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我不是你的女儿。”冉子仙颤抖了一下身子。自从司夫人拿她出去顶罪,又把她嫁到了靖安侯府,她就彻底心死了,从此只当她冉子仙孤苦,再没有一个亲人。而在靖安侯府的这些日子,她虽过得不如意,却也发现了那些肮脏的勾当,才知那尊婉的女人不仅不配为她的母亲,更不配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你的女儿......早就死了。”大婚那日,老太太亲手给她灌了杯毒酒,教她安安静静地嫁了过去。也的确是安静,因南蛮的事,她的婚礼连个乐师都没有,冷冷清清地嫁过去了,自然不得那边人的尊重。那晚,她躺在冰凉的喜床上动弹不得,二少爷宇文冲像块肥肉似的粘在她身上,口水滴了她一身,那晚,她痛得咬破了舌头,却叫也叫不出来.......
“仙儿!仙儿!”司夫人毫无形象地爬了过去,妄想再一次拉住冉子仙的手,却被她无情躲开了。
“仙儿......”她张了张唇,却忽然拔下了富贵飞天髻上的金簪,趁着冉子仙迷茫之时,刺向她的胸口。
一双添了些风霜的圆眼里是疯狂的狠意。仙儿不能为她保守秘密,她白白疼爱了她十几年,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换她一条命,值了。她现在不能死,靖儿名誉未光,如今她唯一的儿子铭儿正忙于仕途,这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拖累他。
仙儿,对不起。
忽然眼前凌厉来一阵清风,接着拿着金簪的手猛然火辣辣似的疼,金簪自然也落了地,发出闷而细的声音。
“虎毒还不食子呢。”一个软而清丽的声音明媚响起。
满脸懵然到有些不知所措的冉子仙身边站着一淸妩的少女。一如既往的绫罗流花白裙,披了一血红的火狐斗篷,衬得那美而媚的脸愈发活色生香。雪白纤瘦的手上拿着的断月鞭,凤眼处的蓝宝石闪耀刺目。
“冉子豫?”司夫人顾不上手上的鞭伤,为什么这个丫头在这里?五雷轰顶似的,她再次瘫坐在地。
“怎么?大娘不认识豫儿了?”冉子豫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司夫人,又揽住冉子仙的肩膀,“三姐姐邀豫儿来这里做什么,怪冷清的,不若出去晒晒太阳,冬天的阳光啊比什么都金贵。”
“仙儿!你.......你与这个丫头串通一气,构陷你的亲生母亲,仙儿,你的良心呢?”司夫人落着泪,咬着牙齿恨恨道。
冉子豫冷睨了她一眼,轻轻勾了个轻蔑的淡笑。构陷?好一个偷梁换柱。不过,这里就她们三人,也不知她辩解给谁看。
冉子仙抹了一下眼睛,“人已经在这里了,你要问什么问就是了。”说罢,便决绝推门出去了。
冉子豫缓缓眨了下眼,心中一下明了了不少。几步便跨到堂上的尊位上,懒散一坐,淸妩的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郁笑,长而大的眼却幽冷无比,似乎压抑着什么似的,声音不自然地低沉着,“大娘。”
司夫人本打算趁着冉子仙出门,自己也逃出去的,却怎么也拉不开门。
“来人啊!来人啊!”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都给本夫人出来!”不甘心地拍着门,直到拍得手红肿发痛了才停了,身子被抽去了魂灵似的,沿着门缓缓瘫了下来。万念俱灰之中,她才意识到自己被自己的亲女儿与外人联手算计了。
“司敏君。”撑着下巴看够了司夫人的鬼哭狼嚎,冉子豫冷笑了一声,玫瑰似的娇艳红唇张了张。
几十年未曾听人叫过自己的名字,这时候听到一声,条件反射似的抬起眼来。那声音冰冷似埋在冰天雪地里的刀子,教她止不住地发抖。而那幽幽的眼神更是令她毛骨悚然,几十岁的妇人了此刻像位惊慌害怕的少女抱着自己的肩膀。
“我问你......”冉子豫缓缓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阴沉沉问道:“你十七岁嫁给父亲,一直没离开过,府里新人旧人来来去去,就你安稳不动。”
司夫人擦了擦泪,“你......你到底想问什么?”
冉子豫呼了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当年作战图......到底是不是我娘泄露的。”
闻言,司夫人面上表情一僵,“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冉子豫本满心期待着,本以为她能听到她想听到的,本以为作战图泄露一事会有进展......手掐住她的脖子,怒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国公府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你知道我娘何时临盆,也知道我娘平日要服的药,更知道我娘信任的稳婆。”
越说越气愤,不觉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你知道的。”
看她脸因缺氧而惨白,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扭曲,她才松开了手,冷冷道:“说。”
司夫人捂着胸口咳嗽着,泪花迷蒙中,仿佛看见眼前的少女身边开出簇簇血红妖冶的曼珠沙华,而那少女一身绫罗白裙也渐渐染上了血色.....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张了张早已吓得惨白的唇......
三日后,天色刚亮,宫里派来的喜娘们便声势浩大地入了凌云阁,为冉子豫梳妆打扮。
一件金线绣着的大朵媚色牡丹烟柳红霞褧衣罩在金凤长鸣大红喜服,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奢华花纹,腰间绣花金线腰带坠了成色极好的宝石与碧玉,并一穗祈福长流苏。
这身喜服昨日才从床底下找出来,想到这里,冉子豫穿在身上总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头上是低垂发髻插着翡翠步摇,金冠镶嵌红宝石将她的发高高束起。花冠旁的一圈细碎的宝石流苏小坠子如瀑布般垂落在冉子豫的脸颊旁,显得她愈发肌若凝脂,唇红娇艳欲滴,眼媚如秋水。
国公府的长辈们过来添彩头,纵然是极不喜欢她的老太太都看得有些呆了。这身子骨瘦弱,一看便有不足之症的丫头竟是这般难以形容的国色天香。
司夫人称病不出,谁都知道她不待见这位女儿,也没有多提起她。
冉子仙与冉子柔站在喜娘们中间,久久看着这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后,老太太亲手给冉子豫盖上了绣着龙凤的红纱盖头,让白嬷嬷扶着她上了轿。
白嬷嬷看着冉子豫,虽然知道这场婚姻在外头人看来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但看她依然忍不住含了眼泪。
“豫小姐......”她低声道,“你只管放心......”
冉子豫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笑,“嬷嬷,豫儿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今后谁也不能再欺我、辱我,我自然放心。”
放心?
什么是放心?
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婚礼,她不清楚,但只要那大妖孽在世一天,她又如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