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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千妤站在铁栅门里面,铁栅门将她和方辞隔开,不是露天的设计,不会淋到雪,可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方辞顶着一头白雪,雪花肆无忌惮迷乱了她的眼眸。
司千妤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突然一辆黑色的车疾驰而来。
程先生从车上下来,举着一把黑伞。
方辞带着泪痕的脸,怔怔看向她走来的男人。
黑色的影子渐渐笼罩在身上,那把黑伞,不偏不倚撑在了她的头顶,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方辞一时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的他。
司千妤惊愕在原地,“哥,你跟方辞……”
程先生没有理会司千妤,语气寡淡:“跟我走。”
他撑着黑伞,朝停在外面的车走去,方辞局促不安笼罩在黑伞中,两人没有触碰彼此,中间好像有一堵墙,将两人平均分开。
方辞呆呆跟着他走,一时忘记了歇斯底里,一直到了车旁,程先生打开了车门,声色冷淡:“你不是找我么?还要跟我谈什么?”
语气薄凉、又寡淡。
方辞坐在副驾驶上,倏地开始歇斯底里吵了起来:“程琛,你到底是谁?”
程先生毫不留情戳穿了伪装,语气理所当然:“我不姓程,所以呢?”
方辞语气委屈:“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
程先生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方辞,我们之间,不过玩玩,各取所需,我是什么身份,结果不都一样么?”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眶更红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看到她这般模样,程琛只觉心脏疼得厉害,就像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又痒又疼。
方辞哭得很伤心:“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跟我谈了四个月的男人,到底是谁?”
程先生视线盯在她的头顶,还有白色的积雪覆盖黑色发丝上,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可语气听上去十分不耐烦:“我姓司,不姓程。”
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哪个司?”
方辞隐约心底有了答案,可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方辞心中还有一丝动摇。
下一秒,程先生不急不缓:“放眼整个京北,最靠前的司府,应该只有一家吧。”
他话音刚落,方辞的心脏骤然一疼,心中隐约回想起从前,他从不在公众视野露面,也从不带她进入他的圈子,她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他家庭情况,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像个笑话。
方辞突然发火了,小脸涨的通红:“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语气不轻不重:“方辞,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好聚好散是最好的归宿。”
方辞嘴角轻扯,一抹讥讽的微笑:“是啊,你们司府是高门大户,怎是我这种寒门之女能高攀得起的?”
触及她那张带着泪痕的脸,程先生心倏地一软,语气缓和了一点:“方辞,你好好生活吧。”
方辞身子剧烈抖动,脸色苍白,水眸通红看向他,恨意满满:“好啊,程先生。”
意识到自己喊错了,方辞又改口道:“司先生,我祝你日后风生水起,永远活在纸醉金迷之中。”
方辞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嘴角扯了一个迷死人的笑容:“当然,我祝你孤独到死。”
这句毒咒,后来一直成了程先生的心病,每当午夜梦回时,他辗转反侧,脑子里永远也忘不掉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一脸恨意看向他,她说,祝他孤独到死。
空气骤然稀薄,程先生掐着她的手腕,眸子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方辞挣扎,甩开他的手,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丝触目惊心的红色勒痕,程先生咬着牙说:“方辞,你别闹脾气了。”
方辞又哭又笑,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司先生,你让我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如果没有你,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情情爱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文不值呢。”
他们在车里俩僵持了很久,车窗外的落雪还在下,冷风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缝隙灌了进来,方辞身体一阵哆嗦。
她刚剧烈颤抖完,肩上传来一阵暖暖的体温,方辞诧异看向他,他已经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眼眸寡淡解释了一句:“别死在我的车上。”
真够绅士呢。
方辞冷笑了一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还带着的他的体温,暖呼呼的,淡淡的香水味,“劳烦司先生送我一程,应该不耽搁您的事儿吧?”
她疏离的语气,让程先生头一次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有一丝陌生,心也疼得厉害,可他还是面无表情说:“不耽搁,顺路的事情。方辞,就当今天,是我送你的最后一程吧。”
方辞默默擦了擦眼泪,表面不在意:“好啊,那就麻烦司先生了。”
一路上,两人再没有开口说话。
方辞的视线一直漫无目的盯着前方,雪下得很大,车玻璃上已经堆了一层雪,眼睛看过去,总感觉挡风玻璃上的雪花是浮在眼睛上的,方辞总感觉眼睛里面有异物,揉了好几次眼睛,眼睛又红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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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琛的视线有意无意,会偷偷垂眸打量她,不敢和她对视,只得趁她看着车窗外发呆时,才敢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他用尽了全力,想要将她尽收眼底,想要去描摹她的轮廓,然后将她困在他的眼睛里,收藏到脑子里。
等哪一天想念她的时候,再把她的轮廓放出来。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后来在笔记本上浓墨标记了日期和天气:一月七日,大雪。
程先生将她送到兰坊居门口,方辞冷淡看了他一眼,语气疏离:“谢谢司先生的顺风车。”
说完,冲他甜甜一笑。
程琛一时恍惚,几月前的她,也是这样笑的,可现在总感觉不一样了。
她一下车,肩上披的大外套倏地松了下来,垂落到雪地里。
方辞弯腰将雪地里的外套捡了起来,放回了副驾驶位上,程先生盯着小姑娘冻得通红的脸,原本想开口说让她披着,她已经将外套丢回车里了,就像丢一袋垃圾一样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方辞狠狠用力关上了车门,就像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她的不满和怨恨,化为了力量,竟然将他的车门砸坏了。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闹小性子,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很乖巧温婉,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方辞回头,似笑非笑看了他的车门一眼:“不好意思,你这车质量不够好,该换了。”
程先生什么也没说,眼神晦暗不明,一直盯着她的脸。
方辞转身往雪里走去,程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手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脑子里一直模棱两可,倏地快速下了车,朝她未走远的身影追了过去。
他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大掌去捞她清瘦的肩,方辞打了一个激灵,回头不解看向他:“怎么?司先生难不成还打算索要车门的修理费?”
反应过来自己失控了,程琛恢复理智,手像触电般快速从她肩上撤离,语气平淡:“不是要修理费。”
方辞看向他英俊冷冽的脸部轮廓,竟然心底还有残存的希望,野火烧不尽,死灰复燃。
她疯狂到一遍又一遍从心里劝自己,如果程琛服服软、改变主意、挽留这段感情, 她也许可以重整旗鼓。
可下一秒,程琛的话给她浇了一盆冰水,寒冬腊月,彻彻底底。
“雪下得大,我送你最后一程。”
程先生的声音深沉。
大雪纷飞,方辞的眼睑低垂,眼睛里装了一场弥天大雪,从此斑驳陆离。
方辞心灰意冷,忽地转过了身,头也不回进了大门。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程先生有些恍惚,等反应过来时,头顶已然一片白雪。
说来奇怪,方辞本来哭得死去活来的,可踏上了回津南的火车那一刻,好像那种荡气回肠寸断消散了一点。
她坐在火车站候车室,一位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在人群中攒动,他个子长得格外高,在拥挤的人流中格外显眼。
方辞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赶紧背过了身。
傅慎,这人总是阴魂不散。
方辞实在没有精力跟这些富家子弟周旋了,他们只是在找个人消遣消遣。
原来的教训还不够么?
方辞蹲到地上,行李箱也放倒在地上,躲在拥挤的人流中。
傅慎果然没有找到她。
距离检票还有两分钟,方辞看准时机,确认傅慎已经离开,拎着行李箱逃似的进了检票闸口。
当她踏入火车那一刻,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终于,要回津南了。
人总是这样,要摔得头破血流,才会没那么倔强。
方辞戴着口罩,坐在火车上,座位是靠窗的位置,身边的座位没有人,整个车厢的人寥寥无几。
还没有到放寒假的时候,春运还没开始,车厢中格外冷清。
她头靠在车窗上,又想到了那张入骨的脸,眼泪又不争气流了下来。
程先生啊程先生啊,我困在暴雪中无法脱身,再也不敢盼春天。
方辞流眼泪,流着流着,人就睡着了。
火车穿梭了好几个城市,从北向南,车窗外的白雪逐渐越来越少。
方辞醒来时,车窗外已经没有飘雪了,不过天气阴沉沉的。
应该到南方了吧。
南方整个冬季萧瑟,笼罩着一层乌蒙蒙的幕布,总让人看不真切。
京北的雪,显然已成了过去式。
火车到站时,方辞看着熟悉的站台,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大约四个月的时间。
四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憧憬京北飘雪的小姑娘,她渴望跋涉千里,穿越拥挤的人流,去拥抱京北。
临行前,友人珠珠千叮咛万嘱咐,“不该招惹的人,就不要沾染分毫”。
方辞想起珠珠,眼泪夺眶而出。
珠珠啊,我还是撞南墙了,撞得头破血流。
火车停在了站台上,方辞视线一直盯着“津南站”的站台,眼眶酸涩不已。
广播里通知火车到站,列车员每节车厢提着嗓门提醒乘客,火车已经到站,收好个人随身物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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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辞提着行李箱,步履沉重出了火车。
越离家近,心情越忐忑。
方辞从火车站出来,在火车站外面拦了一辆拉客的三轮车,“叔叔,到津南巷子。”
小姑娘明明长得稚嫩,可那模样看起来十分疲倦,三轮车叔叔关心问了一句,普通话蹩脚:“小姑娘,还没吃东西吧?我车上有橘子,都是自家果园种的,没打农药,你吃几个。”
方辞看向三轮车叔叔那张褶皱的脸,心底柔软,婉拒道:“谢谢叔叔,不用了。”
三轮车司机调转了车头,眼睛笑眯眯的:“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
方辞有一瞬间的诧异。
怎么不是本地人呢?
方辞这才反应过来,她讲着一口标准的京北话,地地道道的,她声音好听,就像电视里的主持人一样。
方辞急忙否认:“不,我是本地人,我从小在津南长大的。”
三轮车叔叔乐呵呵的:“你普通话讲的好,一点也不像津南人。”
方辞改了津南话,一时有些不适应:“哪里不像,我会说地地道道的津南话。”
方辞说完这话,心情顿时复杂不已,心中五味杂陈。
她能讲一口流利地道的京北话,可她终究不是京北人。
她隐约记得几年前,第一次去北京,看见的不是多么富丽堂皇的钢筋混凝土,也不是宏伟的建筑群,而是随处可见的车牌,熟悉的字母和数字,拼凑出的含义能在百度词条里搜到,离她很近,又很遥远。
京北,从来就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的,从不是宏伟的高楼大厦,而是长安街边的十步一岗、抬头可见的国徽。
入夜的京北,才是真正的京北。
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富丽堂皇。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三轮车叔叔有一搭没一搭问道。
方辞声音酸涩:“京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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