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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其一。第二则是,他发现孟珩浑身的气势都与以往迥乎不同了。
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气息,周身反倒弥漫着强势狐妖所有的威压,令他这个修为低微的小妖,竟生出了一股自心底而出的敬畏拜服之感。
弱者天生屈从于强者,向强者寻求庇护,人如此,妖更如此。
那兔子精一股脑儿地将红玉如何如何把他们一众小妖抓起来,如何对他们加以折磨,又如何派遣他作为诱饵只等孟珩上勾,出了玉面山,去救他们时便是孟珩落入陷阱之时,等等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在孟珩面前说谎的后果他已经不止一次品尝过了,更何况此番见得少年,更是脱胎换骨的强大,令他不由自主地折服。
这大概是红玉没有料到的。
不过即便他不说,孟珩也已经知晓此事。
透过轩玉郎的幻境,他时不时能看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譬如千里之外的京城,譬如寻他寻得筋疲力尽的肖彧。
按照轩玉郎的说法是,幻境由境中人的心念牵动,心之所系,再与现实场景交叠变化,浮游牵扯,便显现于幻境之中。
不过这幻境之所以能作为轩玉郎时时报复孟珩催眠术的强有力的威胁性武器,不仅在于它能折射出人的内心,更诡谲的一点是,它能将人内心的恐惧无数倍地放大扭曲,然后以一种最惨烈、境中人最无法抵挡的景象呈现出来。
无数生灵被涂炭的场景曾经在幻境中出现过,肖彧一行人被惨绝人寰地折磨的场景也曾出现过。
那是一片漫漫无际的黄沙,残阳似血,鸦声满天。待孟珩寻过去的时候,便只见得一堆森森白骨半埋于黄沙之下,旁边横躺着一根湘妃竹制成的精致竹笛。
那是他的竹笛。
那是肖彧的尸骨。
那一次的幻境是轩玉郎制造的最成功的一次,险些把他困在其中,差点引得他妖性大发,理智全失,真正蜕变成一个只知嗜血吸阳的狐妖。
然而勇者不在于无畏,而在于能够战胜畏惧。
孟珩最终还是从幻境中安然无恙地走出,待走出之时,他体内的元阳之气已然变得更加强势刚健,令轩玉郎啧啧称奇。
这也是他能够获知肖彧遇险,前去相救的原因。
此番既然人已平安无事,他也实是不耐烦与轩玉郎这种心性古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整日相对,便借口收拾红玉一事,离开玉面山,而至于时不时回来一趟对付对付轩玉郎,还得看他的心情。
眼下他们借助灵石之力,日行千里,一日夜时间便回到了京城之内。
不想京城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黎青一行人久候太子殿下不至,一个个都是提心吊胆,日日守在城门口盘查来往进城之人,偏此事不得声张,仍依旧把由头归在孟珩身上。
眼下看到便衣打扮的三人,有知底细的远远认了出来,忙把人迎进城内好生伺候着,不多时便候来了匆匆赶到的黎护卫,又得一阵诚惶诚恐的请罪和嘘寒问暖。
肖彧温雅笑道:“多亏了孟大夫,我今日才能全身而归。”
不经意间便把话题引到了有些被冷落的少年身上。
黎青转过头来,却见少年丝毫没有“救了太子殿下”的自觉,亦无被冷落一旁的怨怼,只一副淡然神情站在青年身后,仿佛此间谈论之事全与他无关。
若不是他亲见了当时孟大夫寻找自家主子的心急如焚的模样,恐怕还以为主子这话是托词呢。
回转思绪,他忙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架势朝少年施了一礼,这回的事情,孟大夫不仅是救了主子一命,更是救了他们这帮侍卫的命啊。
想起从前对少年的轻视不屑,心里更是又添了几分愧疚,忙又拜了三拜。
拜完方作出一副急切神色,请肖彧回宫。
眼下皇帝那里,三皇子那里,一干大臣那里还等着太子殿下回去解释交接一番呢,只怕又是要劳神费思一番了。
肖彧却是微蹙了眉头,并不作答,只回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少年。
孟珩了然,淡淡开口道:“你只管回去便是,用不着担心我。眼下即便红玉再找上门来,我也不惧。”
肖彧定定地看了面色平淡的少年一眼,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珩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你一同带进宫去。”片刻不离,这样他才能放心。
孟珩却嗤笑一声:“进宫去作什么?是让你的皇帝老爹看看勾着他儿子一去不回的妖孽到底长什么样子?还是让一众大臣讨伐?我可听说之前你寻我寻的得罪了一干重臣。”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孟珩敢说得出口,却不见肖彧有丁点异色,只是神情间似紧张了些。
他握住少年的手,忙开口道:“珩儿你信我,将来我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知道我……”
他不由得想要表明心迹,然而考虑到此地人多嘴杂,只得把话堵在喉咙间,用一种蕴藏着深沉情绪的目光看着少年。
孟珩挑了挑眉,深深看一眼肖彧,沉默不语。半晌才轻轻移开视线,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想的,我可一点都不知道呢。”
“不过你放心,今后我再不会无故失踪,叫你白担了心。”他抿唇一笑,双手亦反握住青年,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温度。
———
两人刚回了京便各自分离。肖彧纵有些不舍,也只能按压在心中,坐上了黎青备好的马车,却是先未回宫,反倒回了他在宫外的私宅。
三皇子和一众心腹大臣事先得了信儿,已等候在府,见肖彧毫发未损地信步而来,方放下心来,行礼过后,将这段时日的要事纷纷上呈一遍。
原来自红玉一伙妖物被伏击,这些大臣便已得知太子殿下西去寻人乃是诈,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才是真。
然而得知太子殿下竟以身作饵,且听下人说还被那伙妖物折磨得奄奄一息之时,仍是叫他们大惊失色、惶恐不已。
所幸现在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肖彧对众人的担心不置可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无论那个“蛇”是否出洞,他都一样要亲自去把少年寻回来。
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
幸而天可怜见,珩儿到底还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虽则妖物被抓,可据闻还有一个挟持了殿下的妖物逃出生天,却是如何是好?”一道声音打断了肖彧的思绪,肖彧抬起头来,看向那人。
却是顺天府府尹李大人,那伙妖物正是关在他的大牢里。
肖彧凝眉道:“不妨事,我已知此人底细身份,料她不会善罢甘休,就此逃匿隐遁,定然还要再兴风作浪一番。到时我们便可先发制人,以静制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