本地哪有这种习俗!全是那挨千刀的鬼物要求的!它隔一段时间就来带走我一个儿子,若是不缠足,便闹得我府中鸡犬不宁!我可怜的儿子哟……”
看得出来,富知州是真的难受,毕竟他近三十个儿子如今只剩下这么两个,若是富家血脉断绝在他这一代,九泉之下他要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哦!
“所以那鬼为何只盯着你一家?”斩楼感到不解,“难道是你家与它有什么恩怨?”
这真不是她受害者有罪论,而是富知州这宅子过于富丽堂皇,维持如此奢靡的生活,仅靠俸禄是肯定不够的,说不定便是他敛财时祸害了谁家性命,人家死后找他报仇来了,冤有头债有主嘛。
富知州闻言大喊冤枉,也不知他这喊冤里有几分实诚,夏娃想了想,决定暂时留下来,等观摩到鬼物是如何“好色”的之后再作打算。
富知州人都傻了:“那、那我儿子怎么办?”
夏娃不以为然道:“你不是还剩俩么?又不是一次全带走,剩下这俩你挑一个呗。”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别说富知州,二十六二十七两位少爷脸色都为之一变。谁不想活下去?谁想被那鬼物掳走谋害了性命?在生死大关之前,兄弟之情算什么,更遑论他们并非一母同胞,若非遇到祸事,平日见面彼此间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二十六模样生得好,二十七却与自己长相相似,富知州挣扎着问夏娃:“一定要选么?”
夏娃嗤笑一声:“谁管你啊。”
不管这三人如何决定,府里还是给夏娃等人收拾出了暂住的地方,离两位少爷的院子非常近,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有人前来拜访,是府里的一位夫人,她一进门便朝众人跪下,泪流满面,原来她是二十七少爷的母亲,听说了府里来了高人,但两位少爷却只能救一个,于是特意赶来求见,希望能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到一线生机。
为了表示诚意,这位夫人还不是空手来的。她身后的几个下人人手捧着一个木匣,匣子里尽是金银首饰,价值不菲。
夏娃看到金子便心情愉悦,礼物照单全收,承诺却一个没给,夫人正想说话,又有客人到达。
这回是二十六少爷的母亲,除了下人外,她身边还带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瞧长相应当是母女。跟二十七少爷的母亲一样,这位夫人进门第一件事也是先下跪,跪下后刚要开口,却见女儿跟个木头桩子般死板站着,便伸手扯了扯,低声斥责道:“你究竟想不想救你弟弟?快跪下!”
富小姐这才面无表情地跪到母亲身边,然而无论母亲如何声泪涕下动情不已,她始终不吭一声,只有在母亲喝斥她磕头求情时,才露出不情不愿的眼神。
“磕头就不用了。”夏娃打断二十六夫人的话,朝富小姐扬扬下巴,“我身边正巧缺个端茶送水按摩捏脚的下人,你就把她送我吧。”
二十六夫人一愣,富小姐亦然,随即二十六夫人竟问:“那我儿子……”
夏娃笑嘻嘻道:“不愿意就算了。”
二十六夫人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边的二十七夫人,看见了对方捧着的那些木匣子,她拿不出这么多钱,可二十七夫人也没有女儿,于是咬咬牙:“我愿意!”
富小姐失声:“娘!”
她怎么也想不到,出来求个人,竟把自己搭了进去,她娘为了弟弟,心里对她竟是一点温情都没了!
二十六夫人低声斥她:“大声嚷嚷什么,又不是叫你去踩火坑,你日日锦衣玉食的过着,何曾想过你弟弟遭了什么罪!”
富小姐怒道:“他遭罪又不是我害的!”
说完,她狠狠瞪了提出要求的夏娃一眼,气冲冲地转身跑了。
二十六夫人哪里能让她走,女儿一走,儿子的命怎么办?
“不用追了。”夏娃制止她,“我仔细想想,像这种千金小姐,不听话也不会伺候人,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就你吧。”
二十六夫人茫然地看着她,夏娃咧嘴一笑:“你不是想救儿子?那你去死好了,一命换一命。再加上我的劳务费……就拿你的魂魄来换吧,来。”
她手一抖,不知从哪儿甩出一纸合同,展现到二十六夫人面前让她按手印。
二十六夫人吓了一大跳:“魂、魂魄?”
“对呀。”
夏娃笑得很无辜:“在这个世界,人类死后依旧会存在意识,也就是所谓的三魂六魄,算是比较珍贵的东西,正好可以做报酬。”
二十六夫人想都没想便摇头:“不、我不愿意!”
夏娃:“你不愿意?你为什么不愿意?你日日锦衣玉食的过着,何曾想过你儿子遭了什么罪?你不是很爱他吗?只是要你的灵魂而已,这你都不愿意?”
“你爱的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男人呀?我要是把你儿子阉了,你还爱他吗?”
夏娃不是开玩笑,她问得很认真,但二十六夫人却认为她是拿了二十七夫人的好处,因此故意为难自己,怒道:“你不愿救便不愿救,何苦戏弄于我?”
夏娃歪歪头,真诚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呢?”
二十六夫人不肯信,她来时那副泪流满面的凄苦模样已被怒气替代,众人甚至都不懂她为何如此生气,只知道她一边生气,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
夏娃疑惑询问:“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斩楼长空异口同声:“没有。”
抱扶罗把玩着自己的红色油纸伞,她家中也是这种情况,不着调的父亲有着数不清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母亲,但母亲往往会更爱男孩而非女孩,即便是只有一个女孩的母亲,也永远在渴望着再生下男孩——日涌王是唯一的例外。
天底下的母亲,总是更愿意为男儿牺牲,且无怨无悔。
两位夫人为了孩子想尽了法子,可富知州呢?他的想法是还有两个,能留一个就行,至于到底是留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他没那么在乎。
见富知州真的考虑起来,夏娃险些笑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想留哪个就留哪个,你脸怎么这么大?你问过那鬼物了吗?”
这一家人还真情实感考虑上了,甚至因此勾心斗角,他们是不是忘了到底剩哪一个是鬼物决定的?说不定对方觉得就剩这俩了,不如一次性全端走。
富知州被挤兑的一张老胖脸青一阵红一阵,要不是实在找不到别人,又没本事把夏娃一行人赶走,打死他都不会跟这样的“高人”打交道!
抱扶罗天天搁外面飘夜不归宿,原意是尝试跟附近的鬼族打交道,可惜本地鬼十分排外,她飘了两天,愣是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回来后就发现长空不在:“那只鸟呢?”
斩楼正在给她的剑鞘做保养,头也没抬的答道:“被夏娃派出去办事了。”
抱扶罗:“办事?办什么事?”
“是这样的。”斩楼放下手里的细布,“你不记得了吗?刚到建水国的时候,咱们不是碰见过鬼新郎的事?你不觉得跟富知州家的情况很相似么?”
关于鬼娶亲的鬼故事屡见不鲜,但缠足穿嫁衣的鬼新郎可就不多见了,夏娃感觉不像是巧合。
她不仅让长空去之前待过的城镇做调查,还用斩楼武力威胁富知州去翻阅官府卷宗,建水国的人死了这么多,出这么大的事,那总得有个源头。夏娃不信任言语,只有数据不会骗人。
要说这么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就是富知州懒政多年,官府的案牍库门一推迎面而来尽是灰尘,在里头不管干嘛都是种酷刑。
抱扶罗还是头一回围观夏娃翻书呢,她飘着过去瞅了会儿,又飘回来,跟斩楼吐槽:“她真的是在看东西吗?我看她翻书比翻脸都快,里头的字儿我还没瞧清楚,她已换了另一本。”
斩楼第一次看时同样震惊,请原谅一位文盲剑灵,但现在她可以很淡定地跟抱扶罗说:“这有什么稀奇的,等她结束了你随便打开一本提问,她能告诉你答案在哪一页哪一行。”
同为学渣的抱扶罗目瞪口呆:“有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