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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叔、啸天哥吃饭了!”院外传来李艳的喊声。
胖子见到我时明显在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估计他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转变得这么快,刚才还郁郁寡欢的我此刻已经看不出有半点悲伤的样子。
“胖子,明天你带着啸天先熟悉一下咱们的堂口。”席间林叔对胖子说道。
胖子不是没有听到林叔在说什么,只不过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倒是李艳一脸兴奋地接口说道:“欢迎啸天哥的加入。”说话间还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我祝贺。
胖子这时才反应过来,慌忙拿起酒瓶把我的酒杯倒满,由于激动还把酒溢出了酒杯,在嘴里不停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林叔把头转向胖子说道:“去给我也拿个杯子来,我也喝一口。”
听到林叔的话,李艳赶忙站起身来去取杯子,胖子则在一旁向我说道:“啸天,看来我师父今天是真的高兴,我都多少年没看他喝酒了。”
取回杯子的李艳也跟着说道:“是呀,林叔过年都没喝过酒,啸天哥,他对你可真好。”我目露感激地看了一眼林叔。
林叔端起酒杯说道:“来,咱们干一杯,欢迎啸天的加入。”说完将杯中酒是一饮而尽。
我们三个年轻人也是一口将杯中酒给干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席间林叔和我们说了很多话。他给我们讲了很多他过去的事,尤其是讲到他悲惨的身世时,让我们三个替他感到伤心不已。
原来,林叔的腿不是天生就残疾的,是小时候被人故意把腿打折的。
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这个城市,卖给了当地的乞丐。这些灭绝人性的乞丐故意把拐来的孩子腿或胳膊打断,然后利用他们的可怜状况博取路人的怜悯以便能讨要到更多的钱财。
这些身体残疾的小乞丐讨要到的钱财会被幕后的乞丐头目全部拿走,再把路人丢给他们的食物留作一部分当做他们的口粮,勉强维持着这些残疾小乞丐的生命。
等这些残疾小乞丐的断肢痊愈后,乞丐头目就会再次将肢体重新打断,以便这些惨无人道的畜牲尽可能多地在这些孩子身上捞取更多的钱财。
可一旦这些残疾孩子得了病或者因为伤口感染不能再给他们带来钱财时,乞丐头目就像丢弃野狗似的把他们关在一个破败的屋子里,让这些孩子自生自灭。
林叔的讲述让我在心里感到一阵恶寒,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居然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胖子则是气得怒目圆睁,握紧双拳面红耳赤地向林叔说道:“师父,你说,这帮王八蛋在哪,我去给你报仇。”
林叔看着他喟然感叹了一声道:“傻孩子,那都是啥年代的事了,他们早让警察给处理了,否则,你今天就看不到你师父了。”
李艳在听到林叔的遭遇后,在一旁偷偷地抹着眼泪。
林叔还告诉我们说,他还算是幸运的,虽然他瘸了一条腿但至少还活着。
和他在一起的那群孩子当中,十之五六都是残缺了双肢,由于没有生活能力,好多人即便被政府从坏人手里解救出来,可也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都不幸离世了。
一直能活到今天的实属不易,至于生活状况怎么样林叔没有说,只不过林叔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暗淡了下去。
饭局一度被沉重的气氛包围,大家默不作声地围坐在餐桌旁不吃也不喝。
过了好一会从悲伤中有所缓解的林叔又和我们讲,自己从小就混迹在车站附近,也没学过什么生活技能,只见惯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的坑蒙拐骗伎俩,于是,在耳染目睹下就加入了车站的扒窃团伙。
由于自己的腿脚不好,经常因为失手被人抓到就是一顿毒打,但是为了生存,也只能是记吃不记打,常常是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
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直到遇到他的师父才得以结束。
提到他的师父时,林叔在双眼迸发出炽热的眼神,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一直不主动给自己倒酒的他不经意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扬脖喝干后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嘴里的话既像是对我们说也像是在喃喃自语着。
林叔的师父是从外乡来的,至于具体是外乡什么地方,他师父一直也没告诉过他。
林叔告诉我们,他能成为他师父的徒弟也是非常偶然的,可以说是还颇具有戏剧性。林叔在讲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话突然就是戛然而止了,脸上流露出的快乐神情让我们知道他沉浸在回忆当中。
我们几个虽然着急想知道事情经过,却又不敢打扰他,胖子更是急得抓耳挠腮,可也不敢在此时造次。
不过,一肚子鬼心眼的他在沉默了一会后,拿出一根烟给林叔递了过去。被打断思绪的林叔在接过烟点着后,又开始接着往下讲。胖子则在阴谋得逞后向我和李艳眨巴眨巴眼睛,在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林叔说,那天他看到他师父和师娘正好从车站出来,于是,他就紧贴着他师父的身后凑了过去,结果令他失望,他师父全身上下没带一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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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师父突然用着戏谑的表情看着他问道:“小哥,你是不是丢钱了?”
林叔一惊赶紧去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发现自己的钱不见了。就在林叔被他师父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时,他的师娘便从他师父手里把钱拿过来塞回他手中,还抱怨他师父不该戏耍小孩子。
林叔说他师娘可温柔了,不但没有责骂他,还从行李包中拿出几个煮好的鸡蛋给他,被打惯了的林叔一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师娘心软,一见他这样就把他扯到一边安慰起来。
得知林叔的身世遭遇后,他的师父、师娘俱是唏嘘不已。于是就和他讲,他们这次是来找朋友的,等他们在当地安顿好就过来找他。
林叔当时也没把师父的话当真,毕竟没亲没故的,林叔权当是人家在安慰自己,所以,他师父走后他也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可是,就在这件事发生一个月后,他的师父还真的来找他了。
在找到他后就把他领到我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里,当时住在这个院子里的还有一对日本夫妇和他们的女儿。
他的师父也是在这里正式收他为徒。
随着与师父相处久了,他便慢慢获悉,原来师父是从南方城市过来的,是为了躲避家乡战火才跑来东北来避难。
师父的名号在他家乡当地非常响亮,因为专门向达官贵人下手,以至于当地政府对他是恨之入骨,曾悬赏五百大洋通缉他。所以,他师父远走他乡一则是为了躲避战火,再则和当地政府通辑也不是没有关系。
师父对他的管教非常严格,不仅在技艺传授上,就是在行规道义上也必须秉承“盗亦有道“的祖训。
师父告诫他,师门戒律有五不偷:“红、白事不偷;伤患不偷;老幼不偷;孕妇不偷;孤苦不偷。”如有犯戒,当自断双指,逐出师门。
说到这里时,林叔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胖子,还特意瞅了一下他的手指。
胖子先是一愣,继而在明白林叔的意思后,一脸委屈地对林叔说道:“师父,我可一直都谨遵你的训诫,从来都不曾犯戒过一次。”
旁边的李艳也跟着一脸焦急地向林叔说道:“林叔,胖子真的没犯过戒,我向你保证。”
“我说过你犯戒了吗?要不是因为你虽然技艺不行,但是道义还可以的话,我还能让你喊我一声师父?”林叔用着调侃的语气向胖子说道。
看着林戏谑的表情,胖子懊恼地说道:“师父,你吓死我了。”接着又赶紧向林叔问道:“师父,师爷他老人家后来怎么样了?”
林叔在整理了一下思绪后,点了根烟接着说道:“虽然那段时间我师父对我要求非常苛刻,但是我却过得非常快乐。”说到这里林叔的双眼流露出炽热的眼神,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欢快起来。
“我和那对日本夫妇的女儿经常在一起玩耍,她不嫌弃我是个瘸子。那对日本夫妇也经常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说日本话的,其实就是为了能够和那个日本女孩聊天。那个日本女孩很善良,也很贤惠。”林叔讲到这里时又停顿下来,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遐思的少年时代。
我和胖子、李艳对视一眼,彼此间在脸上露出会心的笑意。
林叔手上的烟卷已经燃烧了长长一截烟灰,烟蒂传来的热度将林叔从飘忽的思绪中又扯回到现实。
林叔在扔掉烟蒂后接着说道:“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我过了三年,在这三年里老天爷似乎把之前亏欠我的幸福都还给我了。我甚至都已经不再记恨老天爷曾经对我的不公,我发自内心感谢上苍赐给我的快乐。”
听到这里,我想到了李家给予我的一切,差一点眼泪没忍住掉下来,慌忙装作喝酒,用手背把已经溢满眼眶的泪水擦掉。
“唉!命运要是一直能这样眷顾我下去就好了,可惜呀!”林叔在长叹了一声后,神情也变得悲怆起来。
看到林叔情绪上的变化,我们三个也在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
林叔在我们身上扫视了一圈后接着说道:“有一天我正在屋子里练功,师父突然踉踉跄跄地走进家门。
就见师父左手紧紧地握住右手,鲜血染红了整条裤子,脸色像纸一样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和师娘都吓坏了。
顺着师父握着的手掌看去,我这才发现师父捂着的右手中指和食指都被齐刷刷地剁掉,我登时是吓得六神无主。
师娘虽然也被师父的惨状吓坏了,但还算镇定,她一边急匆匆地去日本夫妇那边借药,一边嘱咐我照顾好师父。
那对日本夫妇随同师娘一起过来看望师父,在那对日本夫妇的帮助下,师娘给师父包扎好,但鲜血还是透过纱布不停地向外渗。师父则是疼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最终在那个日本男人的帮助下,来到一家日本人开的诊所,才算是把师父的血给止住并打了消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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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被剧烈的伤痛折磨得是筋疲力尽,回到家里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可能是伤口受到了感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师父一直高烧不退,足足病了一个月左右才勉强可以下地,他这才向我们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出事的那天,师父是受一个朋友邀请帮忙和人争场子。”
林叔向我们解释了什么是争场子。争场子就是划分各自的行窃区域,就像林叔现在所管辖的车站这一片区域,就是当年他在道上争来的。
林叔还说,他师父那个时代争场子不像现在这样比争狠斗勇,那时比技艺,谁的技艺强谁就赢。
而且为了彰显公平,还要邀请当时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作证。
据林叔的师父说,当时就是比道上都认可的三种功法,即探囊取物、反弹琵琶和口吐莲花。
第一回合林叔的师父用高超的手法赢得满堂喝彩,不但将被失主的钱财全部窃取,还将部分零钱在神不知鬼不觉下又放回到失主的兜里,这彰显着凡事不做绝的江湖道义。
第二回中林叔的师父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对方居然能把自己的手臂从肩胛骨处卸下来,从而可以很轻松地绕过后背将失主身上的财物窃取,林叔的师父坦承自己做不到。
可接下来决定胜负的第三局,比赛方式是林叔的师父万万没想到的。
这场比赛要求双方凭借对手上力道的掌控,用刀划开分别绑在小乞丐左右手腕上的纸片,见血为输,如若双方都见血,则重新比试。
林叔的师父在听说比赛规则后是极力反对,这违反他师门的祖训。
可是在场的道上朋友都极力劝说,说这只是一场比赛不是真的行窃。于是碍于朋友面子,林叔的师父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被拿来当靶子的小乞丐被罩上了双眼,浑身瑟瑟发抖地站在场地中间。
对方选手先是上场表演,可能是力道掌握的不好,结果把小乞丐的手腕划伤了,鲜血顺着小乞丐的手腕直流,小乞丐则是因为疼痛不停地哭泣。
轮到林叔的师父上场后,本来开始进行得很顺利,林叔的师父很轻松地就用刀划破小乞丐手腕上的纸片,只在小乞丐的手腕上留下一丝红印,没有伤及小乞丐的皮肤。
可就在林叔的师父刚要放下心头悬着的石头时,本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小乞丐在被蒙蔽双眼的情况下,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又传来轻微的疼痛,以为自己的手腕再次被割破了,于是挣扎地晃动手臂,恰巧就撞到了林叔师父手中的刀,结果锋利的刀锋瞬间就把小乞丐的手腕划开,鲜血顿时就喷了出来。
虽然,林叔师父几人合力把小乞丐送到医院抢救,但由于小乞丐是被割破了手腕处的动脉,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为此,林叔的师父陷入了深深自责当中。
师门的祖训规定不准偷孤苦,自己不但破戒,而且还伤人性命,这让他觉得愧对师门。
于是,就在当天,他当着所有道上的同行宣布,从此退出师门,不再从事扒窃这一行当,按师门戒律当自断双指。
这就是林叔的师父自断双指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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