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陆信那天晚上走了以后就没再来找狄春秋,狄春秋也不怎么梦到他了。他继续在白天睡觉,傍晚醒来,洗个澡就去莲花公园。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来莲花公园的人越来越少了。半夜一点多的时候,公园里几乎都不剩几个人了,小七双手抱在胸前,打了个寒战,对狄春秋抱怨道:“人都走光了,我们两个站在这里跟鬼一样。”
狄春秋拍拍他的肩,说:“你一个没正经工作的黑户,在社会上跟个鬼也差不多了。”
小七撅着嘴不满道:“阿秋哥,大家都是同行,你也就比我多个身份证,怎么还看不起人了?”
狄春秋双手合十,连连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食在去不去?我请客?”
“真的?”听见狄春秋愿意请吃大排档,小七眼前一亮。
狄春秋点头:“反正晚上也没客人了,去吃点好的算了。”
“嚯!”小七欢呼一声,从花坛边坐起来,拍拍屁股的灰开始点菜:“我要煎蟹、海蛎捞饭,再来个螺片……”
狄春秋笑笑,也站起来往外走,两个人边抽烟边聊天往好食在走。公园这一带冷冷清清,前面大排档和会所、KTV扎堆的地方倒是很热闹,醉酒的人、搂搂抱抱乃至接吻的人、吵架的人。曼芭荟门口的迎宾小弟眼睛往狄春秋和小七身上瞟,小七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瞪了回去,还做势往地上啐口水。
狄春秋拉了拉他:“做生意有市场竞争很正常啊,别生气、别生气。”
“你再去打听打听,这种地方拿个假证应该也能糊弄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小七一开始没回答,闷头往前走,快到大排档门口时才问狄春秋:“哥,像我们这样的人,年纪大了会怎么样?”
狄春秋揉揉鼻子,他还真知道,他听说过很多公园里的故事。
大部分人都在年纪大前死了。毒瘾、自杀、谋杀、生病,狄春秋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其中哪一个。
“想那么多干什么?”狄春秋在大排档门口的垃圾桶把烟熄了,仰头看印了各种生猛海鲜的灯箱,服务生连忙拿着小本子来给他们点菜。
他凑近海鲜池,隔着厚玻璃跟一只龙虾对望。服务生殷勤地推销:“本港捞起来的龙虾,小只一点,肉又甜又脆,会吃的都知道比进口龙虾好哦!要清蒸还是要焗?”
狄春秋敲了敲缸壁,龙虾头上的须没精打采地动了动。它快死了,变成死海鲜以后身价会腰斩。狄春秋看着它的眼睛,两粒有些浑浊的黑豆,嵌在厚实的壳里。
小七自己点起菜了,狄春秋扫了一眼点菜单,加了白灼九节虾,九节虾像是临时补货来的,比海鲜缸里其他海鲜都来得有活力。
菜还没上,狄春秋和小七先开啤酒,匆匆忙忙喝掉溢出来的泡沫,接着拆塑封的碗,夹进盆里烫热水消毒。小七小口小口啜饮啤酒,说:“你们沿海人就是讲究,碗筷还要烫。”
狄春秋把小七的碗筷拿过来烫,说:“我不是沿海人啊,我是山西人。可能我老是跟本地人待在一起,被他们传染了吧?”
“你认识很多本地人?你讲话都有海沧口音了。”小七摇头晃脑地说:“我怎么遇到的都是外地来海沧打工的?”
“也不多,以前有个老师是本地人,还有一个熟客也是。”狄春秋仔细地把碗碟摆好,继续说:“可以打发时间啊,等上菜的时间最无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阿秋哥不愧是念过书的,讲话都这么有哲理。”小七嬉皮笑脸对狄春秋比了个大拇指,煎蟹先上了,他赶紧闭嘴,拎了一只起来剥壳,被烫得直吸气。
狄春秋感觉自己被他说得很老气,也吃蟹,结果刚打开壳,蟹身里冒出一股腥臭的汁水,淋了狄春秋一手,狄春秋皱着眉头把螃蟹拎起来闻,佐料香都盖不住的臭味。
他把坏了的螃蟹装到骨碟里,吃螺片,被一团没化开的芥末呛得直咳嗽。好食在他吃了有十年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今天真是凶兆连连,狄春秋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账时他把那只坏掉的螃蟹也拿了过去,收银台的服务生脸色一变,紧张地问狄春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边给您打个半折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