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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旖吃完早饭走了,秦北呈和于清谁也不说话。
于清是不想说话。
秦北呈是不敢说话。
只有秦小清,看着三个大人当着她的面吃了一桌子肉,气得对着秦北呈的脚踝拳打脚踢。
于清站起来收拾碗筷,秦北呈来林北本来就是为了疗伤,现在他和章蓓蓓的事有了转机,回去是当然的事。
秦北呈在后面绞尽狗脑汁拼命想选一个话题出来,秦小清适时发出了汽笛一般的叫声。
秦士奇感激地看了秦比格一眼,谢了,闺女!
找到话题的秦北呈淡定开口:“你们林北有什么好的宠物医院没有,咱今天带闺女打疫苗去。”
殊不知于清那点儿勇气像个蜗牛一样,刚冒出来一小截,只被个柔软的叶片在触角上轻轻点了一下,就“嗖——”地缩回去了。
秦北呈的每句话都昭示着他们两个是不同世界的人,于清根本没关心过林北市区有什么宠物医院。
他平静地开口:“我不知道,你问问一中老师吧,我从小给牲口打疫苗都是去畜牧站的。”
如果是平时秦北呈早就抗议了,他亲闺女怎么就成了牲口了?
但是现在他半个不字都不敢说:“畜牧站?啊,畜牧站是吧,畜牧站好啊,一听就又专业又便宜!还是你懂行,要是我去了宠物医院肯定被当冤大头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北呈的无情棒笑因为得不到应和,只好随便“哈”了两声就尴尬收场。
于清的心里比现在洗碗池子里的碗都乱。
于清,秦北呈是要走的,你知道的,你甚至希望他早点走,事情在向你希望的方向发展,你应该开心。
嗯,开心。
于清耷拉着眼睛闷头洗碗,一边洗一边想:我开心,我真开心。
外面秦北呈乒里乓啷地把秦小清抓进太空箱里,于清听见“咣”的一声,好像是椅子被碰倒了,又听见秦小清喉咙里“呼呼”地在威胁她爸。
我太开心了,于清想。
秦北呈好不容易把叛逆的闺女收拾进太空箱,挤进不太宽敞的厨房蹭到于清身边在人脸上讨好地“啾”了一下,说:“今晚早点回来呗,我带你烫头去。”
我开心,我开心,我开心,正在给自己洗脑的于清被秦北呈晃了一下,愣愣地开口:“啊?”
秦北呈伸手拨了拨他有点长了的头发,说:“前天不是说了吗,给咱们于清大帅哥也烫个小鲜肉的发型。”
于清依稀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这件事提完之后,先是于河突然欠债了,又是他们突然有狗了,再然后是章蓓蓓……章蓓蓓要回来了。
他都把这个事忘了,却没想到秦北呈还记得。
秦北呈总是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秦北呈就是那个于清梦里的人,是于清从小到大一直都渴望拥有的那个关心、照顾他的人。
“不用了吧……”于清开口。
秦北呈正找不到借口讨好于清,连忙猛汉撒娇,对着于清来了个熊抱。
抱之前一米九的秦北呈还特意来了个半蹲,确保自己的大脑袋能正好埋进一米七的于清的颈窝里。
他这一抱,手里拎着的秦小清的太空箱就有点甩起来了。
他把于清抱了个瓷实,太空箱也往回一荡,往于清大腿上狠砸了一下。
于清差点被这一下砸跪了。
太空箱里的秦小清突然无故坐了回高空秋千,气得把指甲从太空箱的换气缝儿中间伸出来对着外面一通狂挠。
秦小清这一挠,让于清本不富裕的半旧校服裤雪上加霜。
然而秦北呈啥也不知道,他的大脑袋在于清颈窝里蹭了好几下,说道:“就要,就要把我们清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于清被太空箱砸了个趔趄,看起来就像往秦北呈怀里扑了一下似的,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秦北呈的背:“快起来吧。”
站直了的秦北呈脸上带着梦幻般的傻笑。
看吧,我成功靠聪明才智化解了一次家庭危机!
我可太机智了。
畜牧站这种神秘场所一听就不会在闹市区,秦北呈拎着秦小清一路灰头土脸地过去又一路灰头土脸地回来。
秦北呈一回家,发现家里坐了个他不认识的人。
于清今天心里不好受,不想跟秦北呈一起去烫什么头。
他无非就是贪恋秦北呈照顾他、管他,如果他能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没人在乎、没人管的状态,应该就也能找回过去那种平静的心态吧。
而且他没去过理发店,如果到时候露了怯,他不想秦北呈笑话他。
但是秦北呈这个人他又是了解的,他如果说不去,那不管是不停念叨他还是用别的办法逼他,反正他最后都得和秦北呈去烫头。
于清想来想去决定趁秦北呈不在的时候自己先把头烫了。
问题就出在这。
', ' ')('秦北呈带于清去烫头,去的是有口碑的店。
于清自己去,去的是最便宜的店。
秦北呈瞅着家里这位围裙妈妈,脑子里冒出来一个疑问:这人谁啊?
秦小清今天挨了一针情绪一直不高,她就耷拉着大耳朵趴在太空箱里睁着一对水灵灵的无辜狗狗眼,看看于清,又看看秦北呈,委委屈屈地“嘤”了几声。
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这是我妈啊。
秦北呈还不知道他们亲子之间突然能脑电波交流了,试探着往前走了半步:“你这头发是咋啦?”
于清也觉得自己烫完头怪怪的,但他觉得这应该是因为还没看习惯:“烫了啊……”
秦北呈把太空箱放下,摸出手机来随便百度了一个当红小鲜肉的照片,指着说:“我……我是想给你烫这种发型……”
秦北呈不愧跟于清是两口子,两个人甚至顺手百度出来的都是同一张照片。
于清当时就是指着这张照片烫的,烫完了就是现在这效果。
秦北呈听于清说完,问道:“你在哪烫的啊?”
于清回答:“就一中的理发店啊。”
秦北呈喷了一口老血:“一,一中理发店?就那个烫头二十块钱的那个?”
于清点了点头。
秦北呈本来还想着带于清去理发店讨个说法,现在也没脾气了。
就这个价位,谁烫谁是围裙妈妈。
秦北呈也不敢说于清的发型真搞笑,憋了半天说:“你看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吗?”
他呼噜着自己挺大个脑袋心想:于清是围裙妈妈,那我就是小头爸爸了。
大头闺女秦小清正围着于清的脚边摇尾巴,也不知道是跟于清撒娇呢还是想吃于清的袜子。
对于秦小清来说,什么烫头不烫头,只要气味儿没变,妈妈就还是妈妈。
秦北呈头都愁大了,他可以不说于清搞笑,但他不能让于清顶着个围裙妈妈发型出门啊。
一想到会有一帮孙子背后笑话他老婆,秦北呈就觉得拳头硬了。
他怂唧唧地小声提议:“要不……等天黑了咱们出去找一家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吧。”
于清其实也知道这个发型不好看,没什么犹豫就说:“不用,我宿舍里有推子,我一会自己回去把头发推了。”
秦北呈连忙接道:“我去,你把钥匙给我我现在去。”
秦北呈站在于清的宿舍里觉得眼睛一酸。
于清从高一开始住在这间一中拨给他的单间,已经十年了。
但三千多天过去了,他这间小宿舍还是冷冷清清的一眼能望到底。
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几支笔、几包三无方便面、一个小锅,剩下的就是堆积如山的教辅资料,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桌面上放着几本有关病人护理的书,上面还贴着一中图书馆的编号。
秦北呈打开衣柜去找于清的小推子,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挂了十几套校服,新的、旧的、半新不旧的,每一件都像于清这个人一样干净、清爽。
秦北呈觉得有风呼呼往他眼睛里吹,于清有他了,于清再也不会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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