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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佑耆一点子也不想谈论自己的眼睛问题,杨兼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对宇文胄说:“所以,宇文郎主你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不是么?想吃甚么,尽管告知于兼,兼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
杨兼打算去给宇文胄做一些好入口,又软烂,还养胃的吃食,所以也不便久留了,又说了两句话后起身离开。
他刚一起身,宇文会也跟着起身,说:“那我、我也走了,还有……哦是了,还有很多军机要务要处理。”
宇文会说罢,第一个一溜烟冲出营帐,好似后面有恶犬追他一般,头也不回的跑了。
宇文胄眼看着宇文会跑走,唇角不由挂起一丝苦笑,随即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想要歇息了。
杨兼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营帐帘子,因着宇文会大步冲出去,撞得营帐帘子哐啷乱响,又看了一眼闭目歇息的宇文胄,摸了摸下巴,轻声说:“有猫腻儿。”
杨兼等人从营帐中退出来,便看到“很忙”“一大堆军机要务”的宇文会蹲在营帐外面,并没有走远,合着剑鞘像孩子一样正在挖地上的蚂蚁洞。
杨兼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土,宇文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来,抖了抖被踢了一身的土,瞟了两眼营帐的方向,说:“我兄长如何了?”
杨兼说:“睡了,多歇息是好事儿。”
宇文会点点头,挠了挠后脑勺,欲言又止,说:“那我先……”走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兼又开口说:“宇文郎主的厌食症,多半是心理原因。”
“心理原因?”宇文会不知甚么叫心理原因,但听起来不难猜测,必定是因着宇文胄心里有事儿,郁结于心,才渐渐生出了这么个厌食症的毛病。
这个心理原因,不需要旁人多言,大家心知肚明。宇文胄这般年轻,因着被俘虏,成了一个废人,手脚残废,生活根本无法自理,吃药都不能自己来,就算是一个仆役都会鄙夷宇文胄。
——死了算了。
宇文胄怕是也如此想,自己活着便是拖累,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兼说:“其实宇文郎主身强体壮,恢复能力很好,这般的折磨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必然已经去了两条命,但是宇文郎主全都经受住了,医官亦说,倘或安心恢复,不是没有可能,宇文郎主这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倘或心结一解,厌食之症大抵也能好上七八分。”
宇文会挠了挠后脑勺,说:“这可怎么办啊!愁死人了!”
杨兼抱臂看向宇文会,抬了抬下巴,说:“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杨兼突然发问,宇文会奇怪的说:“甚么我怎么回事?我好得很啊,没病没痛的,你看我多结实!”
说着,还砰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杨兼挑唇一笑,说:“兼问的可不是大将军的身子板,问的是大将军与宇文郎主的干系。”
“干干干……”宇文会登时变成了一个结巴,说:“干、干系?!没干系,不是,我是说,没甚么特别的干系,就……就……”
杨兼听得直想笑,宇文会这模样,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说:“大将军的表现实在令人怀疑,方才听那几个仆役嚼舌头根子,大将军气愤的手都给打破了,如今见到了宇文郎主,大将军反而像是老鼠一般,抱头鼠窜,难不成是做了甚么亏心事,怕了宇文郎主不成?”
“甚么亏心事!?”宇文会一口否定,说:“没有亏心事!绝对没有!你别瞎说!”
杨兼说:“否认三连都出来了,看来绝对是亏心事儿无疑了,兼当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杨兼感兴趣的事儿,必然会刨根问底儿,宇文会后背一麻,有一种自己是砧板之肉的错觉……
宇文会打死不说,杨兼却有不打死,又能让宇文会开口的妙招,举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说:“二百万钱,只要大将军肯开口,可以抵消大将军二百万钱的钱款。”
“不行!”宇文会一口回绝,干脆利索,哪知道下一刻举起手来,中气十足的说:“三百万钱!”
杨广:“……”
杨兼耸了耸肩膀,说:“三百万钱太多了,罢了,若是大将军不肯说,兼也没那么想听了,要不然还是算了……”
“二百五!”宇文会眼看着杨兼转身要走,立刻大跨步拦在杨兼面前,说:“二百五!怎么样,二百五十万千,一口价!你就说成不成?”
杨兼一笑,说:“成,二百五就二百五,特别合适大将军的气质。”
宇文会煞是奇怪,这二百五和自己的气质有甚么关系?杨兼所说的二百五,显然是戏弄人的话,古时候五百银子是一封,二百五便是半封,因此多用二百五来比喻“半疯”,不过如今银子还不是流通货币,所以宇文会根本不知杨兼的用意,被杨兼占了便宜,还觉得自己杀价的本事厉害。
杨兼很爽快的说:“行,给你抵消二百五十万钱欠款,说罢。”
宇文会突然变得磨叽起来,踢着地上的土,说:“唉——其实……其实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我当时和兄长顽在一起……”
宇文会小时候一点子也不聪明,他的哥哥们都是聪明之人,一个个通达精干,而宇文会则是呆头呆脑,憨头憨脑的一个铁憨憨,兄长们比宇文会年纪又大,所以大家顽不到一起去,唯独大伯家的儿子宇文胄愿意和宇文会顽在一起,小时候的宇文会就是个跟屁虫,一直追在宇文胄身后。
宇文胄和宇文家的其他孩子一样,从小便能文能武,长相又俊美,聪明孝顺,但凡是宇文会认识的小姑娘,全都要嫁给宇文胄。
宇文胄的存在,就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标杆,宇文会虽然仰慕这个标杆,其实也十足嫉妒宇文胄,而宇文胄又太年轻气盛,仿佛是一个未曾打磨带棱带角的璞玉……