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黑漆漆的夜里,虽有满天星子相伴,却只能隐约看清五步之外。幸而阮浪的马是一匹识途老马,二人同乘一骑摸着黑往山下走去。
阮浪坐在花芳仪身后掌着缰绳,晚风猎猎,花芳仪身上的香气幽幽,柔软的发拍打着他的脸。他心中怦怦直跳,双颊在微微发烫,却逼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只专心探路。
“阮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若尊夫人若泉下有知,一定不想看到你如此颓废的模样。”一个温柔的声音入耳,让阮浪心防骤然崩塌。
明明是他最不想听的安抚,可从花芳仪的口中说出,竟如此动人、如此好听。让他荒芜许久的心,忽然柔软起来。
他凄然地笑了笑:“身为堂堂八尺男儿,却不能保护家小。苟延残喘地活着已是恬不知耻。若再活得舒坦些,岂不是更对不起亡妻。现在这样,我心里会好受点儿……”
花芳仪软语宽慰道:“听闻当时你也是命悬一线,却还是无力回天。这不能怪你,相信你夫人一定不忍苛责,希望你能放下一切,好好活着。”
阮浪眯着眼,咬牙一字字说道:“姑娘放心,大仇未报,我怎敢轻易自裁!”
花芳仪心头一颤,忙偏过头去劝道:“阮大人,王氏父子不但权势滔天,更有皇帝在背后撑腰,你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千万别冲动啊!”
阮浪拧紧眉头,冷冷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花芳仪却冷笑道:“此话不假,可还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阮浪却仰天长叹道:“十年?别看我现在身居要职,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日日如坐针毡!如今王氏父子复宠,别说十年了,怕是连十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虽然无法体会,可花芳仪依然觉得心头憋闷、喉头发紧,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竟对他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一段不算短的路,在掏心掏肺的交谈中,显得不那么冰冷漫长了。方才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一入了城就变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看到牌匾上“潇湘别馆”四个大字,和贝小贝笑吟吟的脸,阮浪才勒紧缰绳,飞身跃下马背。
“到了。”他将手伸向花芳仪,淡淡一笑。
花芳仪看出他眼中的温柔,便将手伸过去,任他将自己抱下马去。
贝小贝忙跑过来,打了个千儿:“老板娘,您这一天跑哪儿去了,小的可是担心坏了!”
花芳仪轻声笑道:“担心什么,我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贝小贝指了指楼上,小声说道:“燕爷在楼上一直等您呢!”
花芳仪将风袍脱下,塞回阮浪的怀中,微微福身:“虽然今日有些误会,还是多谢阮大人将我护送回来。”
阮浪接过风袍,拱手道:“多谢姑娘的宽宏大量。如果日后有什么事能帮上忙,只要姑娘开口,阮浪一定义不容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花芳仪嫣然一笑便转身离去。
穿过熙攘如旧的大厅,她走上楼梯直奔走回紫华斋,守在门口的雪雁看到她,立刻指了指门里。
她点了点头,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屋内烛火荧荧、暗香幽幽,窗边对月独酌的燕荣,看上去是如此寂寞。
“呦,这是被哪位佳人伤了心,来我这里借酒消愁了?”花芳仪一边走过去,一边像往常那样打趣着。
燕荣醉眼望着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芳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燕荣,京城第一浪子,成亲了!”
花芳仪猛地一怔,可未等她细问,燕荣已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几个月前,渝帝将白玉珏作为婢女送给他。没想到,一直相安无事的二人,却在几天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还记得那天夜色清淡,如绸缎般的皎月挂在天边,烁烁的银河照着大地。
燕荣离开紫微城后,一个人在街上信步神游,晃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然而,他此时心中气闷、思绪烦乱:在旁人心目中,他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他心中却备感茫然和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翊王对他如兄如父,二人相伴已过数十载。如今却不得不分开,装作恩断义绝,这让他倍感孤独。朝中之事瞬息万变,身旁没有翊王的指点,他总怕走错一步,会惹来灭顶之灾。
尤其是皇上赐给他的女人,与其说是婢女,倒不如说是皇上派来的探子,整日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连一向善于和女子周旋的他,也不知该如何与她周旋。
纷杂的思绪,让燕荣不知不觉已走到家门前。他驻足看着自家的大门发呆,长叹一声,他抬起手来却不敢敲门。
然而,大门却突然被推开。
昏黄灯光的映射下,一袭鹅黄色百褶裙的女子,正提着灯笼站在门口,一泓清水的眸子里满是关怀。
“官人您回来了?快些进来吧!”玉儿的声音娇柔无伦,听上去宛如天籁。可燕荣的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本想询问,玉儿是怎会自己此时回来,却又怕听到,她说出一些整夜等候自己的话,这会让他无力招架。他干脆只点了点头,直接迈进门去。
他盘膝坐在榻上一语不发。很快,玉儿奉上一壶热茶和两盘点心:“官人累一天了,吃点东西就赶紧歇息吧。”
燕荣一言不发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吃了两口点心。玉儿却忽然走到他背后,帮他散开发髻,轻轻梳理着头发。燕荣全身一僵,既没说话也没转身。
耳边传来玉儿轻缓的声音:“官人,玉儿粗笨,如果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官人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